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家族總是要讓他們的生活極盡享受,不會虧待自己,也許這是從古老的祖先裡流傳下來的準則,他們一定要住在有最明媚的陽光,最美的藍天,最芬芳的花朵,最開闊的視野的地方,這就是秋琳到達目的地後的感受,
肯特家族在康沃爾的度假別墅位於海邊,入目的便是雪白的海灘,湛藍的海水,來之前秋琳便知道這片海岸叫聖艾維斯,沿着海岸線,山巒漸漸起伏,一棟略微儉樸的白色兩層石屋嵌在山坡上,獨獨一處,卻面朝大海,背靠青山,又深陷在野灌木叢中,遠離塵囂,汽車直接開在石屋門口停下,
華珍和好幾位傭人等候已久,
諾南先下了車,
華珍立刻迎了上來,看着孫子受傷的手臂,老眼裡滿是痛色,“已經好多了,”諾南安慰他的祖母,華珍在家族裡最溺愛諾南,把獨孫當成了手心寶,諾南要什麼,她便滿足什麼,從不說一句重話,稱得上百依百順,唯獨當初在艾德琳那件事上,華珍堅持了自己的決定,可是後來見諾南那副樣子,她還能再阻止嗎,華珍摸上了諾南被綁得嚴實的手臂,“有感覺嗎,疼不疼,”
諾南笑着搖頭,“真的沒有事了,醫生說我下個月就能正常活動了,”
“那就好,那就好,”雖然這麼說,華珍怎麼看諾南不能動的左手心裡都覺得難受,越想越氣憤塞丹,她並不知道警方改變了調查路線,“艾德琳呢,”華珍這纔想起來,向諾南身後看去,秋琳走上前,露出些淡笑,“您好,”
秋琳對華珍態度算得上平淡,禮貌客套,華珍在她眼裡就是一位典型的貴婦,高貴了一輩子,和她完全不是一類人,
更何況華珍在若干年前,曾經看不起她,華珍衝秋琳頷首,“謝謝你能陪在他身旁,”
對華珍來說,諾南纔是最重要的,只要諾南高興,她可以接受這個出身並不高貴的女孩,“我也要謝謝您替我照顧夏伊,”
在商場上鍛鍊了一段時間,秋琳學會了打腔調,華珍對她笑了笑,沒有塗粉的脖子皺紋深深的一條又一條,她理所當然的接受了秋琳的謝意,諾南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祖母與愛人疏離的談話,始終面帶微笑,沒有說話,亦沒有要調和的意思,秋琳被傭人帶到二樓朝海的房間,一打開門,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夾雜着鹹溼氣味的草木清香,她的兒子就躺在房間正中的小牀上,安安靜靜的好像睡着了一樣,他看上去和去年的模樣沒有變化,還是小小的臉,小小的身體,白皙的臉透着粉色的紅潤,小嘴巴也是紅嘟嘟的,金色的軟發充滿光澤很耀眼,夏伊就像一個精緻漂亮的娃娃,一點也不像昏迷了一年多的孩子,
果真是米修所說的那樣麼,
他被種下了詛咒,
秋琳撫上夏伊的臉,胖乎乎的,光滑,很柔軟,她滿手心都是孩子身上的溫度,這便是她的兒子,一個彷彿睡美人般的小男孩,秋琳嘆息,她撩開夏伊的碎髮,俯身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秋琳的長髮在夏伊臉上投下陰影,她的臉緊貼着夏伊的臉,朝起於海平線上的陽光把母子倆的輪廓映照得朦朧而柔和,這幅畫面很美,可惜孩子不會像童話故事裡描寫的那樣突然醒來,秋琳半抱起夏伊,讓他靠在自己腿上,她看着門口的傭人,問道,“能告訴我你們平時是怎麼照顧他的嗎,”
“當然可以,”傭人立刻回答,
此時諾南在樓下,與華珍說着話,桌上擺放了昂貴的點心與茶水,諾南對夏伊的感情沒有秋琳那麼深厚,關於他的傷,華珍非常關切,絲毫不能放心,如果不是有夏伊,華珍早已趕回倫敦,“夏伊小少爺半夜經常出虛汗,我們必須時時刻刻盯着,否則汗透了衣服,他會發燒的,”另一邊,傭人在爲秋琳解釋他們對夏伊如何悉心照料,“而且他經常無意識的叫爸爸,他和少爺感情真好,”
秋琳一怔,面色稍顯怪異,她問,“諾南知道嗎,”
“當然知道,夏伊小少爺在他懷裡叫過好幾次爸爸,”說起來,這些陪護和傭人也感到奇怪,一般孩子不是與母親更親近些嗎,而且諾南少爺之前幾年哪裡有時間養護孩子,所以傭人私下都傳,孩子口中的父親並非他們的少爺,很可能就是那位**了艾德琳小姐的私生王子,但這些話無人敢當着主人的面說,秋琳低頭望着夏伊純淨的小臉,心微微泛寒,他那麼依靠亞瑟文斯特,連昏迷不醒都忘不了他,夏伊出生第一眼看的人就是亞瑟文斯特,就像雛鳥見到了自己的母親,他被亞瑟文圍在迪亞迪斯,在只有他們的環境里長到四歲,夏伊的記憶裡除了亞瑟文還有誰,亞瑟文影響了夏伊的言談,性格,舉止,他甚至只會說西班牙語,秋琳不會忘記在莫里的蛋糕店裡,夏伊臨走前看她的目光,那樣的陰沉和厭恨,夏伊才四歲啊,亞瑟文給了孩子什麼,他只不過惡毒的複製了一個自己,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自己,諾南不會喜歡這樣的孩子,一定不會喜歡的,秋琳緊緊抱住夏伊,下巴抵着孩子的額頭,她曾經盡心陪伴和改變亞瑟文一齊長大,難道現在又要她再經歷一次麼,她承受不起另一個偏執和孤僻,其實她真的不想面對夏伊,可是卻由不得她,夏伊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吃了七個月的苦,冒着失去生命的風險生下的孩子,她越逃避,越想念他,越愧疚自責,
就好像一種罪惡感的無限循環,永遠都沒有盡頭,亞瑟文的確瞭解秋琳,也的確心毒,他讓自己在秋琳心中一直擁有一席之地,不論是好是壞,她總會記得他,
就在秋琳惶惶不能識清自己時,有人從她身後抱住了她,連着夏伊一起被擁進了溫暖的懷裡,熟悉清香的氣息只屬於諾南,
“都見到了孩子還皺什麼眉頭,”溫和的笑聲從上方傳來,“這個時候你應該感到放鬆與幸福,”
“無論他什麼時候醒來,他都是我的兒子,始終都是,”諾南的聲音很堅定,“謝謝,”
除了這個詞,秋琳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覺得自己也許真的遇到了世上最好的男人,耐心等着她長大,無怨無悔的愛着她,包容她曾犯下的所有錯誤,“難道你忘了嗎,別對我說謝謝,”諾南鬆開她,笑着說,“今天天氣很好,想出去散步嗎,帶着夏伊,我們一起,”
過了幾秒,秋琳才輕道,“好,”
一家三口的生活,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罷,……
棕櫚在海風中左右搖曳,花朵與果木舒展其間,遊人稀稀散散的海灘上,有一對踏着淺水漫步的璧人着實吸引人的目光,女人有一頭白色長髮,披在背後,隨着風悠然飄擺,她很纖細,穿着純白的棉質連衣裙,長到膝蓋,非常簡單的款式,卻被她襯出出奇的美麗,她身旁的男人亦卓爾不凡,男人穿着淺色襯衫,他西褲的褲腳被捲到膝蓋,和女人的打扮一樣,都和周圍遊玩的環境格格不入,單看他行走時的姿態,就與海灘上其他年輕男人不一樣,很少有人能把普通的動作演繹出美感,那是刻入骨裡的優雅,最讓人們注意的是男人不方便的左手臂,以及在女人懷裡酣睡的小男孩,孩子有一頭和男人相同的金色頭髮,非常亮眼,女人環抱着他,與男人交談的間隙,會低下頭照看孩子,眼裡是全然的溫柔與憐愛,沒有人會懷疑他們不是一家人,只不過這對父母太出衆,似乎也太年輕了,“還記得嗎,我們也曾這樣一起走過沙灘,”諾南停下,注視着秋琳,湛藍的眸子裡漾着無盡的柔情,他身後便是無垠的藍天與碧海,秋琳當然記得,
那年,她和諾南在聖布魯佩斯,手牽手遊走在海天綠樹下,搶着吃了一份超大號冰淇淋,在沙灘,有羅伯特貼心的照料,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海鮮大餐,還去了專門的觀光景點,在那兒她險些犯了病,……
一幕幕好像電影回放在秋琳腦海裡一一閃過,依稀如昨日發生般,那年,她還未滿六歲,而諾南亦不過十二歲的少年,她還只是一個初進夢境的茫然者,跟在小小的王子身後,對一切充滿新奇,原來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時光荏苒,相似的場景再現,依然是美麗的海灘,悠閒的遊客,但當年的小王子變成她身邊並肩同行的男人,而她懷中抱着的是她和他的孩子,悵然亦或是釋然,秋琳不知道,她只覺得老天真的愛捉弄世人,原來她的命運在遇到諾南那一刻,就已註定,“那時你才這麼一點,和現在的夏伊一樣高,”諾南笑着說,語氣裡似乎有懷念的意思,“時間過得很快,”
他把秋琳裝進心裡也許就是從那時開始的,單純的好奇,憐惜和同情,到後來心生異樣,純潔的戀慕,直到如今深沉的愛,每一步都是歲月在諾南身上烙下的痕跡,“是啊,時間過得太快了,”秋琳同樣感慨,他們的孩子都這麼大了,“那時候你小小年紀裝的和王子一樣,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當初兩人關係疏遠,秋琳才把諾南看得高不可攀,只能遠觀,而現在他們極盡親密,諾南於她早已不是神之子,“難道我不是你的王子麼,”諾南反問,言語裡無不透露着認真,聞言,秋琳只笑,而且笑容越來越大,到最後開懷大笑,海灘上的遊客聽到笑聲都看過去,只見女人燦爛美麗的笑顏,以及男人溫柔含笑的眼睛,他們溫馨的快樂,旁人都感受得到,
秋琳笑累了,也終於抱不動夏伊了,呼吸有些吃緊,諾南伸出右手想幫她,秋琳馬上說,“不行,你一隻手萬一把孩子摔了怎麼辦,”
諾南只得向後看了一眼,
接到諾南的示意,跟在他們不遠處的傭人立刻走過來,“艾德琳小姐,讓我來吧,”
秋琳卻沒有鬆手,而是問道,“有兒童推車嗎,”她只想親自嚐嚐做母親的感覺,肯特家族的效率不消說,
五分鐘後,夏伊躺進了軟軟的推車裡,依然靜靜的閉着眼,孩子均勻的呼吸,聽起來就像熟睡了,聖艾維斯是一座美麗的小山鎮,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如雲,川流不息,條條石子路小巷裡都是來往的人羣,秋琳推着夏伊與諾南漫步在小路上,混在遊玩的人們中間,諾南的右手一直握着她的左手,他們彷彿回到了在聖布魯佩斯小鎮的時候,小少年擔心小女孩走丟了,他們混在各種膚色遊玩的人們中間,除了身後的保鏢,誰還注意他們一個是聲名鵲起的科技商界的天才新秀,一個是古老家族裡才鬧出車禍疑雲的貴族,街邊有生意興隆的餐館、稀奇古怪的古董店,還有常見的咖啡館酒肆書屋,最熱鬧,排隊最長的當然還是街上的冰淇淋商店,陽光普照下,在吹夠了溫熱的海風之後,品嚐一杯冰涼涼的冰淇淋豈不是一種美妙的享受,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
諾南問秋琳,“想吃嗎,”
秋琳點頭,“要最大的,”秋琳只是開玩笑,她僅僅是在回味與諾南的孩童時代,“我去買吧,”
她把兒童推車推到諾南跟前,走到隊伍最後,諾南找到一把空閒的長椅坐下,把兒童推車對向自己,街上沒有樹蔭,太陽火辣辣的,照得夏伊的臉白的近乎透明,諾南臉對臉,看着他的兒子,看得很認真,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知情的旁人眼中,他和夏伊僅僅是一對非常養眼的父子而已,秋琳也時不時回頭注意諾南和夏伊,見到諾南用手捏孩子的臉時,她不由笑起來,她的笑容在這盛夏,就像一眼清泉,浸透人心,在人羣裡非常顯眼,有結伴旅行的年輕男人們,看見了都在心裡吹着口哨,其中還有大膽的上前向秋琳搭訕,“hi,美女,我是邁克,能否告訴我你的名字,”
保鏢見狀要上前制止,但被諾南攔住了,秋琳沒有理會他們,從店員手裡接過兩隻甜筒,“美女,你聽到我說話了嗎,”這時年輕男人又說道,秋琳擡眼看着他,微微笑道,“抱歉,我已經有孩子了,”
話一出,幾個年輕男人都愣住了,
他們只見她徑自走到一個坐在椅子上的英俊男人面前,遞給男人一隻甜筒,男人靠在椅背上,沒有接,她無奈的笑了笑,竟把甜筒靠近男人嘴邊,親手喂他吃冰淇淋,最令他們驚訝的是一旁兒童推車裡的小男孩,一看就知道和那個男人是父子,直到兩人帶着孩子走遠,
幾個年輕人還回不了神,如此美麗的女孩居然早早嫁了人,有丈夫,有孩子,真令人難以相信,秋琳和諾南走到稍微僻靜的小街上,
這附近大多是鎮上的居民,兩旁是風格各異的小門小戶住家,門口窗前花籃參差垂落,考究的繡花窗簾下露出些精美的陶器銅器小擺設,一派小家碧玉樣,秋琳一手拿着一隻甜筒,咬咬這個,舔舔那個,有點像好吃的孩子,諾南單手推着推車稍微落後秋琳半步,秋琳轉過身,仰着頭,“又和我慪氣,別人只是善意的想搭訕,”她舉起一隻甜筒,“快點吃掉它,快融化了,”
諾南笑出了聲,“誰告訴你我在慪氣?”
“那爲什麼不願意吃冰淇淋,”秋琳同時吃兩隻甜筒,顧不過來,嘴角上沾上了一圈乳白的奶油,非常滑稽,“我現在不想吃,”諾南說的是實話,他其實不喜歡甜食,以前都是爲了依着秋琳,現在也是,秋琳瞪了他一眼,“我給夏伊吃,”她蹲下,輕聲道,“來,快睜開眼睛,媽媽給你吃好吃的,”
秋琳不自覺用了西語,因爲夏伊能聽懂的只有西班牙語,她卻沒注意諾南收斂笑意,眼神沉了許多,秋琳嘆氣站起來,她本來也不指望夏伊有反應,冰淇淋融化的奶油黏在秋琳手上,她匆匆咬了幾大口,便把甜筒扔進了垃圾桶,掏出紙巾要擦手,“嘴上還有,”
秋琳一聽,剛要擦嘴,下巴卻被擡起來,諾南的脣覆上來,一點一點允.吸乾淨她嘴脣上的奶油,街上還有其他人,此刻真吹起了口哨,當街接吻尋常可見,沒什麼了不得的,但古舊的街景硬是被這兩個人襯托成一幅畫,無人注意到兒童推車裡,稚幼的孩子嘴脣無意識的動了動,也許兩人接吻一幕太美好,諾南才放開秋琳,便有人上前邀請他們去參加一場當地人的婚禮,秋琳這才發現原來他們不知不覺走到一座教堂前,隱隱還能聽到從裡面傳來聖歌的歌聲,他人的盛情,秋琳和諾南不好拒絕,何況爲什麼要沒有拒絕,秋琳和諾南相視一笑,推着孩子,走進了教堂,他們進去的時候,新娘剛挽着父親的手在衆人祝福的目光下,走到牧師前,秋琳和諾南安靜的在最後一排坐下,沒有驚動任何人,他們面前擺放着裝幀精美的聖經,而前面慈祥的牧師正在對着新人朗誦聖經中的一段內容,接着便是雙方宣誓與交換戒指,
秋琳目不轉睛的看着前面對婚姻充滿期待的幸福新娘,她在想那時的自己是不是也是這個模樣,那場萬衆矚目的訂婚儀式,帶給秋琳的並不僅僅只有悲傷的回憶,新娘與新郎接吻時,掌聲與歡呼聲立刻響起,柔和溫暖的音樂在教堂裡蔓延,也許因爲孩子在旁邊,秋琳的心柔軟感性了許多,看見這個場面,胸腔裡驀的涌出一份感動,和莫名的嚮往,她不禁轉頭去看身旁的男人,沒想到他也正在看自己,眼中的愛,讓她無處可逃,亦讓秋琳的心慌亂了,彷彿在掩飾什麼,她無意識的撥開手邊的聖經,“我們走吧,”她對諾南說,諾南輕輕點頭,
兩人和來時一樣安靜的離開,只有被翻開的聖經是他們曾來過的痕跡,而秋琳隨意翻到的那一頁上,用漂亮的印刷花體寫着,‘恨能引起爭端,愛能遮掩一切過錯,試着學會原諒,’
從教堂裡出來,兩人拐進小巷,靜靜的走在遊客稀少的小路上,誰都沒有說話,秋琳垂着眼望着推車裡的孩子,思緒繁雜,這時她聽到諾南問她,“你想什麼時候嫁給我,”
對這個問題,在教堂裡,秋琳便心了有準備,“我們現在與夫妻有什麼不同,我們有孩子,住在一起,該給你的我都給你了,一張法律文書並不重要,”
肯特家族的女主人,多少女人想破腦袋都奢望不到,在秋琳口中卻只是一個法律身份,她還是不想讓婚姻束縛住自己自由的生活,她還沒有做好面對所有人都叫自己肯特夫人的心理準備,良久,諾南都注視着秋琳,保持沉默,他的目光令秋琳不自在,“好吧,就這樣繼續,”諾南的聲音有些飄遠,傳進溼潮潮的空氣,聽起來不真切,秋琳不喜歡諾南這樣對自己說話,有種心空的感覺,她主動伸出手,握住諾南的右手,十指交纏,
不像她手指的冰涼,諾南的手總是溫熱的,通過薄薄的皮膚,傳進她的心中,路上不多的行人把視線都投向他們,因爲他們看起來是值得稱羨的夫妻,路的盡頭,沒有路,
等秋琳走到後才發現,
但下一步,視線便豁然開朗,
她腳下踩着青藍的大西洋,頭頂碧空萬里,遠山淺草如煙,而面前竟是漫坡的紫紅石楠花,花團錦簇,間雜着黃色的月見草,成片成片,恰似一塊漫無邊際的厚重繡毯鋪展向海邊天際,原來隨意的漫步,他們又走上了山坡,而回頭便是半個小城的風貌----坐落有致的白色小屋子,以及綠樹繁茂的林蔭,遠遠的,秋琳還能遙望見對面山腰上的石屋別墅,也許華珍正坐在屋前,沐浴在溫和的太陽光下,滿眼就是藍白紫三種顏色,驚豔、炫目、也難忘,“傳說裡海的女兒就是在這個地方上岸的,”諾南對秋琳說,海的女兒是誰,秋琳乍一聽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很多年沒看過童話故事,“你是指那條小美人魚,”
“對,很久以前的傳說,因爲有人在這裡聽到過她美妙的歌聲,”
秋琳怔怔的望着面前如天堂般的美景,如果加上童話色彩,的確更美輪美奐了,但是她依稀記得故事裡,執着於王子的美人魚,最後化成泡沫的悲劇,這是她童年最討厭的童話故事,她不懂爲什麼美人魚不把真相告訴王子,也痛心王子對美人魚視而不見,原因其實很簡單,人和魚如何能相戀,王子知道了真相,會接受得了嗎,
“如果有一天,你會厭惡我,…”秋琳突的說道,眼神茫茫的,彷彿陷入了某種情緒中,未知的恐懼又開始蔓延,她在害怕什麼,“永遠不會有那樣一天,”諾南把她摟進懷裡,輕吻着她的發頂,輕聲安撫她,“相信我,”
他專注的凝視着她的側顏,目光繾綣溫柔,他們身邊就是鋪天蓋地的紫紅色石楠花叢,碧藍的天空海水以及淺綠的逶迤山影,真是至美的畫面,
秋琳慢慢安下心,她彎腰抱起夏伊,她撫摸着兒子柔軟的頭髮,擡頭對諾南說,“等夏伊醒來,我們就結婚吧,”
諾南一愣,隨即含笑點頭,“好,”
秋琳已經決定去找艾德琳的父親,她不能再讓自己的孩子像玩偶一樣躺在牀上,她想看他的眼睛,想聽他的聲音,想再聽一次他叫她媽媽,即使她不得不面對第二個亞瑟文,但這次有諾南和她一起承擔,有外國遊客也上了山坡,未見美景,卻先看到了這驚豔人的一家三口,在這片度假勝地,許多夫婦帶孩子一同來看海,但視野裡,唯有這一家,不是被美景映襯,而是襯托了美景,有人拿着相機上前,想與他們拍照,但被秋琳微笑的婉拒了,他們不是明星,可是生活卻時時刻刻被閃光燈關注,而現在他們只想找一片寧靜,能和孩子在一起,帶着夏伊,秋琳與諾南攜手離開了這片石楠花的聖地,其他人只來得及拍下他們離去的背影,再看相機裡的照片,
每個人都被兩人相執的雙手所吸引感動,漫步在紫紅的石楠花間,也許最浪漫的行徒,而他們中間還有一個愛情的結晶,歐石楠見證着這一切,曾懷戀那爛漫*光的原野,那戀人之間永恆的諾言,寂靜的海灘,拍岸的波濤,原始的處女地,讓人想到伊甸園,也許這裡果真是一片可以產生愛情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