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我纔不信!”未來心中有氣,不假思索地說出了口,海雲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未來也不在意,“她自以爲多聰明,玩的這瞞天過海的把戲,當誰是傻子啊!這樣,海雲琛,週末的時候,你想辦法把孟儀珠約出來,我去醫院單獨會見孟成,我不僅要揭穿她的陰謀,我還要讓她偷雞不成蝕把米。老虎不發威,真把我當病貓了,我真是太過心慈手軟了!”
“你又讓我犧牲色相,我有什麼好處?”他腆着臉,賊兮兮地望着她。
“不是安排了孟儀珠這個大美人來伺候你嗎?開房的錢我來出好了。”
海雲琛臉一黑,也不和她打招呼,腳下油門一踩,車子一躍而出,未來差點重心不穩彈射出去,幸好繫好了安全帶。
未來讓海雲琛把她送回了陳家別墅,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換洗衣物,決定還是搬回酒店去住。
陳詩蕊知道她是在避着自己,羞愧難當,根本不敢去阻攔她。
倒是陳柱子把她叫到了書房裡。
“未來,在我家裡住得不是好好的嗎?怎麼又要搬走了?就算你和元帥分手了,也不影響你住在我家啊?今天我找元帥瞭解過情況了,他說是他主動提的分手是嗎?我聽他說他要將現在的產業股份全部轉給他的搭擋,他打算過幾天就離開s市了。”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未來還是不由得心中微痛。
“分別的時候他還一再拜託我照顧你,他說是他對不起你,他沒有福份……”
“師傅,咱們不要提不相干的人了好嗎?”未來打斷陳柱子,元帥其人已成陌路,他的任何情況,她都沒有興趣知道。“我搬去酒店住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只是那邊更方便。晚上可以晚下班,早上可以多睡懶覺,尤其是冬天,你知道的。根本就不想起牀啊!我在師傅家也打擾了這麼久了,其實是我太失禮了!”
“未來,你跟師傅說這樣的話可就太見外了,你應該知道,我是真的把你當成自己女兒一樣看待的!”陳柱子嗔了她一句。
“我知道,我也很感激,您的恩情我都記在心裡的!”未來難得地撒起了嬌,“師傅你要是真的疼我的話,就讓我來安排自己的生活吧!”
最終,陳柱子還是沒拗過未來。只好細細交代了一番,又讓司機開車送她過去。
週末的時候,海雲琛果然打電話將孟儀珠約走了。未來去醫院見孟成。大約孟儀珠料準她們要玩這樣的調虎離山之計,所以事先就吩咐了,她不在的時候就讓孟成裝睡。而盧容就在病房擋駕,不讓其他人尤其是張未來有近距離接觸孟成的機會。
未來到病房的時候,盧容便告訴她孟成睡着了,讓她不要驚擾他。未來便跟她說去找主治醫生談談,等下再過來。
未來出了房門,正好在走廊上遇到一個護士,她含笑迎了上去:“護士小姐。可以幫個小忙嗎?”
沒過多會兒,護士走進了孟成的病房,對盧容說道:“病人家屬,聖誕節快到了,有聖誕老人來發禮物了,你快去護士站領吧!領完就沒有了!我去通知其他病房!”
盧容一聽有便宜可佔。馬上追出去拉着護士問個究竟,當確定確有其事後,她本着快去快回的原則,返回病房叮囑了一下裝睡的孟成,便飛奔去了護士站。
未來看她離開了。才從隱藏的樓梯口出來,再堂而皇之進了病房。
“孟先生,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未來站在牀頭處,微微彎下身來,輕聲細語地問道。
孟成雖然極力裝睡,雙眼緊閉着,但眼皮底下,眼珠卻在左右轉動,同時睫毛也在眨動的跡象。到底不是演員,做不到完全入戲。
“孟先生,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就是你故意撞上來的那輛車的司機,我叫張未來。”
一聽說是肇事司機,孟成更加屏息凝神,生怕被她窺出端倪,同時心中又在暗暗納悶,怎麼會是她?上次儀珠還說因爲她是老闆所以來探視員工呢。
“好吧,看樣子你是真的睡着了,什麼也聽不見。就算聽見了也沒關係,反正你得了失語症嘛,是說不出話來的。”未來拉了把椅子過來坐下,唉聲嘆氣地說道,“我不知道你爲什麼突然出現撞到我車上來,發生這樣的事,其實我也很難過。尤其當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你流着淚叫我‘三妹’。那天我也是非常難過,因爲我好久沒聽到有人這麼叫過我了。給你講一個故事聽好不好?從前有個女孩,名叫孟儀慧,是家裡第三個女孩子,因爲又蠢又呆,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親不容的可憐蟲。因爲要給她即將上大學的大姐湊學費,她被最親的人賣給了人販子,又被人販子賣到山區裡,給光棍大叔當老婆,她被那個男人吊起來打,過了幾年,她找到機會逃了出來。她得到了一個機遇,最終搖身一變,成了天香集團的執行總裁,她也改了名字,就叫張未來。這個時候,這姓孟的一家又出現了,爲了從她這裡訛到好處,這家人的大女兒便唆使她的父親來碰瓷撞車,可真好,這個偉大的父親,不惜用生命來陷害被自己遺棄的親生女兒。你說這個孟儀慧是不是好可悲,她被生下來的意義,就是爲了在孟家人需要的時候,變成他們的提款機……”
被家人遺棄,又被最愛的人拋棄,未來突然間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好失敗,哪怕重來一回,好像也得到什麼改善。她真的這麼差勁麼?
未來一陣悲從中來,不由得哽咽抽泣起來。
孟成的身體早已撐不住地顫抖起來,他緊閉着的雙眼中,從眼角滑落下兩行滾燙的眼淚。
一開始,是孟儀珠的吩咐,他不能睜開眼睛。現在則是,他沒臉睜開眼睛。他這一生最大的錯事,就是立場不堅定,聽從了老婆和女兒的請求,將多餘的一個女兒賣給了人販,讓她小小年紀就遭受了不堪的待遇,而到今天,他才知道,他那個可憐的小女兒,竟然有如此悲慘的遭遇。
因爲一時的鬼迷心竅,他揹負了十年的道德十字架,沒想到,這還不是懲罰的終結,他現在竟然做出了更加混帳的事,他竟然再次被大女兒慫恿,來陷害他的小女兒,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孟成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他簡直就是罪大惡極,他死後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
“好了,我故事講完了,我得走了,我去賺錢,這樣,我才能經得起姓孟一家吸血鬼的敲詐勒索。”未來站起身來,擦乾了眼淚,看着牀上的老頭淚流滿面抖如篩糠,她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絲快意。
是的,事情該要了結了。她確確實實應該放下這一切,去過她嶄新的生活。
她轉過身去,將步伐邁得極緩慢,耳朵極力聆聽着病房裡的動靜。
果然,從身後傳來一個壓抑沉痛的聲音:“三妹!三妹!你真的是我苦命的三妹嗎?”
“你可以說話了嗎?”未來轉過身來,佯裝驚訝:“你的失語症好了?”
孟成坐了起來,一隻手吃力地撐着牀面,眼中熱淚潸然,失去光澤的雙脣不住顫抖着,內心深藏的悔恨與疼痛悉數涌了上來,折磨得他幾乎快要喘不上氣來。但乍遇三妹的狂喜,又令他枯死的心激動不已。
“三妹,我對不起你!我們孟家對不起你啊!”孟成的拳頭重重捶在了牀面上,號陶痛哭不已,“我有罪!我該死!我簡直豬狗不如!我枉爲人父啊!三妹啊!”
“孟先生,你快別這樣,你現在傷勢還沒完全復原,不能太過激動!”未來吸了吸鼻子,將酸楚的情緒隱藏了起來,她重又緩緩走到牀頭處,客氣又疏離,“當然,如果你想因此讓病情加重,多住幾天醫院,好讓我承擔更多的醫療費誤工費什麼的話,那你就當我沒什麼好了。”
上次孟儀珠和未來談判的時候,這些話孟成也聽到了。
就像當初孟儀珠指責他所說的那些話一樣,他枉爲人父,親手將小女兒推向了火坑,卻又因爲愧疚未對家人履行過應有的責任。所以在孟儀珠請求他幫忙做事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當他聽說是要去撞某輛車子時,他問也沒問,心裡只存了一個想法,就這樣死了也好,反正他苟活於世,不過生生做了家人的拖累罷了。
誰能想到,這竟然是大女兒陷害小女兒的大陰謀呢!這世上還有比手足相殘更殘忍的事嗎?而他還是這個惡毒事件中的大幫兇!
真是無法原諒啊!百死難贖其罪!
他本來正用拳頭捶着胸口,每捶一下就覺得呼吸更能順暢一點,但同時也牽引得手術傷口疼痛欲裂。現在聽到未來這番說辭,他突然便如被使了定身法一般,手也不敢動了,哭也不敢哭了,一口氣噎在那裡,上也上不來,下也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