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陸友富看陸友財這副模樣極不順眼,也督促他糾正。
教訓他的時候最常說的話就是:“你就不能站直溜了嗎,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說你跟柳豆蟲親哥倆都有人信。”
從背後看,兩人更是差不多。
本來柳金柱捏着那個所謂的符,準備鄭重的交給柳豆蟲的。還想着仔細交代清楚了。誰知道柳豆蟲拿袖子蹭了一下鼻涕,把柳金柱噁心得不行。
草草交代了幾句:“只能一個人去,不能讓人跟着。到了大殿裡關上門,放好了磕九個頭再出來。辦好這件事,回頭給你拿白麪饃吃。”側着臉,一手捂着鼻子嘴,一手擺手,催促柳豆蟲:“快去吧!”
柳豆蟲被白麪饃驅使着,往東山上去。路遇半路拐過來的陸友財。甕聲甕氣的招呼着陸友財:“十三,你在山上找到什麼了?”
要說這陸友財,打小就被家裡哥哥堂哥們哄着玩,騙他說他是山裡撿回來的,說他說不定跟柳豆蟲有親戚關係。
人小傻了吧唧的時候信以爲真,一直對他的“傻哥哥”多有照顧。在山上找到一個甜草根都掐下半拉給柳豆蟲。
他這樣對柳豆蟲照顧下來,只剩下點吃心眼的柳豆蟲哪次見到他都熱情招呼。
雖然長大了不再相信以前哥哥們騙人的話,但是陸友財依舊對柳豆蟲多有照顧。
眼看着天要黑了,看他還獨自往山上去,不放心。跟他說:“豆棵,這麼晚了別去山上玩了,跟我回去吧,我給你拿窩頭吃。”
柳豆蟲還惦記着柳金柱承諾的白麪饃,舉着符跟陸友財說:“白麪饃。”
他說話大舌頭,又有鼻炎,說話甕聲甕氣的不清楚。
陸友財雖然不知道他拿的什麼,但也不會看錯成白麪饃。以爲聽錯了,問他:“你這拿的什麼東西啊?”
柳豆蟲擺弄着手裡的符:“白麪饃啊。柳金柱他娘給他二姐求來的,放廟裡去能保佑生男娃娃。以後十三娶媳婦我也幫着去放。”
陸友財聽到娶媳婦有點害羞。同時也被柳豆蟲說的話吸引了。自打喜歡何小西以後,陸友財對她們家的人際關係就做了瞭解,知道柳金柱是何小西嫂子孃家的兄弟。他二姐就是小西大嫂。這麼說來,這就是給小西嫂子求的。
細細跟柳豆蟲一打聽,哦,原來是這麼回事。也是他鬼迷心竅太想在何小西跟前邀功求賞了,這裡面那麼明顯的漏洞竟然沒有發覺。
拿過符對柳豆蟲說:“行了,我幫你去放,你回去找柳金柱要白麪饃去吧,就跟他說你放好了。”喜滋滋往山上跑去。
躲在一旁的何大路沒料到人來這麼快,還跑着來的,就見人影一閃就過去了。再細看就只能看到背影了。心說,白麪饃的吸引力夠大的。
大殿的門一關上,何大路趕緊過去把門從外面栓上。不僅大殿的門給栓上,爲保險起見,怕有人聽見再給把人放出來了,把廟的大門也一併栓上了。
之後哼着淫詞豔曲下山去了。距離遠又隔着兩道牆,沒聽出來廟裡大聲叫罵的並不是柳豆蟲的聲音。
柳豆蟲高高興興回去要白麪饃,卻撲了個空。柳金柱不在家。他本來就是哄着柳豆蟲當槍使,壞何小西名聲的。打的就是柳豆蟲跟何小西關一起,根本不可能回來。哪裡會專程在家等着給他白麪饃?
柳豆蟲因爲有些傻,做什麼事比平常人反而跟執着。任柳金柱的爹孃磨皮嘴皮子,不給白麪饃就是不走。這時節,既不是農忙又不是過節,誰家也沒有白麪饃,借都沒處借。
柳老孃本身就不太講理,拎着擀麪杖出來趕人。被柳豆蟲推了個跟頭。
柳老孃大喊:“傻子打人了。”大家不知就裡,以爲真是柳豆蟲發瘋傷人,出來把柳豆蟲嚇唬跑了。
就這樣,也沒人發現廟裡關着的人錯了。
陸家直到開飯也沒見到陸友財回來。只得把他的飯給他留出來。陸友富抱怨:“越大心越野,吃飯都不着家。給他留什麼留,讓他餓一晚上。”
雖然嘴巴這麼說,陸大嫂端着盆往鍋屋送飯他卻沒有絲毫阻攔。
待到天完全黑下來,陸友財依舊不見蹤影,陸友富坐不住了,到大門口站着等。
巷子口玩的孩子因爲擋了他的視線,也遭到他的哄趕:“去,到裡面玩去,別擋着路。”
其他人也十分焦急。一個巷子住着的陸家其他兩房人家也被驚動了。之後其他近房和要好的鄰居也驚動了。大家出動了去村裡各處找。
何家這邊,何小東尚未到家的時候,柳氏就着急了。小姑子一向有分寸,從來沒有上夜影還未歸的情況。問何小南,何小南說一起下山的,其他一問三不知。
柳氏只能去大河邊找丈夫。何小西是姑娘家,何小東也不敢一上來就大張旗鼓的發動大家幫着找。只能讓柳氏回去,他自己先各處找找。
正找着呢,跟陸家那一股人遇上了。兩家人都傻了。倆孩子一起不見了,還是正當青春懵懂的年齡。怎麼琢磨都不是好事。大家都有了不好的聯想。
何小東把拳頭攥地咯吱咯吱響。旁邊的陸友富只求找到陸友財以後,看在兩家以往的情分上,別揍得太狠。
但黑暗裡聽着何小東走路時候踩出來的“嘭嘭”響聲,只覺得不給一巴掌呼牆上摳都摳不下來,就是燒了高香了。
外面的人找兩人找瘋了。兩人在廟裡關着也沒消停。兩個人之後又是晃盪門,又是輪流呼喊了半天,也沒喊來一個人。
這座廟有年頭了。據說最早是有窗戶的,但是後來窗戶的木頭朽了。後來的人維修的時候爲了省錢省事,乾脆把窗洞堵上了。
廟裡的屋子比一般民房更高更闊。門做的也異乎尋常的結實。陸友財試了半天想把門託下來也沒成功。如今兩人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勞累一天了,站久了支持不住,兩人一左一右倚牆坐下休息。
屋宇高,屋子就不保暖。現在正是白日暖和,早晚寒涼的季節。兩人白日做的體力活,更熱,都沒穿厚衣物。
不知是從誰開始的,兩個人的肚子輪番咕咕叫起來。人飢餓的時候更容易冷,坐的又是冰冷的地磚,何小西冷的牙齒直打架。
陸友財是男孩子,火力旺些,也感覺冷得很。但聽到何小西冷得發抖,還是咬牙脫下上衣給她遞過去。
黑暗裡,一隻手突然伸過來碰到自己,何小西瞬間炸毛了。也不記得不能激怒他的想法了,對着陸友財又踢又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