原本被燒焦的地方經雨掃過,發出呲呲的微弱聲,冒出淡淡的煙。雨水越來越大,越來越猛,洗淨了那染血的盔甲,洗淨了那帶血的殘旗。洗淨了那毫無生氣的死人面目上蒙土的灰塵。
這雨,洗去了那悶熱,淡化了那血腥。卻怎麼也洗不去心靈上的那陰影......
屍體如山的死人推中,在大雨下隱隱的匍匐着一人,那金黃色的鎧甲此時已被雨水沖洗的明亮刺目,手中的佩劍耀眼的邊緣正有血水流下,而那血,不是戰場上敵人的血,卻是隨他征戰的將士的熱血.....
十萬將士,唯他一人獨活.......
此時,頭盔已落,那凌亂的發已經髒的揪成一戳一戳,血水正從那發上滴落,落在那血流成河的地上,落在那早已冰涼的手上,劃過那琥珀色死寂的眼,劃過那面如死灰的臉,劃過那痛楚暗咬的脣,滴入那冰涼入骨的心......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孃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
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云點行頻。
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
去時里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
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
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
況復秦兵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
長者雖有問,役夫敢申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關西卒。
縣官急索租,租稅從何出?
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
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溼聲啾啾!
雨中,隱隱約約的傳來了如泣如訴的吟誦聲,遠處,天迄朝的公主穆青靜立雨中,身後是左右護衛林若辰和望舒,他們的身後是天迄朝的五千精兵。
看到眼前如此悲壯的場面,任是戎馬一生的蕭黎蕭將軍那緊握佩劍的手都有一絲顫慄。他身後的將士更是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心驚膽戰。
一夜之間,竟沒費一兵一卒,皇朝的十萬士兵便都葬送於此!他們的公主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大雨中,五千雙震驚中帶着抑制不住的驚喜、疑惑中又帶着微微的惶恐、尊敬中也帶着無可言語的佩服與崇敬的眼睛看向了前方的雨幕中令他們引以爲傲的穆青公主。
而穆青卻是那樣靜靜的站着,任雨水打落在她臉上、身上,也任雨水淋溼了全身,目光毫無焦距的目視着前方。
那裡,是她一手的傑作......
微微的擡起雙手,這雙手,從此以後,揹負着十萬的冤魂.....
這個人,即是下往十八成地獄也難贖其罪......
再大的雨,洗淨了一身的塵埃卻再也洗不清這一身的罪孽......
低頭,那緊緊揪着的心臟從看到這一幕起就再也不曾放鬆。
她贏了,她以現代的武器在一夜間滅掉了數十萬的大軍,十萬人,整整的十萬人......
可是,她卻也輸了,輸掉了純淨的雙手,輸掉了純潔的心靈,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