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公公下車後,趕忙繞到黃市長乘坐的一側,爲她打開車門。
黃珏正在開市長辦公會,接到發生重大車禍事故的信息,心裡一緊,立即趕到了現場。
市長分管安全生產,每年在安全生產這塊,死傷多少人頭,都有一個指標。超過35人死亡以上,就要報告到華夏最高政府,這裡面的責任非常重大,重者有可能黃珏就要負安全生產責任,受到各種處分。
所以黃珏一聽說油罐車和客車相撞,心裡就瓦涼瓦涼的,知道死傷人數準不少,趕緊停下市長辦公會,帶着分管安全生產的副市長趙明俊趕往事故現場。
見前方的道路被堵塞了,黃珏便下令停車,準備步行前往。還好她在辦公室裡常年備着一雙平底鞋,出門時臨時換上了,雖然和身上的西服很不搭,但也顧不上講究了。
趙明俊的車也隨後趕到,黃珏便和他一前一後地往事故現場走去。
安監局、交通局、石油公司、交警等相關單位的負責人全都趕到了現場,黃珏心裡稍感安慰。
這一組由官員組成的隊伍在交警的帶路下,快步往事發現場走去。這時,120急救車的護工們已經從事故現場擡出了一個個傷員,黃珏見狀,趕忙上前察看傷員們的傷情。
“現在死亡12人,受傷的人數還在統計,但是由於有一半的車身掉到溪谷裡,所以死傷人數估計還會上升。”交警大隊長張琥邊走邊向市長彙報着現場的情況。
“現在來了多少救援力量?”黃珏問。
“交警大隊的警力全部出動,連在家休假的幹警都來了。消防隊也趕到了現場,正在對油罐車進行滅火。”交警大隊長心裡一陣苦逼,多少救援力量?等你這個總指揮長呢。
“趙副。立即打電話給武警中隊,叫他們派員前來支持。”黃珏知道這事不會一時半會就能收場,這麼些人根本不夠用。“還有,打電話給林海縣的縣長謝挺風,這事發生在他的縣境內,怎麼沒見他人影?叫他帶領轄區的幹部來支援。”黃珏見謝挺風居然沒有出現。很不高興。一肚子火正好找到了傾瀉之處。
趙明俊也很奇怪爲什麼謝挺風居然沒有政治意識,這種重特大事故,作爲主政一方的縣長也要負很大的責任的。
“啓動應急預案,全力以赴對事故受害者進行施救。對於施救不力者,該追究領導責任的還是要追究領導責任。”
黃珏臉色沉鬱地道。
吳瑞文早把攝像機打開了,黃珏的話被原原本本地錄了下來。
趙明俊躲到一邊打電話去了。
黃珏走到了事故地點。
只見一輛消防車已經到場。幾十名消防戰士都在緊張地忙碌着。地上到處是泡沫滅火劑的殘渣,油罐車車頭相撞着火部位的火苗看上去都已經撲滅。
而在油罐車的車頭邊,一輛客車的車頭已經被撞得稀巴爛。看上去觸目驚心,撞擊的位置正中駕駛座,看來,司機肯定遇難了。摔到溪谷下的半截車身旁,有數十人在忙碌着,搜救傷員……
整個事故現場的處理還是有條不紊的,進入了收拾殘局階段。從事發到現在。將近一個小時,能把場面處理成這樣。其實已經非常有效率了。
黃珏皺着眉頭,等着安監局長給她彙報最新的傷亡情況。這時,她看到吳瑞文的攝像機對着她,突然,黃珏對着吳瑞文的方向說道:
“別拍了!”
黃珏的口氣並不是很強硬,但卻讓所有在場的人一楞。吳瑞文也楞住了,他之前還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
一般,市領導在這時候都樂於在鏡頭前出現一下,以表示身在現場,對事故的重視。
“小同志,不要光拍我。把鏡頭對準羣衆,對準參與搶救的羣衆。”黃珏見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意識到自已口氣太沖了,趕緊放緩了語調道。
說完這句話,她也不再看吳瑞文,而是專心聽起安監局鄭安生局長的彙報。
“好一個氣場強大的女王!”彭佳雖然不是第一次在新聞工作中接觸到黃珏,但過去大都是會議新聞現場,或者下鄉調研的現場,平和的場面之下,沒見過黃珏如此強勢的一面。
黃珏此言一說,其實是給吳瑞文和彭佳頒發了大赦令。他們早就對整個現場蠢蠢欲動了,奈何時政新聞“領導第一”的達摩利克斯劍在頭上高懸着呢。此時見黃珏免了他們的“苦差”,自然幹勁十足地前往新聞現場。
“佳佳,做個現場口播。”吳瑞文道。
“好,給我三分鐘。”彭佳立即凝神想了一段話,不到三分鐘,她對吳瑞文道,“好了,可以了。我說口播的時候,你把鏡頭從油罐車那搖過來,事故現場先入畫面。”
“明白。”吳瑞文把攝像機扛在肩上,先比劃了一下鏡頭,然後對彭佳道:“行了。”
彭佳稍微理了下自已的頭髮,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見沒有不雅的感覺,於是拿起了話筒,對着吳瑞文的鏡頭說開了:
“各位觀衆,今天下午4點20分,在省道304線火橋頭附近,一輛油罐車與載滿乘客的客車相撞,在我身後,就是事故現場……”
彭佳一面說,一面注視着吳瑞文的鏡頭,隨着他鏡頭的移動,爲電視機前的觀衆比劃着方向……
“好了,就到這裡。”彭佳停止了說話,對吳瑞文比了個“停”的手勢。
“很好,佳佳,一次成功。”吳瑞文覺得和彭佳配合起工作來真是得心應手,象這樣的口播鏡頭一次成功,就節省了他很多時間,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拍攝現場的畫面。
“走吧,去溪谷下面拍畫面。”吳瑞文道。剛纔跟拍黃珏期間。他已經把路面上的情況都拍得差不離了。
他們沒有發現的是,當他們往溪谷下走時,黃珏很留意地看了彭佳一眼,她心想:這個女記者真是個拼命三郎。
從路面往溪谷下走,要經過雜草叢生、地勢複雜的一個90度斜坡,目測到谷底和路面的落差至少有100多米。吳瑞文對彭佳道:“你別下去了。我自已下去就行了,多拍點現場聲給你用。”
“沒關係,我能下得去,別管我。你扛着機器呢,注意腳下。”
彭佳卻非吳瑞文想象得那麼柔弱,只見她走在吳瑞文的前面。還時不時提醒他要注意腳下的碎石和藤蔓。
吳瑞文扛着20多斤的機器,因此看上去比彭佳不利落多了。
其實,彭佳前世曾經瘋迷過一段時間的攀巖。她在情緒低落的時候,除了會去健身房找李冰教練學習武術之外,還學會了用室內攀巖來發泄情緒。當然,這些都是孤獨者的運動,似乎並沒有多少擁躉。
雖然現在的身體素質與前世還是有區別,但年輕的身體彌補了技巧掌握的差距,彭佳在這段險峻的山路上。竟如岩羊一般灑脫。
看着彭佳英姿颯爽的背影,吳瑞文不由一陣汗顏。
好不容易下到谷底。只見現場幾十名警察正在緊張地對受傷人員進行施救。下來都那麼難了,上去要擡着傷員更加艱難,一副擔架就要四個人來擡,才能困難地往上移動。
眼看着傷員一個個被放置到擔架上,痛苦地呻吟,但要擡到地面上,卻因爲人手不夠,只能等待……
這時候,彭佳發現,在兩個互相靠近的擔架上,一對青年男女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兩個人神智都還清醒,正在相對而言,似乎在給彼此做着鼓勵。
“請問你們之間是認識的嗎?”彭佳不敢冒昧,拋磚引玉地來了一句。
“她是我的未婚妻。”男青年答道,他的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也許是哪裡骨折了,躺着並不能動彈。
“那麼能介紹一下事故發生時的情況嗎?”
“當時車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們都困了,正在睡覺,忽然聽到一聲巨響,接着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時人就在這溪谷底了。”男青年介紹道。
吳瑞文的攝像機記錄下這對小情侶始終緊握在一起的手,女孩的臉上露出甜蜜的微笑,好象這場車禍也只是對他們愛情的一個小小的考驗,而今,順利渡過劫數。
在事故的現場,需要一雙捕抓新聞亮點的眼睛,至少,彭佳做到了。看到彭佳蹲伏在地上,雙腳浸在泥水裡,將話筒遞給小情侶時,吳瑞文心中升起一陣感動,對自已同行敬業的感動……
“吳瑞文,咱們再去拍拍施救的畫面。”彭佳採訪完小情侶,對吳瑞文道。
“好,天黑了,路況更復雜,你別走象剛纔那麼快。”吳瑞文叮囑彭佳。
“知道啦。你也要注意腳下。”彭佳生怕吳瑞文太投入,因爲攝影師太投入發生事故不是沒有過,去年鄰市有一個年輕的攝影師,就是在拍攝時沒有注意腳下,一路倒退,不小心跌進一個燒鹼池中,雖然醫院全力搶救,但仍不幸以身殉職了。
所以他們之間互相的叮囑不是沒有道理。
往上的山路對擡着擔架的幹警尤爲吃力,他們有不少人扒開警服,露出赤膊,傾力而爲。
天色漸暗,吳瑞文打開攝像機的機頭燈,照亮了這幅救死扶傷生動感人的畫面。
彭佳這時候看到,在一個傷員的擔架下方,一個年輕的幹警,正拼盡全力推着擔架往上走,傷員頭上鮮血汩汩,其中一線鮮血往下流墜時,竟直接落入那名年輕幹警的口中。
那名幹警甚至都來不及吐出滿口的鮮血,他下意識地吞嚥了一下,把這滿口的鮮血吞入口中……
施救還在進行,但吳瑞文和彭佳卻要趕回局裡發稿了。張無涵此時已經另外派了一組記者來接替彭佳和吳瑞文。
坐到洪雷的車上,彭佳擡起手看看錶,此時已快六點了。八點半的新聞,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