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川大酒店的包間裡。
趙三一副目眥欲裂的樣子,瞪着桌對面的鄭仁杰,嘴脣緊閉,身體微微發抖,似是怒到了極致。
但鄭仁杰看了一眼趙三,壓根就沒有理會趙三要吃人的眼神。
在鄭仁杰心裡,趙三就是一頭紙老虎,瞎嚷嚷什麼?他一腳就能將他給踹死!根本就不在乎他心裡的想法。
他趴在桌上,下巴墊着小臂,兩根手指輕輕捏着高腳杯,若無其事的搖晃着手中的紅酒,對站在他身旁的小黑,使了一個眼色。
小黑看到趙三的樣子不禁皺了皺眉,隨即又展了開來,毫不掩飾此刻他眼中那抹深深的鄙視。
而趙三現在似乎已經豁了出去,他猛地站起身來,可就在剛站穩身形的一剎那,只聽得耳旁閃過一絲呼嘯,有些冰冷的液體甩到了臉上,身後傳來了玻璃碎裂的聲音,“啪!”一聲脆響讓本來已經在暴走邊緣的趙三直愣愣的站在了當場。
鄭仁杰丟出了一直在手中搖晃的酒杯,擦過趙三的耳際在他身後的牆上摔得粉碎,紅色的液體濺得滿牆都是,緩緩淌下像是鮮血一樣。趙三楞楞的站着,似乎對剛纔發生的一切還沒回過神來。
小黑走上前,拿起桌上的手帕遞給了鄭仁杰,只見鄭仁杰接過手帕輕輕擦拭着手上沾染的紅酒,動作輕鬆優雅,似乎剛剛的始作俑者並不是他一樣。
門外走廊上的酒店服務員聽到動靜,把門開了一條小縫瞅了一眼,見只是摔了杯子,便又快速地關上了,因爲老闆囑咐過這個房間的客人很有來頭,他們不招呼,千萬不要隨意進來,即使拆房子也由着他們。
“趙公子,你這脾氣還不小嘛,呵呵,我勸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就算你家老爺子在這裡,也得客客氣氣的,你算哪根蔥?嗯?”鄭仁杰的聲音極度冰冷,聽到他的話趙三瞬間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再也不復之前的氣勢,面色蒼白的蔫了下去。
可鄭仁杰好像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趙三,將手中的手帕隨意的往桌上一扔,繼續說道:“欺人太甚?你在說我嗎?恩,這麼說吧,就算你沒讓我損失這麼多錢,我就是看上你這間公司了,我就想要你這家公司,你能拿我怎麼着?”
鄭仁杰的話讓瞬間讓趙三心如死灰,現在的狀況跟自己在藍星集團對周定南父女時的場景是何其相似,當初自己不過也是以勢壓人而已,認爲自己是趙家的人,就算市裡領導既使是薛家人出面,說到底也不能拿自己怎麼樣。
不過,現在的角色互換了,自己落到了當初周定南父女的位置,面對鄭仁杰自己所謂的勢已經蕩然無存了,然而此時他才發現,拋開了自己的家世背景,自己可並不具備郭陽那樣力挽狂瀾的本事。
天成信託是家族交給他的產業,市值幾十億的公司的40%股權就這麼拱手讓人,實在讓他心中怨憤難平。
“傑......哥.....公司40%的股權您就這麼收走,我對於家裡實在是不好交代啊......”趙三的嗓音嘶啞而乾澀,像用盡全力才擠出的聲音,聽起來已不復當初的盛氣凌人,而是滿含着乞求的意味,像落水的人,在窒息的前一秒,仍然想拼命掙扎着抓住水面上漂浮的稻草。
“趙三,你是沒聽懂我說的話嗎?我說過就算你家老爺子來,也得客客氣氣的跟我說話,你賠了我幾個億!不好交代?要不然我親自去找趙老爺子交代交代,看看你們趙家人到底還有沒有講理的人!”鄭仁杰最後的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吼完猛的拍了下桌子,震得滿桌碗碟嘩啦作響。
聽到這兒趙三身形微微一晃,絕望的閉上了雙眼,知道天成信託的股權他是保不住了,因爲他還不具備和鄭仁杰撕破臉的資格,他身後的家族也不具備這樣的實力。
一旦讓鄭仁杰掌控了這百分之四十的股權,以鄭仁杰的背景和能量,天成信託基本上就變成了鄭仁杰的掌上玩偶。
他心中頓時有些懊悔,但這事兒也怨不得別人,是他把鄭仁杰給招來的。
對了,都是郭陽!遇到問題歸咎於別人——幾乎是人類的本能,如果不是爲了對付郭陽,他也不至於引入鄭仁杰這個外部投資者,不會引狼入室——想到這裡趙三對郭陽的恨意就更深了。
“好了趙三,這事就這麼決定了,不開心的事兒就先說到這兒吧,別光傻站着啊,快坐下吃菜都涼了”。鄭仁杰的情緒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又變成了那個恬靜淡然溫文爾雅的樣子,熱情的招呼着趙三。
若不是趙三臉上剛灑上的酒跡未乾,他還以爲剛剛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對了,趙三上次你幫我的萬隆地產拿下的兩塊地我很滿意,我一直對國內的地產很感興趣,我能預見未來地產業潛力巨大!你就來我公司吧,放心,你要你替我好好做事,未來的回報一定是你那家信託公司幾倍!”
鄭仁杰一手棒子,一手甜棗,他就不信也不怕趙三不上鉤。
…………
與此同時,周家別墅,聽到周定南的詢問,郭陽沉思少許,隨即壓低聲音輕輕說道:“房地產”!
“爸爸,陽陽,你們在聊什麼呢?說來我也聽聽。”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郭陽與周定南的交談。
郭陽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見周冰正從二樓的樓梯上走下來,看着周冰嫋嫋娉娉的身影,郭陽微微一笑,說道:“也沒說什麼,我只是把未來艾丙集團在發展上的一點設想,跟爸交流一下。”
郭陽內心比誰都清楚,用不了多久中國的房地產就會向脫繮的野馬,現如今只是剛剛開始起步,還不足以引起別人的重視,既然自己重活了一次,就必須抓住這次機遇,正所謂手中有地心中不慌,只要自己藉助超前的信息優勢,隨便拿下幾塊地,用不了幾年僅僅靠幾塊地也能把艾丙變成龐然大物。
屆時,自己再依託艾丙網這個連接全國各行各業的電商平臺,即使未來的某達加某寶也不過如此吧。
郭陽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並且確定了自己邁向地產業的第一個目標,最近省城即將要拍賣的那塊地。
周定南聽了郭陽的今後的安排,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稍許,似乎心裡有些感慨,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我老了,想法趕不上你們年輕人,只要你們有魄力敢放手去做,不管你接不接受,爸爸這兒永遠都是你們的後盾。”
周定南說完,看了一眼二人,有些狹促的微微一笑說道:“現在老頭子要回房休息了,不在這兒礙你們年輕人的眼了,哈哈哈。”說完搖了搖頭,也不顧身後周冰的嬌嗔,自顧自的上樓去了,留下了郭陽和一臉嬌羞的周冰,坐在大廳裡面面相覷。
周定南是一名傳統的生意人,是實實在在的企業家,做實業出身的他,在他的心中其實並不能完全理解郭陽所說的這種經濟模式,這種老一輩人的傳統,這也是未來藍星集團窮途末路、泯乎衆人的原因之一。
一旁的周冰聽到郭陽所定的目標卻是微微一愣,剛剛周定南臨走時的打趣讓她只顧得害羞了,暫時忘了這一茬,但此時冷靜下來那件事又回到了她腦子裡,坐在郭陽的身邊,看着郭陽說到。
“對了陽陽,你還記得我再回來的路上跟你提起的那個人嗎?剛剛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了,他好像也跟我提過省城的那塊地。而且他說的理由,跟你也是如出一轍,都看好國內的房地產。”
周冰在飛機上遇到那個人,一直讓她心裡覺得怪怪的,通過兩人交談了許久,最後因爲周冰委婉的下了逐客令他才離開。
總而言之就是這個人讓周冰覺得有些深不可測,根本摸不透他的底細,只知道他在華爾街有家金融公司,但對國內的形式卻是瞭如指掌。
聽到周冰的話,郭陽暗自沉吟,這麼看來這個鄭仁杰倒是個有眼光的人物,此人不可小覷。
…………
北方晨報。
郭陽的出現,讓報社所有人都有些驚訝,當然不少人熱情地上來詢問長短,打招呼。
郭陽帶隊去南方晨報實習掛職,突然之間,在那邊就出了事,據說是在採訪過程中遭遇暴力抗拒然後莫名失蹤了,警方都遲遲沒有查出問題來。
林美美幾個人提前結束實習返回自己報社,聽聞郭陽來了,林美美一個箭步竄出辦公室,衝了過來,聲音都有些哽咽:“郭陽,到底怎麼回事啊?這麼這麼久都不見蹤影啊?你連個電話都不打啊你!!!!”
如果不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林美美或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要直接撲入郭陽的懷抱。
郭陽有些感慨,拍了拍林美美的肩膀柔聲道:“我沒事,一會我在跟你解釋,我先去領導那裡報到。”
說完,郭陽就扭頭去了社長趙國慶的辦公室,然後是挨個拜訪其他領導,表示自己安然無恙,返回報社上班了。
在返回報社之前,其實他一直在考慮是不是終結自己的媒體生涯。因爲艾丙集團的生意越來越大,事情越來越多,他有些力不從心了。
按照現在的局面,只要他全身心投入進艾丙集團的運營,不出三年,艾丙集團就能發展壯大成國內首屈一指的大集團,初步構建起屬於艾丙和郭陽的商業帝國來。
但郭陽卻還是有點不甘心。
前世他沒有主導完成北方晨報的改制和真正的市場化,以至於伴隨着國內紙媒的沒落,北方報業集團也隨之窮途末路了。這是他一直遺憾的事情。
他想要帶領這家報社闖出一條不一樣的市場化發展道路來。
但現在,他的確是面臨精力和時間力所不逮的困境。
再三猶豫,郭陽還是決定臨時從報社退出,辦理一個停薪留職手續,暫時從北方晨報抽身出來,全部精力投入到自己企業的運作上。
等到了一定的關鍵時間點上,他會再次殺回來。
停薪留職合同是指爲了使特定職工有期限離崗停薪並保留職工身份,而由用人單位與該職工依法簽訂的,約定停薪留職期間雙方相互權利和義務的合同。該合同產生於80年代,只適用於原固定職工,不適用勞動合同制職工。合同有效期一般不超過二年。北方晨報其實已經有幾個編輯記者辦理了這種手續,下海經營去了。
郭陽站在走廊的一個角落裡跟母親謝玉芝通了電話。謝玉芝倒是沒有反對,反正兒子如今的家業足以維持生計了,謝玉芝覺得無所謂,只要兒子喜歡就可以。
完了,郭陽就又給周冰打了電話過去:“小冰,我有個事跟你商量、。”
周冰嘻嘻笑道:“陽陽,有事就說啊。”
“我想從報社停薪留職了……”
周冰啊了一聲,旋即驚喜道:“陽陽,要依我說啊,你早就該辭職了。現在艾丙事務這麼繁瑣,你一個老闆長期不在崗,也不是長久之計。沈曉曼這個人呢,雖然可靠,但畢竟是外人吧,自己的企業還是自己管理比較好。”
郭陽笑了笑:“小冰,這與沈曉曼無關,我主要是考慮到精力和時間無法兼顧了。再者說了,我只是停薪留職,將來還是要回來的。”
周冰笑:“那也隨你,我支持你,陽陽!”
周冰知道,郭陽跟自己打招呼完全是尊重,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完全可以做主。況且,在很多人眼裡,尤其是周定南夫妻看來,郭陽早就不該留在北方晨報當一個小記者了,那不是浪費時間和生命嗎?
郭陽拿定了主意,站在社長趙國慶的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走進了社長趙國慶的辦公室。
趙國慶對他有知遇之恩,無論如何,他要提前給趙國慶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