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的公主

“亞瑟文,你走慢點,”艾德琳扒開臉邊的樹枝,對着前面揹着畫板的男孩叫道,

一大早晨的,亞瑟文突然來找她,讓她不得不從溫暖的被窩裡爬起來,等艾德琳剛剛梳洗完,男孩就拉着她往林子裡走,倉促至極,

鑑於這一段時間的相處,艾德琳倒真不再害怕亞瑟文了,

“這不是去迪亞迪斯的路嗎,”艾德琳還記得一年前亞瑟文抓‘綁架’她,走的就是這條路,

亞瑟文的腳步放慢了一些,讓艾德琳可以趕上他,

“你要回城堡?”艾德琳問他,知道他不會回答,但還是接着說道,“爲什麼要我跟着?”她如此‘多話’純粹是爲了練習口語,

不知是不是因爲艾德琳的問題,亞瑟文突然停了下來,低下頭看着她,眼裡純淨的讓人不敢褻瀆,

艾德琳心中一喜,還以爲這孩子終於要開口講話了,

可是亞瑟文卻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接着往前走去,

艾德琳站在原地,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哎,她還沒睡醒,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城堡一如既往的陰森漆黑,即使第三次來這個地方,艾德琳心裡依舊寒的慌,

倒不是怕鬼,主要是氛圍影響人的心情,如果能有電,重新裝上幾盞燈,再把門窗修葺一番,迪亞迪斯也就沒什麼恐怖的了,

“等天氣暖和了,”艾德琳跟在亞瑟文後面,看着周圍牆上地上的‘破爛’,“我們來弄一次大掃除吧,”

亞瑟文對艾德琳的話沒有絲毫反應,

艾德琳又接着說,“讓鎮上的電力分公司給這兒重新佈線,通電,”這句話艾德琳有好幾個詞不會說,就用法語代替了,“這樣你就可以回這裡住了,不用擠在收藏室那個小房間,”

“呲,”亞瑟文的腳不知踩了什麼,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當然,你的伙食問題,喬恩肯定會負責的,誰讓那兩位保鏢先生不見了呢,”艾德琳自顧自的說着,完全沒注意到前面亞瑟文的表情變了,“偶爾你也可以到木屋小住幾天,房間裡的小牀,喬恩一定會爲你留着,”

“哎喲,”視線太黑,艾德琳一沒留意,踩到了亞瑟文的腳,慣性的往前攙了攙,“怎麼停下了?這裡太黑我也沒看清前面,你的腳疼不疼,”艾德琳不好意思的問,

亞瑟文轉過身,水晶一般的眼眸在一片暗色中好像可以反光似的,出奇的亮,

在艾德琳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被亞瑟文抓住胳臂,拽着她往前走,

“等等,”艾德琳掙扎了一下,她知道亞瑟文生氣了,“我收回剛纔的話,你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亞瑟文的氣要是那麼容易消,那就不是亞瑟文了,他連拉帶拽的把艾德琳拖上樓梯,

艾德琳叫苦不迭,閒適的日子過久了,她居然忘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不順着亞瑟文,這孩子有數不清的方法折磨你啊,

在艾德琳被臺階磕了無數次之後,亞瑟文終於停了下來,還鬆開了對她的鉗制,

艾德琳擡起頭,睜大眼睛看着面前那扇令她記憶深刻的大門,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小步,亞瑟文感覺到了她的抗拒,馬上又抓住了她,另一隻手扭開了生鏽的把手,

一打開門,牆上正中間那個嫺雅的少女,就對着他們笑,

看得艾德琳寒毛都豎起來了,這個房間依然如此怪異,所有的窗戶都被釘死,只有少的可憐的光可以透進來,沒有起到半分照明的作用,反而增添了更多的陰氣,

艾德琳現在才注意到,整座城堡只有這裡懸掛了一副保存完好的畫,其他的牆面,不是留着空蕩蕩的空白,就是上面的畫已經殘缺不全,一文不值了,

喬恩說過,迪亞迪斯是幾年前西班牙王室從政府手上拍賣得到的,那麼曾經住在城堡裡的那些人,在臨走之前,一定會帶走所有值錢的物品,比如有價值的油畫,可是爲什麼單單遺漏了這一副,還有,艾德琳想着看向了左邊,這個隱蔽的房間,難道真的從來沒有人發現嗎,

亞瑟文把她半抱到那個和畫上一模一樣的椅子上坐着,

然後走到左邊的巨大的櫃子前,看似‘輕鬆’的一推,刺耳的摩擦音瞬時響起,一陣灰塵在空中翻滾着,都飄到了艾德琳這邊,讓她咳了好幾聲,等她回過神來,

那個充滿秘密的房間再一次出現在了她面前,

亞瑟文看了看她,然後走了進去,

艾德琳立刻攀着椅子腿站起來,也跟着進去了,

裡面的佈置和一年前沒有兩樣,箱子還是一個個的堆得老高,只不過灰塵更大了,

艾德琳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獨一無二的金屬箱子,她走過去,就像曾經那樣,輕輕的提起蓋子,

一大疊書信和三本厚厚的記事本,連擺放的方位都沒有變,

亞瑟文對她‘亂動’現在所有權應當屬於他的物品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他自己正腳踩着一個大箱子,爲了搬動最上面的兩個皮質箱,也沒空注意艾德琳在做什麼,

艾德琳隨手翻開最上面的那本記事本,

一八三九年十月十九日,

‘今年天氣很好,因爲透過縫隙的陽光充足,屋子裡亮堂了不少,至少我寫字的時候不會壞眼睛了,要知道我現在的視力糟糕透頂,’

艾德琳艱澀的看了前兩行,因爲這些字寫的太潦草了,而且語法和現在的有些不一樣,

艾德琳快速掃過幾節講瑣事的段落,

‘瑪麗今天告訴我,鎮上已經有四十個人死於流感,親愛的,你已經很久沒有給我寄信了,我真怕你在柏林出了意外,我每天早晚都會真心的向主禱告,祈求他能保佑你平安歸來,即使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英俊的臉,聽不到你溫柔的聲音,…”

一隻手突然搭在艾德琳肩上,讓沉浸在日記中的小女孩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亞瑟文,”她聲音有一絲抖,不過很快恢復了正常,“你找到了什麼?”

本來就很擠的地上又多了一個小牛皮箱子,

亞瑟文見艾德琳注意力回到他身邊,才彎腰打開了那個箱子,而這個箱子裡竟然裝滿了童裝,

艾德琳走近,隨意拿起一件,是一件斗篷,白色的,斗篷的邊緣嵌了一圈珍珠,內襯是極柔軟的天鵝絨,明明是件小女孩的衣服,卻極盡奢華,

衣服漂亮歸漂亮,可沒有一件是現在這個年代可以穿的出去的,

亞瑟文卻很認真的從裡面挑了幾件出來,抱着一團花花綠綠的衣服,走了出去,

艾德琳不明所以,這孩子難道還有異裝癖不成,

她匆匆把記事本放回原處,走到外間,

亞瑟文一聲不吭的把櫃子推回去,

……

“你要我現在穿這些?”寂靜的森林裡,突然傳出稚嫩而吃驚的聲音,

艾德琳望着手裡多出來的古董衣服,無奈到極點,

亞瑟文哪裡理會她的話,已經在前面開始架起畫架,儼然一副誓不罷休的架勢,

“你要我做模特當然可以,”艾德琳苦笑,“但是爲什麼一定要換這種衣服,”

可是亞瑟文就是有一種本事,什麼話也不說,紫色的眼睛波光粼粼的注視着你,讓人完全無法開口拒絕,

“好吧,我認輸,”論偏執,沒有人比得過亞瑟文,艾德琳嘆了口氣,“你得先讓我回木屋換衣服吧,”

房間裡,艾德琳看着牀上的衣服犯了難,這又是大蝴蝶結又是大擺長裙的,穿起來一定會很奇怪,

她真心不想穿啊,可還是癟着臉,把外套脫了下來,換上了無比復古的長裙,

這條繁瑣無比的淺黃色裙子對於她來說有些大了,裙襬完全蓋住了她的腳,肩膀也有些寬,

艾德琳揪着肩膀,要不會往下垮,露出裡面的毛衣,

“對了,還有這個,”艾德琳瞅到了那件白色的小斗篷,把它搭在了肩膀上,這樣就看不到毛衣了,

艾德琳又對着鏡子理了理自己的頭髮,至少讓它們服帖些,然後對着鏡子左右照了一番,纔出木屋,

艾德琳提着裙子慢慢走向站在湖邊的亞瑟文,她長長的頭髮直直的落在白色的斗篷上,藍黑色的大眼睛一直注意着腳下,神情小心到可愛,

“我的寶貝,有一天,你將遇到一位美麗又聰明的公主,她會永遠陪着你,”溫柔的聲音輕輕哄着懷裡的孩子,

“媽媽,我不要什麼公主,我只要你,”

“傻孩子,”女人的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我當然會永遠和你在一起,你是我最愛的小寶貝啊,”

亞瑟文腦中好像突然閃過斷斷續續的片段,那些他刻意遺忘,可總揮之不去的記憶,

“媽媽,她就是我的公主嗎,”亞瑟文專注的望着小女孩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是不是很傻,”艾德琳鬆開手慢慢轉了個圈,綢緞的絲帶,和她的長髮一起隨風飄揚着,小女孩臉上的略帶羞澀的笑是那麼的美麗,.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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