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看不出來小樂還真有發展經濟的頭腦啊,樹火,你這個兒子可要好好培養,以後會有出息啊!”
劉桂珍剛從母親家出來,今天母親看狀況身體好了不少,手上又提了一大堆吃的東西,劉桂珍的心情很好,所以有心思和劉樹火多開一會玩笑。
“嗨,什麼出息啊,他又不會讀書,整天只知道在家裡瘋玩。難得他想正經做點事情,咱們做家長的就支持他唄。
哪象你們家的孩子,個個書都讀得那麼好,以後都是國家幹部,你就準備等着享福吧!”
村裡人現在最羨慕的還是吃國家糧的幹部,旱澇保收,工作也不累,還有社會地位,走到哪都是一身整潔乾淨的衣服,胸袋上還插着支鋼筆,別提多有氣派了。
“說什麼話呀,他們書讀得好不好我還不知道,你這個賺錢可是就在眼前了。”
劉桂珍笑嘻嘻地迴應着,卻不防劉樹火身邊鑽出個黑影來,衝着劉桂珍就叫:
“阿姨好。”
本來叫叔叔嬸嬸什麼的是村裡論資排輩的,但隨着國營農場裡被稱爲“番子”的歸僑統一把年長的男人叫“叔叔”,年長一些的女人叫“阿姨”,附近農村裡也慢慢接受了這種叫法。
因爲叫叔叔阿姨的話就不用認真去考究輩份了,反正年紀較自已大的都可以這麼叫。
“叫我姑姑,我可是和你爸同輩份的。”
劉桂珍一看是劉小樂,便樂呵呵地道,難得認真了一回。
劉小樂抓了抓腦袋,一手的泥全沾到頭髮上了,他掃了他爸一眼,見他爸沒有反駁,便認真地叫了聲:
“姑姑!”
“哎,好。小樂真乖,以後有空多到姑姑家裡玩。”
劉桂珍幾次看到家裡出事,都是劉小樂通風報訊,熱心地幫助自家父親,早就對劉小樂報有感激之情了,此時便順口賣了個人情。
趙菲也跟着道:
“小樂,有空就到我家來玩,你要養魚,我幫你找幾本養魚的書看看。”
趙菲沒有想到,劉小樂也有果決的一面,那時候和劉小樂說這件事的時候,看他安靜的樣子,心裡還嘀咕着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耳朵裡。
看來,劉小樂不光聽進耳朵裡,還入心了,真把這當成一件大事來辦。趙菲當然樂意幫助劉小樂,而且,當着家長們的面說開了,以後幫助劉小樂就更方便了。
果然,劉樹火聽趙菲這麼一說,也很高興,道:
“這是大女兒阿菲吧?都長這麼大了,象個大姑娘了,如果走在街上都認不出來了。
阿菲,小樂平時調皮貪玩,你們姐弟幾個書都讀得好,要幫幫小樂啊!”
村裡人對書讀得好的孩子天然地有一種親近之感,總覺得書讀得好的人品也差不到哪去,自家孩子和他們交往很放心,不會被帶壞了。
“沒問題,樹火叔,只要能幫上小樂的,我們都會盡力的。”
趙菲的回答給劉樹火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從邊上拿起一截黑乎乎的東西,遞給劉桂珍:
“喏,這是剛纔在清魚塘時,從邊上挖出來的大薯,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拿回去燉湯吧!”
“喲,這麼粗的大薯,至少養了三年。”
劉桂珍接過來,連聲道謝。
母女倆辭別劉樹火父子,走了快20分鐘的路,順利地回到了家裡。
一進家門,劉桂珍便把帶回水果放在客廳,招呼國智和趙蘭來吃。兩個孩子一看有最新鮮的荔枝,頓時就來了精神,坐在矮凳上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
劉桂珍把菜放到廚房,讓趙民生去收拾,自已拿了衣物,就去公共衛生間洗澡了。
在農村現在都沒有專用的衛生間,男人夏天都是到河裡洗澡,順帶遊把泳,女人就是隨便擦擦,幾千年來,好象都是這樣的傳統,也從來沒有人想過要搭一個專用的洗澡間。
這種情況一直到90年代後,農村人手裡攢了點餘錢,搭建新房後,才慢慢有了轉變,大家學着城裡的套房的配備,也有了衛生間。
從這一點來說,農場裡的歸僑,把在國外的生活習慣帶回來,倒是潛移默化地給當地居民帶來了良好的衛生習慣。
象洗浴這種事是會上癮的,一旦習慣了整天干乾淨淨的,一遇到髒臭,自已就不習慣。
趙家如今也養成了全家每天一洗的好習慣。不過,夏天還方便,大家都洗涼水澡,但是冬天,就要自已燒水帶着熱水到公共洗澡間裡摻和着洗了,因爲公共洗澡間不提供熱水。
等到趙菲也洗完澡,從洗澡間裡提着剛洗乾淨的衣服回家,就見家裡一片混亂,趙國智捂着嘴大叫:
“好痛啊!”
“你別摸那個地方,會越長越大的!”
趙民生還比較鎮定,劉桂珍則正在翻箱倒櫃。
“怎麼啦?國智?”
趙菲放下手中的裝着衣物的桶,問道。
“姐,哥吃着荔枝,忽然就說嘴脣上疼,你看,那個泡泡長得好快。”
趙蘭掰開趙國智的手,讓趙菲看。
趙菲一看,果然如此,國智的左上嘴角似乎腫了個泡似地,這個泡還在往大里長,而且嘴脣被這泡帶着往上翻,搞得嘴角都跟着往上翹。
“這是脣疔啊,下午在外婆家還說這事呢,她說家裡的黃皮果泡鹹水就是治脣疔用的靈藥。可惜我又不知道國智會長脣疔,沒找外婆要一些黃皮果回來。”
趙菲想起來,覺得十分後悔,應該找外婆要一些備着嘛。
“沒事,你媽去找蟑螂肚了。”
趙民生看了一眼國智的嘴脣,還比較淡定。哪個小孩不生疔長瘡的,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蟑螂肚?”趙蘭大驚失色,“是真的蟑螂的肚子嗎?”
“是真的呀!我看別人家生脣疔就用這個。”
趙民生肯定地回答,臉上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趙菲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見劉桂珍手裡抓了一隻黑乎乎的活物,不是小強是什麼?
就在大家的眼前,劉桂珍手一扯,將小強來了個五馬分屍,然後將從小強肚子裡擠出來的白色、粘乎乎的東西一下子抹在了趙國智的左脣角。
“嘔……”
趙蘭一陣噁心,趕緊跑了出去,不敢看趙國智了。
趙菲雖然頭皮發麻,但還能強自保持鎮定,她疑惑地問劉桂珍:
“媽,這個真的有用嗎?”
“有沒有用你看着吧,一會兒就消腫了。”
農村人缺醫少藥,因此民間都會流傳許多小驗方,什麼鍋底灰、尿鹼都能入藥,趙菲還是第一次見到蟑螂肚也能入藥的。
趙國智知道脣疔的厲害,因爲他本人就是受害者,吃着荔枝的時候,也不知道脣角好象蹭到什麼,只覺得忽然一陣發熱,接着嘴角就以能感覺得到的速度慢慢翻了上去,他可嚇壞了。
因爲那種嘴角上翻的速度,讓人感覺就好象永遠不可能會停止下來似的,趙國智想像着自已嘴脣腫得比豬嘴還要大,那樣子明天還怎麼去上學啊?而且隨着脣角的上翻,開始有火辣辣的痛感出來。
所以蟑螂肚雖然噁心,但當劉桂珍給他貼上去時,一股清涼之感傳來,而且好象脣角也不再繼續腫大起來,趙國智頓覺精神一鬆,也不再嫌那蟑螂肚噁心了。
倒是趙國智看到妹妹噁心地飛跑出,收斂了剛纔的驚恐,還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
劉桂珍一看他那調皮的樣子,趕緊拍了他了一下,道:
“別笑,小心蟑螂肚掉下來。爲了活抓這隻蟑螂,我可是費了老大的力氣。”
這下可好,連趙菲都覺得噁心了,她也飛跑出去,和妹妹趙蘭在屋外撞見,兩個人一看對方的臉色,不由得相視“撲次”一笑,前俯後仰的,笑聲響徹了安靜的夜空。
錢向東在屋裡聽到屋外的笑聲,他掀開窗簾一看,見是趙家姐妹倆,也不曉得什麼事那麼好笑,便推開窗戶,問道:
“你們倆,笑什麼呢?”
“沒有,這事不能和你講,說出去國智會罵我們的。”
趙蘭笑得直不起腰來,連連對錢向東擺着手。
“嘿,什麼好事,也不分享一下。”錢向東更加好奇了,“你們不告訴我,我去你家看看。”
錢向東現在沒機會都想製造機會向趙家跑,雖然兩家是隔壁鄰居,可也不能沒事就往人家家裡躥啊,而且心中藏了一分小心思,錢向東更覺得趙家對他的吸引猶如磁場對磁鐵的吸引一般強大。
等錢向東從趙家屋裡出來,他也笑得前俯後仰的,臉上還帶着驚懼的表情,道:
“真沒有想到,蟑螂還有這種妙用。呃,我明天早上吃不下飯了。”
趙國智的脣疔貼了蟑螂肚似乎還真起了效,反正不再腫大,睡了一晚上,也就慢慢消腫了,第二天早上除了還能略微看到有些腫脹外,倒也沒有什麼異樣。
不過,趙國智治脣疔的經典案例從此成了趙家的一樁家庭笑談,估計就算十年八載之後,他養兒育女,也會依舊成爲兄弟姐妹間的一樁趣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