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肖母從房間裡笑意盈盈地走出來的時候,大家只當她是與女兒說兩句體己話而已。
肖母的面部肌肉僵硬,垂下的手也緊緊攥在一起,顯然她並不如她表面那般坦然。她鮮少會有在人前失態的時候,除非動了真怒。
隱隱覺得周邊有道窺視的目光,肖母狐疑地往四周望了一眼。恰巧侍應端來了一杯雞尾酒,郭夏巧連忙低頭端了一杯,躲過了肖母的逡巡。
擔心肖舒恬會出事,她儘量低垂着頭走路,不讓外人注意到她的存在。等她走過舞池,卻發現一個男孩正坐在高腳凳上發呆。這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男孩似乎警惕性很高,她還沒走近,他就轉過頭來。
他戴着一副黑色的無框眼鏡,眼睛很大,帥氣得……應該形容很漂亮,表情卻淡淡的。
郭夏巧稍稍愣住,總覺在哪裡見過。
對方的情緒可能有些失落,只是淡淡地朝她笑笑,便又低頭喝了一口酒,不再理會她。
先她一步開口的是個女孩,站在他跟前儼然一副護犢的模樣。她上下掃了她兩眼,口氣並不友好:“你誰呀?怎麼老是盯着我們家夏廉看!”
難怪先前覺得眼熟,原來他就是夏廉。郭夏巧恬然一笑,友好地伸出右手:“我只是覺得你朋友長得很像我一個朋友,不好意思,讓你誤會了!”
“哦?你倒是說說看,我像誰!”夏廉似乎來了興致,饒有趣味地看着面前十*歲的女孩。
擋在他跟前的女孩立馬就不淡定了,清秀的眉頭皺在了一起:“夏廉,你怎麼這麼傻,人家是來搭訕的!”
“楊桃,不許這麼沒禮貌。”
他看似笑着,卻透着股涼意。
沒料到對方竟然會這麼較真,她只好道:“現在這麼看着,倒又覺得不像了。”
“哦?”
粗黑的眉毛擡起,對於這個答案顯然有些意外。
站在跟前的楊桃立馬樂得合不攏嘴,像趕瘟神一樣地趕她:“都說不像了,你幹嘛還要站在這兒!我跟你說,夏廉是個才貌雙全的男人,多少女人挖空了心思想往他身上撲,別以爲你用這個手段就能迷惑他!”
對這個嘰嘰喳喳的小姑娘,還真是喜歡不起來!她頗憂心地掠過二人的頭頂,望向那扇緊閉的房門,都已經進去快半小時了,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楊桃哪裡願意這麼輕易放過她,從前也有些女人不知廉恥地跑來搭訕,把她哄得一愣一愣的,然後藉機跟夏廉獨處。夏廉今生今世都只能是她的男人,其他的花花草草都得靠邊站!
她側頭“吧唧”一聲,在夏廉白嫩的臉上戳了個口水章,得意揚揚地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
“你們繼續,我就不作陪了。”
這種無聊的戲碼,郭夏巧向來疲於應付,側過身子又朝那頭走去。
夏廉拿出紙巾在面上擦了擦,淡淡瞥了離去的女孩一眼,便又端了杯酒繼續。
楊桃似乎對這樣的場景已經很熟悉了,倒也不在意,坐在他的左側道:“夏廉,你這輩子都得是我的男人,我這是爲你好,替你掃除身邊的鶯鶯燕燕,讓你少些煩惱。”
沒走遠的郭夏巧聞言只是笑笑,如果那樁醜聞還能瞞得住的話,或許這個叫楊桃的小姑娘依舊能繼續樂此不疲地應對這些事情。
肖家依舊是純白的歐式裝飾,穿過閣樓就是肖淑恬的房間了。
她輕叩了下房門。
裡面有椅子被絆倒的身影,許是她太過緊張的緣故,郭夏巧依稀能分辨得出她的驚惶與不安。
她貼着木門,小聲道:“我是夏巧。”
肖淑恬開門的幅度不大,細白的小手一把將她拉了進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擔心你來着。原來你家房子這麼大,好漂亮!”房間依舊是曾經的擺設,一點都沒變,看來肖家的打算與從前一般無二。
一眼望到她收拾好的行李箱,郭夏巧詫異地看着她:“還是沒談好?”
肖家最忌諱的就是旁人的閒言碎語,最在乎的也是他們的臉面,如今女兒回國後還要住在外頭,難道他們會眼睜睜看着她給他們家招黑?
提及此事,肖淑恬的眼眶忍不住又紅了:“我媽到現在還在生我的氣……”
郭夏巧這才注意到她的臉腫得通紅,不敢置信地問道:“是不是他們打你了?”
肖父向來和顏悅色斷然不會下如此重手,唯一的可能就是肖母了!
肖淑恬連忙搖頭否認,肖母脾性一直很溫和,若非她此次惹惱了她,她是不會這樣待她的!
如果此時執意數落肖家的不是,肖淑恬不僅不會向着她,反而有可能招來她的厭惡。郭夏巧拿來那袋冰替她敷臉,心疼道:“你就是太善解人意了……”
一邊替她揉着臉,她一邊不動聲色地打聽耿成的事情。
“我對耿家的人不熟,美美接觸得比較多。”
郭夏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接着問道:“那夏廉呢?你認識麼?”
夏家與肖家只是泛泛之交,並沒有很深入的接觸,她上一世總是很被動地去結識身邊的人和事,鮮少主動與人結識。肖淑恬心思活絡,或許會知道一些。
她點點頭:“也談不上認識,我對他並不熟悉,但他身邊的楊桃我倒是認識。你怎麼想起打聽他起來?”
“剛纔從他們身邊走過,我覺得那個男生有些眼熟,不巧是我眼拙看錯了,結果那個楊桃小姑娘倒是好好訓斥了我一頓!”郭夏巧訕笑道。
肖淑恬聞言失笑:“你也別怪她,她年紀小不懂事,只知道今後是要跟夏廉結婚的……所以,自然就對他看得比較緊了!”
傳聞夏廉有些不同的癖好,或許真的只是這個小姑娘編排出來的?再看晚上耿成對肖美美的熱忱勁兒也不像是裝出來的,肖淑恬疼得“哎喲”了一聲,她這纔不好意思地收回在她臉上來回揉搓的冰袋:“對不起,我不小心……”
“沒事兒!已經好多了!”相比之前火辣辣的疼痛感,現在已經覺得好很多了。
肖家的屋子有個後門,前廳門庭若市後門卻冷清許多,倆人拖着箱子走出來的時候恰巧撞上了同樣剛從屋子裡開溜出來的夏廉。
他只是順着傭人的指點出來透透氣的,沒料到會遇到搬着行李箱離家出走的肖家大小姐以及剛剛跟他搭訕的女孩。
肖淑恬立馬躲在了她的身後,她的臉依舊有些紅腫,暫時還不能讓外人看到。
“這麼巧,你也出來透氣?”
郭夏巧朝他微微頷首,下巴微擡。
夏廉點點頭:“你們也是?”
那麼大一個行李箱除非是眼瞎纔看不到,肖淑恬有些緊張地往後退了兩步,卻被她反手拉住了,輕拍了下她的手背以示寬慰,她這才轉過頭來:“再不回去,小心小楊桃又來找你了!”
他笑了笑,面上全然沒了先前的那份抑鬱:“我待會就會回去的,我什麼都沒看見。”
倒是個爽快人,郭夏巧對他的好感增了一些,點頭笑道:“祝你跟你的小楊桃百年好合。”
夏廉從沒跟別人澄清過,他不喜歡楊桃也不會跟她結婚。但是整個家族裡,似乎沒人肯聽他多說一句話,除了那個人……眼前才見過兩面的女孩,讓他生平起了第一次向女孩傾述的願望。
不矯揉造作,與他搭訕的時候,彷彿真的只是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如今與他說話,雖只是幾句玩笑話,倒也讓人聽着舒服,比起女人的聒噪聲,她的聲音顯然要悅耳許多。
肖淑恬緊跟在她的身後,快步朝前。
他嘴角不經意地揚起,朝着她們的背影喊道:“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她腳步一頓,回道:“我們應該還會再見面的……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