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入眼簾的,是一個深藏在山坳之間的小村莊,十幾幢房子,錯落的分佈在山坳和半山坡上,泥濘的土路,掩蓋在白雪之下。整個村莊,此時一片白色。時間僅僅才上午十點半左右。可是,村莊裡,大部分的房屋上卻是飄起了嫋嫋的炊煙。看到這一幕,聶振邦的臉色頓時一沉。
旁邊交通廳吳廣順看着這一幕,卻是微笑着道:“李書記,溫春市的工作做得很不錯啊。雖然這道路是爛了一點,但是,看這樣子,這村子裡的村民生活還是很不錯嘛。你看,都已經開始準備午飯了。”
吳廣順的話語一說完,頓時,旁邊水利電力廳的廳長何正輝卻是偷偷的扯了他一下。
作爲水利電力廳的廳長,何正輝跑過的地方還是比較多的,對於下面,尤其是邊遠貧困地區的生活也有一些瞭解。
聶振邦此刻卻是淡然回頭,看着吳廣順,道:“吳廳長,看樣子,你很少下鄉啊。”
說着,聶振邦指着前面的村子,沉聲道:“之所以這個時候飄起炊煙,這說明。在這冬季裡,老百姓爲了節約糧食,再加上此時此刻又是農閒的季節。老百姓一天只吃兩頓飯。”
聶振邦的話語,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足夠讓所有隨行的人員聽得清清楚楚。在後面,藥度縣以及甲山鄉的領導幹部臉上都露出了震驚。聶書記對農村,對基層的瞭解,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看着滿臉尷尬的吳廣順,聶振邦淡然道:“吳廳長,身居高位,還是要多想想基層。錦衣玉食,還是要多憶苦思甜啊。”
這句話,不輕不重,但是,卻折射出了聶振邦的一種態度,無疑,對吳廣順的表現,聶書記是不怎麼滿意的。這讓吳廣順有些誠惶誠恐。尷尬異常。
聶振邦並沒有等吳廣順回話,對着旁邊的李友全和許紅專道:“走,我們去老鄉們的家裡走一走,看一看。不深入基層,怎麼能瞭解基層老百姓的疾苦。”
一羣人,走進村子裡面,整個村子的樣貌,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了聶振邦的面前。這可不像是去視察什麼新農村建設。
那房子,都是清一色的造型。家家戶戶電燈電話、小汽車、大樓房。在這裡,沒有那些東西,每家每戶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土築牆或者是泥磚房。因爲建築材料的侷限,房子都不高。
整個村子裡,顯得十分的安靜,這麼一大羣人進來,除去村子裡的犬吠聲,卻是沒有幾個人出來。
旁邊,甲山鄉的黨委書記此刻卻是從村子裡的另外一條小道插了過去。來柳山村,這是事先溫春市,以及藥度縣和甲山鄉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過的事情,現在,進村這麼長的時間了,柳山村的村幹部都不見蹤影,這不是給甲山鄉丟臉麼?
聶振邦此刻,完全是興之所至。走到了一個兩間平房的村民門口,聶振邦卻是突然從路上走了上去,高聲道:“有人嗎?老鄉,在家嗎?”
隨着話音落下,房子裡,一個渾身沾滿了草灰的女人從旁邊的屋子裡走了出來。女人身上的衣物很是單薄。紅色的毛線衣,有的地方已經洗得發白了。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絲膽怯,一種恐懼,看着衆人,語氣都一些結巴了:“你……你們是……”
旁邊,藥度縣的領導已經走了上來,用當地的方言道:“這是我們紅江省委書記,聶書記,來看望你們了。”
聶振邦雖然不會說紅江話,但是,優越的語言天賦,使得聶振邦到任紅江之後,很快就瞭解了當地方言的一些特點,很快就掌握了當地的方言,雖然說不出,但是,聽還是聽得懂的。
看着女人有些畏懼的樣子,聶振邦轉頭道:“不要這麼嚴肅,這會嚇到他們的。”
正準備說話,對面,幾個人氣喘吁吁的朝着這邊跑了過來,甲山鄉的黨委書記,對聶振邦介紹道:“聶書記,這是柳山村的村支書,柳普生同志。”
柳山村的村支書,年紀大約在六十歲的樣子,如果不是聽人介紹,這就是一個典型的農村老人,身上,沒有半點村幹部的氣勢。
聶振邦點了點頭,微笑着伸出手道:“柳老支書,你好。”
柳普生根本沒有想到,省委聶書記,竟然會如此的和氣,還主動和自己握手,愣了一下,恍然的伸出手,很是激動道:“聶……聶書記好。”
在柳老支書的安排下,女人總算是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打開堂屋門,將一行人都迎了進去。
當然了,房子面積大小有限,能夠跟聶書記一起坐進去的,除去隨行的幾位省直機關的領導以外,溫春市的幾位主要領導,再加上藥度縣和甲山鄉的一把手。陪坐在旁邊,至於其他的人,自然是隻能在外面等候了。
很快,整個村子的村民都知道村子裡來了大官了,四周,聚集了不少的人。在村民的幫助下,很快,堂屋的火盆已經生起了火。
衆人圍坐在火堆旁邊,聶振邦的身邊,是柳山村的村支書和這家人的男主人。同樣的,男主人的衣着也很單薄。這讓聶振邦有些揪心。並不是說,他們不冷,誰都是娘生父母養的,誰也不是傻子,誰都知道冷暖溫飽。這麼寒冷的天氣裡,要是有厚實的衣服,誰不知道穿,這隻能說明,這一家人的條件,不允許,沒有這麼多的衣服。
這一點,讓聶振邦的感覺很沉重。雖然,還不至於說一家人共用一條褲子,可是,在自己的治下,在紅江省,還有如此貧困的家庭存在,這是自己的失職。這是全紅江領導幹部的失職。
在片面的追求經濟增長速度,追求GDP的同時,實實在在,考慮到老百姓的實際生活,這纔是根本。
看着旁邊的老支書,聶振邦微笑着道:“老支書,今年,咱們柳山村的收成如何?”
這句話,一開口,頓時,讓旁邊甲山鄉和藥度縣的一把手都緊張了起來,這可不是事先排練和安排好了的,雖然,在去通知柳普生的時候,甲山鄉的黨委書記囑託了幾句,可是,柳普生的性格,他是清楚的。這個老頭子,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此時此刻,聶書記問話了,這萬一,要是說出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到時候,自己下不了臺那是小事,上面的怒火,他一個小小的鄉黨委書記可承受不起。
聽到聶振邦的詢問,柳普生黝黑的臉盤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聶書記,今年的收成,還是不錯的,黨的政策好。又有好的技術指導,糧食都是大豐收。”
“可是,聶書記,咱們這山溝裡面,實在是太偏僻了,車子進不來,糧食出不去啊,每家每戶,年年都是吃陳糧,這是最大的問題。”
聶振邦此刻沒有太多的動作,點了點頭,微笑着道:“老支書,除去這些,還有什麼困難沒有?我過來,一方面,是來看看咱們的老百姓受災情況如何的,另外,也很希望能聽到基層的真正的聲音。老支書說得很好嘛。”
話音落下,老支書面色有些爲難,但是,左思右想之下,一咬牙,還是開口道:“困難不少,村裡的孩子們讀書是一個問題,我們柳山村,人口少,學校在之前就撤銷了,現在讀書,要走二三十里路。對孩子們是一個困難,另外,用電不方便,老是停電。再一個,村子的人都沒有什麼文化。出去打工也困難,我就希望,領導們能夠多給點政策的傾斜和扶持。”
這些話,很質樸,但是,卻是影射出很多的無賴。聶振邦沉吟了一下,擡頭看着李友全道:“友全同志,關於柳山村教育的問題,市委市政府要高度重視起來,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這不應該是一句空話。在基層教育資源的分配上,要做好合理。平均的分佈。”
說着,聶振邦的目光望向了旁邊的吳廣順和何正輝:“吳廳長,何廳長,你們,一位是交通廳的一把手,一位是水利水電廳的一把手。今天,就在這裡,當着柳老支書的面,你們拿出一個折中的方案出來。”
話音落下,吳廣順卻是點頭道:“聶書記,請您放心,回去之後,我立刻責成交通廳農村道路規劃處的相關工作人員過來進行實地的考察和測量。保證,在明年的這個時候,一定能順利的通車。”
旁邊,何正輝也開口道:“聶書記,說起來也巧了。水利電力廳這邊,正好有一個農村電網的改造計劃,目的,就是針對當前農村電網不堪負荷。經常故障的問題。溫春市也是我們工作的一個重點區域之一。我相信,在明年之後,這種停電的現象,將徹底的得到改善。”
從兩人的話語之中,可以聽得出來,水平的高低,可謂是立竿見影的顯現了出來。
這裡,是因爲這裡來了,因爲自己關注了,所以,各方面都開始傾斜了,可是,其他地方呢?聶振邦的心情有些沉重。自己的紅江之路,纔剛剛開始,還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