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振邦的語氣很平和,聲調也不高。但是,說話清晰,抑揚頓挫,鏗鏘有力,自然而然,給人一種信任的感覺。
況且,聶振邦也明確表態了。對於下崗職工的安排,不但在下崗之後應該有再就業的規劃。另外,正常的補償這也是必不可少的。這樣的話語,在聶振邦嘴巴里說出來,卻是給人一種信服的感覺。
劉鍊鋼此刻和旁邊的同事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即點頭道:“聶省長,您說的,我們信。我這就把我和韓兵的電話寫給您。”
李居朋親自把劉鍊鋼和韓兵送出辦公室。李居朋更是當着他們倆的面,把號碼輸入了手機裡面。
此刻,辦公室內,聶振邦卻是看着旁邊有些拘束不安的李貴聲,可以肯定,這個事情,一定是早有預謀的。否則,怎麼可能這麼湊巧出現這種事情。
紅星廠的事情,鬧了這麼久。要說沒有發生羣訪,聶振邦是絕對不相信的,不過,這種事情,可以肯定天府市這邊一定會有詳細安排。如今,各個地方政府都成立了維穩辦,就是要維持地方穩定的。如果湯炳權這點本事都沒有,還能當省委常委?
“李主任,信訪工作,是一個承上啓下的工作。遇到的困難也比較多,也可以體諒,但是,如何做好信訪工作。這是值得深入學習的事情啊。”聶振邦淡然的說了起來。
這一句看似平常的話語,卻是讓李貴聲有些冷汗淋漓的感覺,省長這是在表達不滿啊。難道,這個事情,省長看出端倪來了。
看出來了也不要緊。這種事情,本就沒有證據證明是自己搞的鬼,只要自己不承認,省長也拿自己沒辦法。
可是,表面上,李貴聲卻是點頭道:“是,省長批評得對,在工作上,我還應該加強學習。學習貫徹中央關於信訪工作的文件精神,努力踏實工作,做好我省的信訪工作。”
對於這種套話,聶振邦卻是沒有心情再聽下去。對於李貴聲這個人,聶振邦卻也是記住了。
信訪工作,看起來,似乎是無關緊要的工作,可是,這卻是一個能幹體察民情。瞭解民意的重要途徑。信訪工作的好壞,也直接關係到廣大人民羣衆對黨和政府的信任程度。這個李貴聲,在適當的時候,肯定是要撤換掉的。
想到這裡,聶振邦卻是擺了擺手,淡然道:“好了,李主任,信訪工作是一個繁瑣的工作,你先去工作吧。”
李貴聲離開之後,這邊,李居朋也走了進來,低聲道:“省長,我看……”
聶振邦卻是笑了起來,幾年的磨練下來,李居朋倒是越來越成熟了,能力也增強了不少,看着李居朋道:“居朋,你是想說,這個事情,看起來不這麼簡單是麼?”
看到李居朋點頭,聶振邦卻是笑着道:“看起來,這巴蜀省,有人想給我難堪啊。”
頓了一下,聶振邦卻是吩咐道:“居朋,你去找一下方秘書長,去省政府檔案室那邊,將最近五年的政府工作報告都拿過來一下,另外,這五年的財政數據也都帶過來。嗯,我記得,剛纔李貴聲說曾書記和我父親都親自去紅星廠召開過現場辦公會。這方面的材料,肯定也有。一起拿過來看一下。”
對於紅星廠的事情。聶振邦很是慎重。不管?這不是自己的性格。下崗職工,這本身已經是很苦了。從頭再來,沒有一技之長。能夠體諒國家,體諒政府的難處,這本身已經做出了巨大的犧牲了。可是,任何補償都沒有。這就顯得有些過分了。
可是,管也要講究一個策略。畢竟是市屬企業,什麼事情都去插上一腳。還是這種初來乍到的情況之下,難免會給人一種過於強勢,不尊重地方政府的感覺。尤其,這天府市的湯炳權也是常委班子成員。這就更加要謹慎了。
考慮了一下,聶振邦決定還是先跟湯炳權商議一下這個事情,隨即,拿起電話,翻開了省委省政府領導幹部通訊錄,翻出了湯炳權的電話號碼。
電話剛一撥通。那邊,就迅速的接了起來,湯炳權的聲音也傳了過來:“省長,您好。我是湯炳權。”
雖然,都是常委,可是,聶振邦是省委二把手,是正部級幹部。湯炳權不過是副部級。這上下級關係還是事實存在的。湯炳權這麼客氣,這也是正常的。
“老湯啊,沒有打擾你工作吧。”畢竟,除去昨天的見面之外,這纔是兩人第一次打交道。聶振邦顯得很是客氣。
對面,湯炳權爽朗的笑聲已經傳了過來:“呵呵,省長的電話,這就是指示啊。其他工作。能比上級領導的指示精神還重要麼?”
人都是這樣,兩人之間,之前也不認識,自然就談不上什麼深仇大恨。聶振邦給他面子,湯炳權自然不會認爲自己就真的不可一世了。自然也是十分客氣。小小的奉承了一下。
對於湯炳權的這種心思,聶振邦很是淡然,微笑着道:“老湯啊。這次找你,主要是紅星廠的事情,今天剛一上班,紅星廠的兩個職工就在省政府信訪辦這邊鬧騰了起來。給你打電話,也是想請你過來一趟。對於紅星廠的情況,我也不是很熟悉。這畢竟是你們天府市的事情,所以,給你打一個電話。瞭解一下,看你們市裡面,是一個什麼態度。這個事情,我聽說已經拖了一年多了。再這麼下去,怕是會出大亂子,能夠儘早的解決,我看還是解決爲好。”
聶振邦這番話,卻也是充滿了智慧和策略。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是有人上訪,之後,又點明瞭,這是天府市的事情,我不會直接干預插手。面子還是會留給你們天府市,最後,隱晦的提點。這種不穩定的因素,就好比一顆定時炸彈,你最好是儘快解決,以免鬧大了對自己的仕途造成影響。
對面,湯炳權此刻也想到了這一點。聶振邦這種成熟的處事風格,卻是讓湯炳權刮目相看。這麼老練的手腕,可不像是一個三十六歲的人能夠做出來的。心中,對聶振邦的疑慮和輕視也一掃而光。沉吟了一下,開口道:“省長,這個事情,是呂成棟市長在負責,要不,我和呂市長一起過來給您彙報一下。”
這一個結果,聶振邦卻是早有預料。隨即點頭道:“也好。把你們天府市的兩位大佬聚齊了。也能形成一個共識。我就在辦公室等你和呂市長。”
掛下電話之後,不到半個小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片刻之後,李居朋敲了敲房門,推開門走了進來道:“省長,天府市湯書記和呂市長到了。”
聽到李居朋的彙報,聶振邦也站了起來:“這麼快?快請!”
在李居朋的引領下,湯炳權和呂成棟從門外走了進來。湯炳權大約五十歲上下,也算是年富力強的幹部,這個年紀就是副部級,還有十幾年的時間,上升的潛力還是很大的。身材不算很高大。稍顯肥胖。給人一種有力的感覺。在湯炳權的旁邊,是天府市市長呂成棟。年約五十一二歲。大約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一身深色西服,深藍色領帶,給人一種很正統的感覺。
示意兩人在沙發上坐下。聶振邦也坐在了沙發上,拿起茶几上面的特供熊貓。遞給了兩人:“炳權同志,成棟同志,不要拘束。你們抽菸麼?”
兩人一看這煙,也都愣了一下,不過,卻是不動聲色的每人拿了一根,並沒有抽,而是捏在了手中。
聶振邦此刻卻是顯得很沒有形象,點上了一根,隨即笑着道:“成棟市長,關於紅星廠的事情,你能詳細的介紹一下麼?今天,我聽取了一下紅星廠工人的彙報。他們的意思是,天府市政府,在賤賣國家資產。”
這句話,讓呂成棟苦笑了一下,隨即道:“省長,關於紅星廠的問題。我們天府市也有很大的難處。作爲一個化工廠,污染嚴重,而且,還是處在市區範圍內。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我市的自然環境。化工廠生產所產生的刺激性氣體污染,使得周邊居民都有很大的意見。另外,化工廠連年虧損,如今,在職職工一千五百三十七人。退休職工卻又兩千七百六十二人。全廠工人的醫保、社保,退休工資以及各種支出。一年下來,天府市財政光是工資補貼就超過了五千萬一年。再加上前幾年的技術改造和廠房改造。投入的資金,累積超過了五個億。可以說,這就是一個無底洞。”
旁邊,湯炳權也接過話題道:“省長,說句沒有覺悟的話語,如今,工廠不開工,一年就這麼白養着,才花費五千萬一年。開工的話,一年下來,我們虧損一個億都打不住。考慮拍賣出售,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話音落下,呂成棟又開口道:“關於賤賣的問題。紅星廠的土地價值,的確是超過了一點二億。加上地面建築和生產設備。整體評估是三億零四百三十一萬。可是,如今,紅星廠光是銀行貸款就有五億二千三百萬。可以說,紅星廠已經是資不抵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