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哭不爲別的,卻是弘晝和弘曆趁着訥敏恍神的功夫,爭搶着去揪他露出來的一隻小腳,孝子細皮嫩肉的,當然吃痛不過,又說不出話來,自然只好以哭聲來進行控訴,訥敏見狀忙出手相救,再以軟語哄過一番也就好了,只是之前的那一次靈閃,卻是找不回來了。
找不回就找不回,訥敏也並不爲此而糾結,卻藉機教導了弘曆和弘晝一番,讓他們知道,疼愛幼侄是好的,但也要知道分寸輕重,然後又將先生之前教他們的內容,再用輕鬆易懂的話重新講解一番,這並不是訥敏以爲自己比先生高明,只是先生的話過於刻板,教導親王家的阿哥,又有些拘謹,所以訥敏就以這種方式來讓弘曆和弘晝對先生所教的東西加深印象和理解。
“額涅辛苦了。”等到富察氏處理過瑣碎的府務,來向訥敏這裡,就見她正被三小圍着,忙上前行禮。
“我不辛苦,”訥敏對富察氏笑笑,又繼續用笑臉逗着懷中的天安,“和我的乖孫在一處,我只有高興的。”
“給大嫂請安。”弘曆和弘晝也早開始學規矩了,也跟着向富察氏請安。
“快起來。”富察氏對這兩個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幾歲的小叔子也很是喜歡。
“你剛纔不在,沒聽到,”訥敏笑着說道,“他們兩個可是說了,要好好學習,將來好教給天安呢。”
“是嗎?”富察氏展開一臉的笑容,“那我就替天安謝過他兩個叔叔了。”說完還真的衝弘曆和弘晝福了一福。
“大嫂!”弘曆和弘晝吃了一驚。忙躲到訥敏的身後避過了富察氏的禮。
“行了,時候也差不多了,”訥敏溫柔的對弘曆和弘晝說道,“你們也該去先生那兒了。要教好侄兒,首先自己得學好。”
吩咐人好好的將兩個孩子送去接着學習了,訥敏又將天安交給他的乳母帶下去哺食,然後纔開始聽富察氏的彙報。
“嗯,”訥敏聽富察氏說完之後,點了點頭道,“你處理的很好,掌家就該這樣,寬厚歸寬厚,但規矩制度卻一定要有。我既交給了你做主。你就放手去做。有人違反,憑是哪裡的,你都不需有顧忌。”
“是。”富察氏初開始理事。確實是有些縮手縮腳,聽訥敏此番話語,心下也是感動。
“你再來看看這些,”訥敏示意李嬤嬤拿出幾張單子,將最上面的一張交給富察氏,“這些都是近些日子咱們府裡要做的來往應酬之事,你來說說看,這禮單應怎麼擬比較合適。”
富察氏一見那單子上,滿滿的全是皇室宗親之家,還有宮中的娘娘等人。忙趕緊推辭道,“此等要事,哪裡有兒媳置喙之處。”
“我沒說現在就讓你管,”訥敏笑着說道,“我只是讓你說說你的想法,這些都是與咱們府裡有關係瓜葛的,你也該多瞭解些,才知道該如何應對。”
富察氏知道訥敏是在教導自己,也就不再推辭了,重新拿起單子來,認真的看過,並在心裡經過一番仔細思量之後,纔開口說出意見來。
“很不錯,”訥敏笑着點了點頭,“你考慮的也算較周全了,只是有些事情卻還是不很清楚,來,你看着我擬的這些。”訥敏將自己已經擬好的禮單遞給富察氏,對照着與她所說的不同之處分別說明着理由。
“兒媳慚愧。”富察氏本來覺得自己想得已經算很仔細了,沒想到與婆母一比較,才知道自己居然有那麼多的錯漏之處,不禁面上浮現出羞色。
“慚愧什麼?你做的已經很好了,”訥敏笑着搖頭,“我這是幾十年的時間耗出來的經驗,對這些人家也比你熟,你且不用急,慢慢體會着,過些時候就能通透了。”
“是。”富察氏答應一聲,看着婆母溫柔的笑容,不由得想起自己初被指婚給雍親王府大阿哥那時候,即將與一個陌生的男人共同生活的惶恐自不必提,而自己的額涅又再三做以囑咐,讓自己一定要記得,成了人家的媳婦,與女兒時候就全然不同了,雍親王府是出了名的規矩嚴謹,雍親王福金雖然有賢惠敦厚之名,但能將府裡打點的井井有條,自然也不可能是簡單的,自己身爲兒媳小輩的,切不可失了規矩禮數,結果嫁過來之後,才發現丈夫一表人才,品格優秀,婆母也從無刁難,倒是如對女兒一般的關懷有加,這才知道自己是掉進了福坑裡,也更加決定要好好盡到自己身爲兒媳的責任。
訥敏對這個兒媳也是很滿意的,雖然有時候對自己還是過於恭謹了些,但兒媳與女兒畢竟是不同的,自己當初對孝懿皇后雖有時也仗着年紀尚輕,做些嬌憨之態,可有兄寸還是要把握的,現在做了婆婆也是如此。
婆婆啊,訥敏一想起現在自己已經是這個身份,再過幾個月,又還有有人叫自己“瑪瑪”了,饒是兩世爲人,也覺得心裡不那麼舒服,對鏡撫摸着自己眼角隱約可見的一兩絲細紋,再想起富察氏那青春的面容,訥敏心裡嘆息着,轉眼間這重活的一世,自己又已經老了。
“想什麼呢?”四阿哥見自家福金本來在卸下首飾的,卻突然坐在那兒對着鏡子深思上了,就開口問道。
“想我跟爺剛成親那時候呢,”訥敏回身對四阿哥一笑,走到他身邊坐下,“那時候我比富察氏還小呢,也比她更戰戰兢兢,生怕自己不得爺的喜歡,後來與爺性情相投了,又怕自己表現得不好,會給汗額涅和爺丟臉,故而對每一個都小心翼翼,既不能失了身份,又不能平白結惡,生下弘暉之後,更是提心吊膽,只怕自己沒有經驗,會讓他生病受苦,現如今,他卻已經長大了,娶親了,生子了,回首往時,真好象是做夢一般。”
“這會兒可醒了?”四阿哥在訥敏的臉上擰了一把,“你這好象是做夢的話,說過可不只一回兩回了,這回我讓你好好的清醒一下。”
“卻是未必呢,”訥敏揉了揉自己臉上被擰的地方,又在四阿哥的手上輕咬一下算是報復,再擡起頭來時,臉上則是一片巧笑嫣然,“和爺在一起的日子太過美好,這才讓我時時覺得是身處於美夢之中,只要能和爺一直在一處,這種美夢,我自然也會一直做下去。”
九龍奪嫡的時候,是不會讓人有太多時間做美夢的,雍親王府裡有訥敏和富察氏婆媳倆共同看着,並沒有出什麼事兒,可是府外面卻不一樣了,八阿哥雖然暫且退居,將十四阿哥推到前面,卻未必真肯就此罷休,被圈禁起來的廢太子和大阿哥,也一樣不消停。
大阿哥倒還好,只是時常嚷着有人要害他,康熙接獲了稟報,自然是沒放他出來的,但卻多派了人去守護,而廢太子,則不甘就此沉寂,藉着太子妃生病之機,用礬水作書,讓太醫賀孟畲掌?交待他推舉自己爲大將軍,以便可以脫身出來,再謀他事。
礬書一事,訥敏當然是知道的,只是前世告發此事的人是貝子蘇努,蘇努是八阿哥的人,與四阿哥並沒有什麼關係,訥敏也就沒去在意,可沒想到在今生,這事兒卻發生了變化,蘇努依然還是八阿哥的人,可他在將這事報上去之前,卻想辦法透給弘暉知道了。
弘暉一向沉穩,娶妻生子後,更知道事情的厲害,聽說了這樣的話,馬上就反應出這是個陰謀了,於是並不回府裡去,而是直接去宮中遞牌子請見。
康熙的孫子有許多,他並不是全都認得,但弘暉卻不在其列,對老四的這個嫡長子,康熙還是很滿意的,覺得他少年沉穩的樣子,與兄弟也很是友愛,很有幾分自己當年的神態,交給他的差事,也能很好的完成,自然也不吝於誇獎幾分,但對他在宮中即將下鑰時候的請見,也還是覺得很意外。
“宣他進來吧。”康熙吩咐道,既然這時候來了,應該就是有要事。
弘暉是趕着過來的,雖然已經入冬,也還是跑得滿頭汗,雖已經整理了儀容,脖頸處的汗跡卻依然透露了痕跡。
“什麼事兒啊?”康熙問着給自己請過安的弘暉,“讓你趕着在這時候過來。”
“回汗瑪法話,”弘暉見屋內侍候的太監宮女已經退出去了,就將這一路斟酌好的話說出來,“孫兒方纔偶然間聽得一語,說是二伯往外傳了書信”
“什麼?”康熙一皺眉。
“孫兒只是聽得風聞,並不知此事真假,”弘暉接着說道,“只是孫兒想,既然有人將這話傳到孫兒的耳朵裡,想來必是有因,孫兒愚鈍,不能解其中之意,只能如實來稟報汗阿瑪。”
“你阿瑪沒跟你一起來嗎?”康熙看着弘暉問道。
“阿瑪並不知道此事,”弘暉實話實說,“孫兒一聽此語,就覺得此中藏着利害,故而直接就奔着汗瑪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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