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擺了兩桌,鄉下習俗,接待貴客會請族親出面作陪,莫支書夫妻和長子長媳以及幾個小孩、莫靈慧和她爸媽六叔公夫妻、八叔公夫妻都來了,老老少少的,兩桌坐得滿滿當當。
林柳萍聽人說小曼家門口停有吉普車,就一心等着趙班長來買鹽,誰知總見不人來,她按捺不住自己跑到小曼家,發現有客人,想開溜已經來不及,被鄭少鐮大喊“林村花,你站住”,這個稱呼十分奇特,大家都看着林柳萍笑,林村花又羞又惱,偏偏發作不得,只好聽從阿公阿奶的,留下來一起吃飯。
菜式很豐盛,白斬雞、紅燒魚、酸筍老鴨湯、醬燜肘子、酸豆角炒五花肉、蒸臘肉、肉餡蛋包、麻婆豆腐,加上幾樣時鮮素菜,擺滿桌子,男桌那邊喝米酒和葡萄酒,女桌這邊也上了些葡萄酒。
五叔奶和阿奶陪坐在唐奶奶左右,擔心她不習慣農村這種亂紛紛場面,唐奶奶笑呵呵地說道:“哪裡亂了?這叫熱鬧,大人小孩歡聚一堂,瞧着就喜慶,我喜歡來不及呢!”
反過來勸大家快動筷子:“這麼多好吃的,我可忍不住了,都別顧着我啊,我是不會客氣的,你們不嫌棄我失禮就成!”
客人隨和,大家也都輕鬆下來,果真各吃各的,一頓午飯吃得愉快而滿足。
吃完飯,林柳萍和小曼一起收拾清洗碗筷,鄭少鐮掏出一個信封,要跟往廚房去,唐青山叫住他:“這姑娘是你對象?”
鄭少鐮忙搖頭:“我怎麼可能有對象?林村花是我戰友看上的,上次我不是跑前線運輸麼?返回的時候湊巧遇見他,那小子說他沒死,可以大膽辦事了,就讓我替他送個信。”
林柳萍拿到趙班長的信,很珍惜地收進口袋裡,鄭少鐮和小曼在一旁取笑她幾句,她也不在乎,紅着臉幹完活,跟阿奶說一聲,跑回她的代銷店上班去了。
其實前幾天林柳萍就接到過趙班長打來的電話,只通了短短三分鐘,中間還有雜音,說不到幾句話,林柳萍卻哭了好久,一顆心就這麼系在那人身上了。
趙班長是從戰場上下來的,第一通電話打給了林柳萍,他說他立了功,負了點小傷並不嚴重,想把軍功章送給林村花,他或許長得不夠英俊帥氣,但是保證能做一片最好的綠葉,永遠陪襯、愛護她這朵村花!
下午,鄭少鐮回了部隊,唐青雲卻不走,沒有機會和唐奶奶單獨說話,就跟着唐青山,唐青山取出一部新照相機送給小曼,教會她使用並一些拍照技巧,小曼就在院子裡嚓嚓嚓一通亂拍,唐青山見她拿着個相機像模像樣,動作不生硬,還很會佔角度取景,笑道:“不錯不錯,是我的好閨女!”
小曼晃了晃相機說:“謝謝爸爸!”
唐青雲在一旁臉黑了:“曼曼,那是大伯!爸爸在這裡!”
小曼沒聽見似的,自顧低頭看相機取景框。
“曼曼,爸爸和你說話!”唐青雲提高了聲音。
唐青山皺眉:“青雲,注意你的態度,你只是曼曼的叔叔,我纔是她爸爸!”
“不可能!”唐青雲看着唐青雲,臉上騰起一層薄怒:“我說過我不同意!抱錯的孩子,我已經按照父親的意思,各歸各家,曼曼是我的親生女兒!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兒一女,把曼曼給你,我怎麼辦?我的家庭,要缺失一個女兒嗎?”
“你不會缺失女兒,唐雅萱就是你們的女兒。”
小曼將鏡頭蓋合上,對唐青雲說道:“你們確實按照爺爺的意思,將兩個孩子調換過了,但是,那天淚如缺堤、緊緊擁抱、依依不捨的場景,刺激到我了,令我很有罪惡感,因爲是我的出現,讓你們這樣傷心欲絕,畢竟那麼多年、那麼深厚的父女、母女情感,被我破壞掉了!我不敢回到你們中間,怕被你們怨恨!而你們,也一定不會是真心愛我的,因爲你們的愛全部給了唐雅萱,留下一個虛假的名義給我,要來何用?你還記得那天,我爲什麼問你們要飯錢嗎?因爲有人告訴我,吳曉文當衆承諾,等過一陣子就來接唐雅萱回去!而你呢?你的表現更加令人感動:掏盡所有的錢,全部給了唐雅萱,連一分錢都不帶留的!唐雅萱從城市回到農村,吃不了苦,值得同情,那麼我呢?我在農村長大,土裡刨食,誰來同情我?我又憑什麼免費招待你們一頓午飯?這就是我向你們索取飯錢的理由和原因!你們對唐雅萱的愛,我很羨慕也很感動,絕不敢奢望!所以,爺爺奶奶的決定,我同意了!唐爸爸肯收我做他的女兒,我纔有走進唐家的理由,否則……過去的十一年,我在劉鳳英手裡吃夠了苦頭,可不想再去你家接受一個冷冰冰的母親和一個虛假的父親,給自己增添煩惱!我願意就這麼過着,陪伴阿公阿奶,很快樂很自由!”
“曼曼……”唐青雲目光痛苦悲慼地看着小曼,虛弱地喊了一聲,臉色由慘白轉鐵青,再變成臘黃,越來越難看,額門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唐浩誠朝他跑過去:“爸爸,你是不是肚子痛?”
隨着這一聲喊,唐青雲伸出一隻手捂住胃部,慢慢彎下了腰。
唐青山幾步趕上去扶住唐青雲,順手拉過一把椅子讓他坐着:“胃不舒服嗎?青雲你什麼時候有胃病了?”
唐奶奶和阿奶在堂屋裡聽見聲響走了出來,看見唐青雲緊閉雙眼臉色灰敗縮在椅子上,身上衣服都汗溼了,唐奶奶不由得一慌,急忙喊着:“這是怎麼啦?青雲……青雲你說句話!”
唐青雲睜開眼睛,咬着牙說:“媽媽,我沒事,就是……吃多了,胃有點受不了!”
“哎呀,那喝點熱水吧。”阿奶忙要跑去倒水,一轉身看見小曼,就把她拖了過來:“快,給你……給唐書記診個脈,嚴重的話,開副方子吃吃,咱們家有的是藥材!”
小曼:……
阿奶你不是添亂嗎?我纔要跟他劃清界線,又忙着給他看病,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