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被宋雲萱問到,遲疑了一下,纔開口:“肖洛的血型跟普通人的血型不一樣,他是rh陰性血。”
此話一出,宋雲萱都愣了一下。
這種血型自然是稀少,據統計得出的概率來算,每一千個人裡纔有三個人是這樣的血型。
肖洛如今受傷嚴重,也失血過多,不管是去哪家醫院去了都需要輸血。
可是……
“港城的瑪麗醫院並沒有rh陰性血的血庫庫存,唯一有rh陰性血血庫的就只有希娜醫院。”
沒錯,各方面都拔尖的希娜醫院纔是肖洛該去的最好的醫院。
但是,如果肖洛的兩位叔叔都知道肖洛的血型難得一見,必然會在肖洛所去的希娜醫院裡等着守株待兔。
如今肖洛已經重傷,輸血是當務之急,他的兩個叔叔若是想要將肖洛置於死地,不用別的手段,單單是耗光了希娜醫院的rh陰性血血庫便就夠了。
威爾似乎也想到這一點,咬牙:“不管怎樣,還是先把他送到希娜醫院纔有轉機。”
宋雲萱點頭:“我也這樣想。”
將肖洛送到醫院,然後再想辦法爲他輸血。
只是,港城,還有有跟肖洛的血型一樣的人嗎?
她眉峰蹙起,有幾分不安。
肖洛臉色蒼白,在車子往前行駛的時候,低咳了幾下,脣角的血跡都沁出來。
宋雲萱眉心開始越皺越緊,聲音壓的冷沉了幾分:“洛基是被誰打的?”
威爾嘴角也被打破了,有血跡涌進口腔,他聽到宋雲萱的問話,伸出舌頭舔了脣角一下,將血沫吐在窗外,轉頭看肖洛的模樣:“是黑龍街的黑龍。”
宋雲萱點點頭:“那倒是黑龍街上比較有名的人。”
這個黑龍可不是普通人能驅使的了的。
肖家那兩兄弟的本事果然比她想象的更大了一些。
希娜醫院有楚漠宸的資金贊助,楚漠宸一進醫院的前廳,就有導醫迎上來:“楚先生。”
“急診。”
“我馬上安排。”
導醫對宋雲萱不是很陌生,但是看見宋雲萱手上扶着一個血都模糊了臉的少年,還是多看了宋雲萱一眼。
宋雲萱扶着肖洛,肖洛的手緊緊抓着她的手,手指用力,彷彿鬆開就再也抓不住了一般。
宋雲萱在他耳邊安撫:“疼嗎?忍一忍,馬上就給你包紮。”
肖洛的眼睛被血掩蓋住,擡起的長長睫毛之下,一雙眼睛有些恍惚。
宋雲萱緊緊握住他的手,彷彿要把自己身上的力氣全都給他,聲音也溫柔:“忍着點,稍微忍一忍,疼就抓緊我的手。”
醫生得知楚漠宸帶傷患過來,馬上組織了急診上的醫生過來看情況。
醫生是希娜醫院裡比較好的醫生,看了肖洛的傷,頭一句話就是:“失血過多,需要馬上輸血,快點去化驗。”
宋雲萱眼皮一跳,就算不用化驗,她也已經從威爾的口中得知了肖洛的血型。
萬一希娜醫院裡的rh陰性血都被用光了,那要到哪裡找rh陰性血來給肖洛輸血呢?
她心裡有些後怕,卻也只能硬撐着。
醫生跟護士將肖洛推到手術室裡清洗包紮傷口,肖洛一直到進手術室都牢牢抓着宋雲萱的手指,就像是一個抓住大人手指的小孩,抓的緊緊地,無助而固執的抓着,無論如何都不鬆手。
醫生頭上有薄薄的汗,臉上戴着口罩跟宋雲萱說話:“小姐,請您放開病人,病人要去手術室包紮。”
宋雲萱低頭看見肖洛的手指染着血也不肯鬆開他,彎腰,在肖洛的耳邊輕聲:“需要我陪你進手術室嗎?”
肖洛的意識有些潰散,手指也漸漸鬆開。
宋雲萱點頭:“我在外面等你。”
肖洛似乎是聽見了她的聲音,手指忽然一下子抓緊了她的手指,口中呢喃:“不要走……”
宋雲萱微微一怔,看着被抓緊的手指,仔細聽肖洛的話。
肖洛口中依舊在呢喃:“不要走……不要丟下我……別走……”
最後兩個字,彷彿是帶上了無助的哭腔,宋雲萱的心莫名的被紮了一下。
肖洛的聲音孤單而無助,就像是一個孩子。
他的手指牢牢抓着她的手,她記得,顧奕小的時候也是喜歡抓着她的手指的。
她是顧奕的母親,從小卻並沒有像別的母親一樣將長子放在手心裡面寵着。
她忙於工作,忙着擴展顧氏,恨不得將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經營父親留下的這個龐大的家族企業。
所以,忽略了唯一的兒子。
顧奕在很小的時候,還在襁褓裡的時候,就會握着小拳頭,她伸手去搖籃裡面逗他,他總能準確的捉住母親的手指,用小拳頭攥着。
顧奕的眼睛那麼亮,晶亮的眸子裡沒有雜質,滿滿的,映照出來的都是他這個母親的樣子。
可是,那個會一直抓着她手指的兒子,那個本應該在她身邊長大的兒子,現在卻讓她無法碰觸。
她心裡像是被人狠狠的攥住,疼的就要無法呼吸。
楚漠宸看她的手指被肖洛抓住,上前要將肖洛的手鬆開。
宋雲萱卻一把抓住肖洛的手指:“我陪他進手術室。”
那醫生一愣怔,爲難的出聲:“小姐,手術室裡是不允許病患家屬陪同進去的。”
“他的手不肯鬆開我。”
她啓脣,話語清晰。
然而楚漠宸卻知道這只是一個藉口,宋雲萱的眸子看着肖洛,眼睛裡的感情滿滿的,滿的都要讓他嫉妒。
可是,他卻並沒有想要阻止她。
醫生感到爲難。
宋雲萱轉頭望着楚漠宸:“我能陪他一起進去嗎?”
楚漠宸脣瓣微微抿直,脣線薄冷,一雙黑瞳牢牢望着她,似乎要從她的眼睛裡看出點別的什麼感情。
可是,宋雲萱眼眸裡的感情卻純粹而簡單。
她面對他的時候,目光總是複雜的讓他無法看清她的本意,而他對肖洛卻似乎只是單純的關心。
“進去吧。”
他口中輕輕吐出三個字。
醫生聽聞,默認了宋雲萱跟進去,只是吩咐護士:“多準備一套消毒的手術服。”
護士忙轉身去準備。
推着輪滑病牀的人打開手術室的門將肖洛推進去。
宋雲萱也隨着病牀的移動而進入手術室,從楚漠宸身邊經過的時候,她輕輕道謝:“謝謝。”
謝謝你能讓我陪着肖洛。
他應該很害怕孤獨。
他好像一直以來都很孤獨。
雖然她不知道肖洛這麼多年來具體經受過什麼樣的痛苦,但是,他終歸是過的不好的。
一個失去了母親,又失去了父親的孩子,只被祖父寵愛,卻偏偏不巧,兩個叔叔都把他視作是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後快。
手術室的房門緩緩閉合,宋雲萱的身影消失在楚漠宸的視線內。
旁邊有楚漠宸的助理匆匆趕來,看見宋雲萱進門,驚疑未定:“楚少,宋小姐這是……”
“我們去等她。”楚漠宸話音平穩,沒有特別的情緒顯露在臉上。
助理有些不解,肖家的小少爺怎麼着都是跟宋小姐有些聯繫的,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那一種。
爲何楚少會這樣放心的讓宋小姐跟着進去?
就算是一個寬容的男人,看着自己的女人跟着另一個男人進手術室,還緊緊抓着對方的手,未免也寬容的太厲害了些。
助理心中疑慮不減。
楚漠宸卻眉眼平靜,深井一樣的幽瞳之中讓人看不清有什麼情緒。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
走廊上消毒水的味道依舊刺鼻。
有人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有節奏的敲打着地板,愈來愈近的向着手術室這邊過來。
來人穿了一件暗紅色蕾絲包身裙,雙腿修長,白色水草小披肩雍容的搭在肩膀上,她手上戴着黑色手套,一如既往的華貴而穩重優雅。
女人微微笑了笑,寓意深遠的啓脣:“洛基是自己進手術室的嗎?”
楚漠宸與之對視,薄脣冷冽:“雲萱陪他進去的。”
“這樣也難怪,”她將左手上的黑色手套摘下來,側身遞給身邊那位高大英俊的白人助理,語氣耐人尋味,“畢竟,血濃於水嘛。”
楚漠宸身邊的助理一愣。
楚漠宸的視線卻鋒銳了許多。
不愧是港城陸家的女當家,步步爲營,坐山觀虎鬥,攪亂了港城的一切,卻還把自己的目的準確無誤的往前進行着。
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如果是要得到的肖家的話,讓洛基接手不是比讓宋雲萱接手要好的多麼?
如果宋雲萱接手肖家,又怎麼會輕而易舉的讓肖家淪爲陸家的傀儡?
他薄脣抿如刀鋒,視線犀利冰冷。
陸夏微微挑了挑眉,似乎從他的神情之中讀出了敵意,彎脣淺淺笑了一下,韻味十足:“百忙之中能在這裡遇見也是難得,楚少不介意的話,我能請你喝杯茶嗎?”
喝杯茶這樣的說法總是避重就輕說着好聽的。
但其實,這杯茶喝着喝着,可能就會喝出霜刀血劍。
特別,還是在兩方都要爭一個人的情況下。
陸夏的紅脣上帶着淺淺的弧,深深看他一眼之後,轉身先走。
楚漠宸站在原地,狹長雙眸淺淺眯了一下,才提步往前。
走廊上一時恢復寂靜。
紅燈亮起的手術室裡,手術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肖洛的手指卻一直一直在不停的往外滲出細汗。
即便宋雲萱想要緊緊地抓住他,給他力量。
可是,看着旁邊起伏弧度愈小的心電圖,她還是忍不住的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