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
潛逃在外的張宏輝在距離衡縣不遠的兄弟縣寧德被逮捕,那靠着徵地而欺騙得來的四百多萬贓款全額追回。
而這個衡縣歷史上最大的政治醜聞,就這樣被扼殺在萌芽之中。
這一天,她起得個大早,洗臉時,那厚厚的黑眼圈,亂糟糟的頭髮,還有那雙舊得已經開始掉色了的人字拖,蘇楠對着鏡子,咧了一個自己都覺得難看的微笑。
不知不覺得,這個暑假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了,而牀頭櫃上的日曆,指向了七月十六這一天。
這是中考成績放榜的日子。
“我靠……我原來還以爲我不會緊張的。”
又用雙手接了一捧水,往臉上一潑,然後對着鏡子喃喃:“這一定是女蘇楠自己的情緒……一定是。”
放榜時間是晚上七點之後。
而她早上七點沒到就醒來了。
這幾天,蘇興國作爲第一檢舉人,被抽調去處理張宏輝詐騙案,忙得腳不沾地,已經連續好幾天沒看到他人了,而蘇卿隨陸豔花回了老家,這幾天來,家裡倒是一直都是蘇楠一個人。
潦草的吃了個早餐。
蘇楠就趴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電視。
衡縣臺上倒是有在報導着張宏輝的案件,當然,宣揚的自然是政府的英明和公安機關的反映迅速,倒是沒有老爹的什麼事。
大約到了中午,蘇興國纔回到了家。
他先是將手中的外套給放下,然後才晃了晃手中那個白色的塑料帶:“給你帶了吃的。”
“唔,我沒什麼胃口。”蘇楠很是勉強的笑了笑。
“身體還是不舒服?”蘇興國皺了皺眉。“這樣下去不行啊,這樣吧,後天我休息,帶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也不全是身體的原因……今天出成績嘛。”蘇楠解釋。
“哦哦,對了,今天是十六號,你看看我,忙得都忘了。”蘇興國拍了拍腦子,看上去有些懊惱。
近十天來的陰雨天氣到了今天卻是放了晴,這烈日炎炎的,正好是到了盛夏。
“張宏輝那事兒……查清楚了。”蘇興國還是忍不住開口。
蘇楠翻了個白眼:“親爹,我都跟您解釋了幾百回了,你不信,我還能有什麼說的?”
那天晚上,自家大女兒那護着蘇卿的反映,讓他有些欣慰的同時,又有些奇怪,連自己在內的衡縣數十個縣級領導,都被張宏輝一人玩弄在鼓掌之中,惟獨只有她,揭破了這一件事。
雖然後來她有解釋,說是曾經在網絡上有看到過有關的新聞。
但好象卻也有什麼地方不對啊……難道真是巧合?
“好吧好吧。”蘇興國擺手投降:“那這邊說說,中考估分估得怎麼樣?”
蘇楠揉了揉腦袋,她發現,硬要說這個話題的話,她還不如跟她爹討論張宏輝的事呢……
看着大女兒木着一張臉的樣子,蘇興國也覺得好笑。
“考得不理想?”
“不知道……”蘇楠覺得腦子亂亂的,她斜了斜身子,倚靠在沙發的邊靠上,有些茫然。
“沒事,盡力了就好。”蘇興國溫和的笑了笑,卻是摟過自家大女兒,倚在了自己身上:“如果真不行,爸幫你想辦法。”
蘇楠怔了怔。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東西。
很多重生之前的東西。
上輩的他,因爲成績沒考好,而上輩子的父親,爲了讓自己能順利的讀上百林高中,跑遍了腿,求遍了人。
上輩子的父親,很倔強,很頑固,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都不喜求人,卻爲了自己,拉下身段,一家一家的找,一家一家的拜訪着。
回憶好象潮水一般涌入腦海,蘇楠到現在依舊忘記不了。
父親在求人之時,臉上掛着的那一副,那廉價而又卑微的笑臉。
“爸……”眼前的蘇興國,漸漸的,和自己記憶中的那個父親,融合在了一起。
蘇楠覺得鼻尖癢癢的,她吸了吸鼻子,裡面似乎有些鼻水。
她猛的吸了吸,輕輕摟了摟蘇興國的臂膀。
————
直到房間右側的老掛鐘噹噹噹的響起後,正在微眯的蘇興國忽的一下從牀鋪上坐起。
“七點了?”
“恩……七點了。”蘇楠應道。
衡縣地方電視臺上,也正好播放的是這個相關的新聞。
“……,考生現在已經可以通過播打下方的電話,來查詢自己的分數,只要在電話播通之後,正確的輸入自己的准考證號,既可……”
還沒聽着電視臺上的主持人說完,蘇興國就已經啪了一聲關掉了電視。
蘇楠從沙發上爬了起來,腦子暈沉沉的。
“電話號碼記得嗎。”
“記得,准考證背後有寫。”
蘇娜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靜靜的看着牆壁上的滴噠跳動的指針。
“那……還不查?”蘇老爹一臉嚴肅,明明蘇楠的准考證就擺在他面前,卻是如臨大敵般,不敢伸手去擺弄。
“等一會,現在人多,估計打不進去。”蘇楠故意裝老成。
其實心底早就磕磕絆絆的,手裡因爲緊張而涔了不少汗水,整得手上都是溼漉漉的,有點油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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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爸幫你問。”蘇興國似乎鼓氣了勇氣,伸手抓過了那張近在咫尺的准考證。
抓起電話,一長串的電話號碼輸了進去。
先是一聲長響,隨後就是急促的佔線聲。
“果然打不進去。”蘇興國表情在一瞬間中,跳出了一絲失望。
“在等等吧。”蘇楠又說。
“我再打打看。”蘇興國擡了擡眉頭,繼續拿起電話。
繼續佔線。
衡縣數千個考生,背後數千個家庭,此時全都在等待着這一時刻,而查分熱線,就這麼一個,自然是繁忙異常。
終於,在數次的嘗試之後,電話,總算是播通了。
“通了!”蘇興國眼角上揚,看了一眼自家大女兒。
只見她面色潮紅,吐出了的氣息,似乎是有些微微發熱。
“請輸入你的准考證號碼……”電話那頭,電腦的機械聲提醒道。
就在蘇興國往電話號碼裡邊輸入准考證號時。
身邊的蘇楠,竟然在也支不起自己的眼皮。
迷迷糊糊間,只聽到電話裡頭,那機械僵硬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在複述着。
“考生姓名,蘇楠,准考證號,8611310。語文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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