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佝僂着身子觀察着外邊的動靜,這裡是城市的邊緣地帶四處灌木叢生。夜空陡然劃過一道閃電,她沒由來地腦補了一出拋屍荒野的畫面。
膽戰心驚地等了約莫半小時,便見阿俊拉着汪小可衝了出來,後面緊跟着好些面目兇狠的漢子。她趕緊挪了個地方,車門應聲而開,汪小可鑽了進來。
阿俊眉頭緊蹙,迅速發動車子。
‘砰、砰’的槍聲在這後面響起,她拉着他的袖口,緊張道:“會不會追上來?”
大滴大滴的汗珠從他的額頭落下,他坐在她的身側,皺着眉頭問道:“不會。”
她這才緩過神來,他胳膊上一大灘的血跡讓她一時有些發矇,她沉住氣顫聲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怎麼會有槍傷?阿俊……你開快些!”
阿俊輕“嗯”了一聲,車速快得就像要飛起來一樣。
“沒事,你別擔心。”汪小可齜牙寬慰道。
“別說話!”
她學過一些簡單的醫護常識,當初也是爲了以防萬一,想不到這會倒是用上了。汪小可詫異地看着她從包裡拿出剪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替他清理傷口。
汪小可乖乖地任由她折騰,雙眸一動不動地盯着她,後來覺察到有些不妥,這才半躺在車椅上閉目養神。
做過簡單的處理後,血已經基本止住了,車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凝滯,她皺着眉頭朝駕駛座上的阿俊催道:“你能不能再快點?他……好像不行了!”
“……我還沒死。”
汪小可啞着嗓子強調他還能吐氣。
車內開啓了熱空調,室內的溫度剛剛好,見他嘴脣哆嗦,她趕緊將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蓋在他的身上。
汪小可的嘴角動了動,卻沒說話,只是把臉別到窗外。
窗外黑壓壓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她思忖了會,問道:“汪小可,你究竟是做什麼的?”
娛樂圈的水,當真這麼深?
汪小可墨黑的眉峰微微蹙起,似乎在認真地思索這個問題,最後只淡淡的勾起脣角:“害怕了?”
他指了指被羽絨服掩蓋住的胳膊。
如果是涉-黑的話,她倒是沒那麼大的膽量跟他成天廝混在一起,即使她敢郭子爵也不見得樂意。她沉嘆了口氣,勸道:“在槍林彈雨裡混飯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覺得完全沒必要,平平安安地活着纔是最好的。”
上一世,他就是得罪的人太多,死於非命,她不希望這一世依舊如此。畢竟,他於她有恩。
他眉眼裡的笑意濃了不少:“誰告訴你,我是在槍林彈雨裡混飯吃的?”
她的瞳孔驟然放大,一副剛纔見鬼的表情。
“我這是……”他的雙眸閃爍了下,隨即道:“算了,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不是讓阿俊送你回去麼?你怎麼也跟着來了?”
她抿脣老實道:“阿俊擔心你的安危。”
如果知道這般危險,借她十個膽兒她也不一定會過來。
阿俊挪了挪後視鏡,自覺地遮擋住後邊的情況。
“你不會自己先回去?”
說實話,郭夏巧的淡定的反應確實讓他無法直視——太像個女漢子了!
她指了指他的傷口:“還痛麼?”
汪小可睨向她:“別跟我打岔。”
郭夏巧無語地吭了一聲,這才道:“問你家阿俊,他直接把我拐這兒來的。”
她的潛臺詞其實是,早知道這麼危險,請我來我都不來!
背脊處一陣發涼,阿俊的身子又挺直了些,加之平時訓練有素,直接過濾掉兩人的對話,車速更加快了起來。
沉默半晌,汪小可蹙眉道:“爲什麼直呼我的名字?”
之前不是一直小可哥哥叫得可親熱的麼!
她吐了吐舌:“覺着你跟小時候差多了,喊哥有些彆扭。”
郭子爵就不一樣,細心溫柔體貼,待她寬容愛護有加。汪小可顯然不是這樣的,兩者差距太大,讓她裝一兩次倒還成,裝久了就容易露餡。
不得不佩服阿俊的速度,兩人還在閒扯中,他已經迅速踩剎車開車門,一把將汪小可扛在了背上。
汪小可齜牙咧嘴地抗議:“我傷的是胳膊,不是腿!”
她快步跟在了阿俊的身後:“快別糾結了!阿俊你再快些!”
這是一傢俬立醫院顯然醫生對汪小可很熟稔,架着就往手術室裡扛。
雖然這傢俬立醫院環境不錯,唯一不可取的地方——地址似乎偏僻了些。
站在柏油馬路邊,她幾乎看不到一輛車。
阿俊從裡頭忙活了一陣走出來,就看到她立在馬路邊黯然神傷的模樣。
“給!”
他遞了瓶可樂給她。
郭夏巧接過後,沉嘆了口氣:“這裡是荒郊野嶺麼?”
阿俊挑了挑眉:“這是汪氏的私人診所,二十四小時爲汪氏服務。你在這裡自然是看不到其他的病號或者……車輛。”
言下之意——就是說她今晚必須等汪小可穩定以後,阿俊纔有可能送她回去?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她要是再不回去,郭子爵該滿世界貼尋人啓事了。她低頭摸了摸手機,這才意識到手機已經沒電了。
阿俊善解人意地遞過他的手機:“趕緊跟你家人報個平安吧!等我家少爺情況一穩定,我就送你回去。”
既然是私人診所,隨時派遣一輛車送她走全然不在話下。現在推脫沒車,肯定是汪小可不鬆口,阿俊也不敢擅做主張。
她接過手機,撥了串她熟記於心的號碼,直到鈴聲自動結束,對方都沒接通。郭夏巧蹙起了眉頭,斟酌半晌,她還是決定發條短信過去:哥,是我。手機沒電了,我在小可哥哥這邊。回去的可能有些晚,勿掛念。
她仔細看了一遍後,這才點擊發送出去,順手刪了留在阿俊手機上的簡訊。
手機還給阿俊的時候,他神色有些怪異,有點替汪小可抓姦的味道。
她悶聲問道:“他在裡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阿俊將雙手插在褲兜裡,眉頭皺得更緊了:“醫生說中槍的部位太敏感了,挺棘手的。”
尋思了半晌,郭夏巧認真道:“你們家的醫生靠譜麼?胳膊要是廢了,可咋辦?”
寒風在夜空中呼嘯而過,阿俊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咱還是進去說吧。”
不得不說,私人醫院的部署確實不錯。一般的休息室都整得跟家居沒兩樣,阿俊熟門熟路地打開暖氣,又端來了兩杯奶茶寬慰道:“少爺的傷勢就是個時間問題,以前再嚴重的傷勢,我們的家族醫生也救治好了。”
郭夏巧握着暖手的奶茶,一時有些失神。
家族,是最注重血統的。
汪小可確實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姐姐,若非他父親英年早逝苦於膝下無子,老爺子也不至於將當年丟棄在孤兒院的孫子重新尋回來,讓他認祖歸宗。在郭夏巧的記憶裡,她曾與汪小可的姐姐有過一面之緣,是個很普通的貴族小姐形象,也不像是個有野心奪家產的主。
斟酌了半晌,還是理不出頭緒,小抿了口奶茶,她擡眸問道:“他經常負傷?”
阿俊正要開口,房門卻不客氣地打開了。
一個拄着柺杖的老先生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兩位身材魁梧的漢子,室內的空氣彷彿凝滯了一般。郭夏巧連忙放下杯子,站了起來。
阿俊快步上前攙扶着老先生,忐忑道:“老爺。”
按着阿俊對老先生的態度,不難猜想這人的身份,她朝老先生禮貌頷首。
汪靖國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
轉頭卻問阿俊:“怎麼回事?”
阿俊欲言又止,餘光瞥了眼坐在一旁的郭夏巧。
郭夏巧立馬會意,起身道:“房間裡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待她離開後,阿俊低聲附耳。
汪靖國聽完眉毛翹得老高,柺杖在瓷磚地板上敲得‘梆梆’作響:“簡直胡鬧!”
阿俊連忙退至一旁,不再多言。這個時候是多說多錯,他哪敢上前觸黴頭!老爺子疼愛自己的孫子勝過任何人,這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直站在老爺子身後的老錢,此時端上一杯新泡好的茶,恭恭敬敬地道:“老爺,喝杯茶。”
老錢是他的心腹,這麼些年早已摸清他的脾性,他就是頭順毛摸的老虎。
老錢一邊重新泡茶,一邊不動聲色地朝阿俊使了個眼色。
阿俊像是得了特赦一般,靜悄悄地從老爺子的沙發靠背後退了出去。本以爲事情還能遮掩幾天,沒料到這麼快就得了消息。
長廊的冷風拂過,他的腦門起了一絲涼意,順手摸了一把——媽的,居然驚出了一身的汗!
從兜裡掏出一包煙,叼了根在嘴上,點火。
猩紅的圓點在昏黃的長廊上有些醒目,郭夏巧慢吞吞地摸了過去,疑惑地道:“你也被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