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雋心中十分難過,都怪他,不該給她喝下那半碗水。想不到這半碗水竟然差點使她命喪習玉剛的鐵錘之下,若不是他及時擲出那一槍,刺中習玉剛的馬腿,再加上凌天揚馬快,從習玉剛面前救回了上官無歡,說不定就……
宇文雋緊握着上官無歡的手,她的手不似上官無瑕的手那般細膩光滑,因爲長年習武練兵,使用兵器,她的手心竟然起了一層老繭。
宇文雋凝望着上官無歡手心的老繭,心中萬分心疼:這就是她比別的女人付出了許多努力的見證!正是因爲她不怕苦不怕痛,所以如今的她纔有別於,那些只會坐在閨房裡扯着繡線,做着女紅,說着閒話的普通女子,她才能成爲定河一役倍受臣民矚目的奇女子!
她不怕苦,不怕痛,不怕死!她敢於擔責,敢爲國分憂,敢爲於心上人心憂,這樣的上官無歡,她有資格清高,有資格孤傲,就算目空一切,她也有資格!
宇文雋默默地輕撫着上官無歡手心的老繭,若不是這樣的她,定河之戰如何能取得最後的勝利。說不定就算他親自帶兵上陣,也未必能取得同樣的戰果。
無歡,爲什麼從前我不曾留意到,你原來竟然也這麼可愛呢?
一個多時辰過去了。上官無歡仍然沒有醒過來。宇文雋着急了,這樣看着她昏迷下去,真是令人憂心如焚!
不是說飲了鹽水,將毒水排出來便沒事了嗎,爲什麼上官無歡還沒有醒?
不對!宇文雋心裡有些不安,說不定真不是水中毒這麼簡單!即使從戰場下來,無歡也並不倉促飲水,她下馬步行了好幾步遠,又等水端上來,這中間間隔了也略微有些時間,更何況,無歡只喝了半碗水,就算水中毒也不應該這麼嚴重吧?
“凌天揚!”宇文雋沉聲朝營帳中喚。
凌天揚立即進來,拱手應答:“臣在!”
“無歡這還沒有醒……”宇文雋緊皺着雙眉,“你趕緊傳軍醫,看看無歡這是怎麼回事!”
“是!”凌天揚立即轉身欲走。
“等一等!”宇文雋叫住凌天揚,“此事切莫宣揚,免得軍心渙散,人心惶惶。”
“是!”
碧蘇聽到,匆匆跑了進來,果然見上官無歡還靜靜地躺在牀上,不由得淚水就又在眼裡轉起了圈圈。她緊緊地握着自己手,在心裡無助的祈禱:“小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呀!”
軍醫匆匆來了。僮子揹着藥箱緊隨其後,師徒倆一起走進了上官無歡的營帳。
“都一個多時辰過去了,爲什麼還沒有醒?快給上官將軍看看,這是怎麼回事!”宇文雋心急如焚。
“是,殿下請勿着急,臣這就給上官將軍診看。”軍醫在一旁坐下,碧蘇很快將上官無歡的手從被子裡拿了出來,取了手絹蓋在手腕上,軍醫開始診脈。
見軍醫的眉頭慢慢地擰到了一起,宇文雋慢問:“怎麼樣?什麼情況?”
“奇怪……”軍醫又看了看上官無歡的瞳仁,又取
了銀針刺破上官無歡的手指,擠出來竟是烏黑的血汁,軍醫將銀針遞給交僮子,慌張地跪在宇文雋面前:“太子殿下請恕罪!”
“你且快說,這是怎麼回事?”宇文雋皺起了眉頭。
軍醫低頭道:“微臣該死!方纔微臣竟未診出上官將軍體內竟然還含有另一種毒素,並非水中毒這麼簡單……”
果然不止是水中毒這麼簡單!宇文雋忙問:“那她還中了什麼毒?”
“以上官將軍的中毒症狀來看,極有可能是中了舞草之毒。”
“舞草之毒?這又是什麼毒?”
“舞草是一種毒草,花開異常豔麗,但全株有毒,若將其汁滲入食物之中飲用,便會致人頭暈想吐,脈搏也由快變慢,隨之陷入昏迷,導致最終……最終……”
“導致最終怎樣?”宇文雋急切地問。
軍醫已是汗如雨下:“最終導致窒息而死!”
宇文雋倒吸了一口冷氣:“舞草之毒竟然如此厲害?”
軍醫惶恐地道:“微臣該死,起初竟然給上官將軍誤診爲水中毒,真乃庸醫誤人,求殿下恕罪!”
宇文雋沒有急於追究軍醫的責任:“此毒還有解嗎?”
“還有!”軍醫連忙點頭,“此時爲時還早,要救上官將軍尚還不難!”
宇文雋大喜:“有什麼法子?快快說來!”
軍醫答道:“只須半邊蓮兩錢,萬年青一錢,早晚煎水服用,明日上官將軍定可醒轉,以上官將軍的體質與意志力,說不定,三日之後便可痊癒了!”
“好!趕緊用藥!”宇文雋高興地說。
“是!”
“還有……”宇文雋收起笑臉,囑咐道:“此事萬萬不可聲張,煎藥也要在暗中進行,不許讓任何人知道上官將軍的情況!若是有人問起,只說上官將軍水中毒未解,依舊處在昏迷之中,不曾醒來就是。”
“是!”軍醫雖然不清楚宇文雋的用意,但也趕緊點頭答應。
“有人竟然想謀害我大軍主帥,真是用心不良!”宇文雋皺眉道,“此人居心叵測,也極爲狡猾,用水中毒之事混淆視聽,若不是我擔心無歡,再度傳軍醫前來爲無歡診看,恐怕拖延了時間,無歡就枉死在我大軍營中了!”
凌天揚驚訝地道:“不知道是什麼人如此奸詐狡猾?”
宇文雋沉聲道:“一定要查清這件事情!一定要查清,究竟是敵軍的人暗中潛入我軍營中投毒,還是我軍營中潛藏着敵方的奸細企圖加害我軍主帥,企圖害我大周失利於鄴城城外!若是後者,絕不能輕饒於他!”
凌天揚點頭:“是!”
夜幕已經降臨了。夜色籠罩着整個鄴城,以及鄴城外的大周軍營。
主帥發生意外,將士們不知出路如何,一個個莫不心驚膽戰。
營帳內,上官無歡仍然靜躺在牀,一層烏青之色仍籠罩在她俊秀的臉上。
昏迷中的上官無歡,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前世。
她當上了太子妃,與宇文雋舉案齊眉,皇帝駕崩,宇文雋登基,她順理成章成了皇后,宇文雋待她始終情深款款,她壓根兒就想不到,他心裡真正裝的人卻是她的姐姐。
鳳榻上睜開眼,卻是酒醉未醒的凌天揚在身畔沉處。她大驚,根本就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凌天揚不過是她的副將而已,除了軍營,她與他從未有任何私下裡的接觸,此時他怎麼會出現在後宮,出現在她的鳳榻上?
“喲!妹妹真是好興致,居然敢在皇上的眼皮底下跟自己的下屬偷情?”上官無瑕鼓着掌,饒有興趣地出現在面前。
不過是把姐姐請進宮來小住幾天,竟然就發生了這樣的事?發生了這樣的事,做姐姐的竟然還把宇文雋拉來圍觀?
“皇上快看,無歡她竟然偷人!”上官無瑕回頭拉着宇文雋的衣袖,宇文雋一臉鐵青地走了進來。
自己的皇后出軌了,身爲皇帝,頭上的王冠竟然變成了一頂綠帽,這讓宇文雋情何以堪?
“皇上快看,無歡她竟然偷人!”上官無瑕指着上官無歡:“剛纔聽靈枝來報,我還不相信,若不是親眼所見,我斷斷不會相信無歡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皇上……”
宇文雋鐵青着臉,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枉費朕這麼相信你,上官無歡!你竟然敢揹着朕偷人?”
她該如何解釋?她已經明白了,這件事情絕對跟自己的姐姐脫不了干係,只不過當時她尚還不知,原來自己的姐姐與宇文雋早已經勾搭在了一起!就算到了死,她也只以爲,是自己請姐姐入宮小住的這幾天裡,他們才勾搭在一起的,若不是這一生重新來過,她怎知原來早在她成爲太子妃之前,宇文雋與上官無瑕就已經彼此心有所屬了?
若能重生到更早以前,那該多好。那她絕不會再對宇文雋動心,也不會參加定河之戰,不會在定河之戰脫穎而出,更不會成爲什麼太子妃,從此介入宇文雋與上官無瑕的生活,成爲上官無瑕仇恨的對象,從此過着被陷害,被設計的日子!
若她知道宇文雋鍾情上官無瑕,她是萬萬不會對他付出真心的!能讓她上官無歡動心的,應該是更爲乾淨優越的男子!
鍾粹宮被囚四年,聽聞上官無瑕成爲新一任皇后,緊接着腹中胎兒無聲滑出她的身體,上官家滿門被抄的噩耗傳來……彼時的情景,一幕一幕,盡在上官無歡心中浮現。
兩行清淚自上官無歡的眼角緩緩地滑了下來。
“小姐醒了!”耳邊傳來碧蘇驚喜的聲音,“太子殿下,我家小姐醒了!”
隨後,耳邊便傳來宇文雋略帶歡喜的聲音:“無歡,你醒了?”
緩緩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碧蘇那張驚喜的,眼裡含着淚水的臉。另一邊,是宇文雋那張俊秀清逸的臉,他的脣角含着微笑,手裡緊握着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望着這張熟悉的臉,回想起自己四年的冷宮生活,上官無歡只覺得,此恨綿綿難消,那些痛她絕對忘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