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睡過頭的林麗瑩被門外的敲門聲給驚醒,一看腕錶,嚇得一跳。天亮那會她迷迷糊糊地還想等天亮就走。
現在好了,別說去大嫂那,連上班都遲到了。
再看另一張牀上睡得死沉的林雪琳,她氣得上前狠狠地拍了拍,“該起牀了,你男人又來敲門了。”
“別理他,愛敲讓他敲個夠。”林雪琳含含糊糊地說完,翻個身繼續再睡。
林麗瑩顧不上跟她理論,急匆匆地跑去開了院門。果然胡春生一臉獻媚地朝她笑着問好。
“進來吧。她還在睡。我還得趕去上班。你好好哄她,讓她快點跟你回家。這丫頭不能慣着她了。”
“小姨你放心。我一定讓她跟我回去,我娘她們一直讓我接她回去。”
林麗瑩顧不上多說,擦了把臉,推着自行車急忙趕往醫院。
這邊胡春生也沒急着進房裡,看她離開了,站在院子,看着牆頭兒上的一蓬野草出神。他如今不着急自家媳婦跟不跟他回家,而是能不能回京。他有些後悔當初一時衝動追着她去了大西北。
原以爲這個女人被家裡寵了這麼多年,這次犯錯了,去大西北也不過是個藉口,等個兩三年一定被家裡給調回來。
自己一得美人,二得前程。有了共患難,加上自己手段,到時候便宜岳家替自己兩口子轉回京,那就是他胡春生人生得意時,可誰能料到如今連自己也回不來?
胡春生想到在西北的日子,拼命搖了搖頭,絕對不能回去。還得想法子讓這傻女人折騰。
走進房間,他一過去就掀開被單,“行了,現在沒人了。剩下時間不多,你總得想法子,別躲在這了。”
林雪琳立即坐起身,怒瞪着他,“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來,你少操心。我說了離婚,你是不是沒腦子,還賴着我幹嘛?”
胡春生諷刺地笑笑,“離婚?找好下家了?小琳,不是我笑話你,除了我把你當寶,沒幾個男人看得上你。”
林雪琳從牀上爬起來,一言不發,從牀頭拿起衣服,當着他的面,脫了睡裙,直接換上。
胡春生撇了撇嘴,靠着牆上,“你該去找你媽了。你在這待下去也不是辦法,別讓你小姨煩了你。我知道你心思,你覺得她當初能幫你找到工作,現在應該也可以。可現在你今非昔比,還是去求你老子娘好些。”
林雪琳轉頭認真地對他說道:“春生,我真的要跟你離婚。我過不了西北的日子。我想好了,離了後,我就賴在我爺那,誰也不能讓我離開京城。你放了我吧。你放心,你先回去,我這邊一安頓好,一定讓你回來。”
胡春生陰沉着臉,注視着她。這娘們真夠無情,嘴皮子倒是會說。放了她?看來在西北照顧的太周到了,還真以爲自己得事事聽她?
林雪琳努力的勸說他,“你看我要是離婚了,是不是很悽慘?我就去求我爸,他也就不會讓我回婆家,你說是不是?你待個一年,我找到門路,馬上讓你回來。到時候我們再生個孩子,多好的事情。”
“停。別說孩子,要是再提孩子,老子一定掐死你。你說你是不是故意不要孩子?要不然怎麼每次有身子了就整天發浪?你也別想離婚,門都沒有。當初我跟你過去,你哭着說一輩子跟着我,我跟你說了什麼還記住嗎?”
林雪琳打了個寒噤。她怎麼會忘記?
“我說過,你要是拋下我,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小琳,我付出一切就是爲了你,可你轉眼又要丟下我。
兩次了,你太無情了。當初你奶奶逼着我爺替我定親,你呢,哭着說這次你先放手了,有緣來世再續。
我過得生不如死,遠遠地看到你也不敢打擾你。一聽你訂婚,我一晚上沒睡好,那可是我的第一個女人。可我還是想到只要你過得好就行。
等你出事了,我還是忍不住跑到你身邊,你說活不下去了,拉着我說這麼多年一直爲我守身如玉。我果斷拋下一切跟你走。
你現在又想拋下我,跟當初那樣,可我胡春生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再來第三次。小琳,認命吧,你這輩子休想離開我。真到那天,我死也要抓住你一起下地獄。”
林雪琳一點也沒感動到。她不是當年的小姑娘,早就明白再好聽的情話也遮掩不了事實。假如真愛,就不可能娶妻生子。
說到底,他們彼此都是自私,爲自己活着的人,想到這裡,林雪琳笑了笑。
胡春生上前擁着她,低聲說道:“別想離婚了。那條路行不通。你爸要是知道你離婚,更會嫌棄你丟人現眼。當初他不同意我們婚事,現在你來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這不符合你的爲人。
你如今唯有告訴他,你在那環境太差了,懷了兩次孩子,全保不住。現在只想好好過日子,生個兒子。那樣他還可能相信。也別說想回京,就說郊區也行,想跟父母家人離得近些。
我們先一步步來,先回了郊區,以後再一步步來。”
林雪琳聽了推開他,瞥了他一眼,“行,今兒週末,我去家裡看我爸媽他們在不在家。你先回去,別沒事來這,他們見了又要趕我回婆家了。”
胡春生拉着她繼續說了些情話,見她露出笑容,終於緩了口氣,與她分開告辭離開。
而林雪琳也沒再猶豫,洗漱完整理好自己儀態,從客廳裡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一把鑰匙,鼓起勇氣回孃家。
單元樓內,陳景如趁着週末正在幹家務,打算將牀單被套全給洗了。要不然兒子回家又要沒被子用。
看到推門進來的林雪琳,她趕緊放下手上的活,用布擦乾雙手,朝她身後看了看,就這有她一人,拉着她坐下。
“怎麼一個人回來?你男人呢?聽媽的好好過日子。你婆家怎麼說?沒給你臉色看吧?”
林雪琳聽了撇開雙眼,不敢面對她媽。她總不能說自己從那天回來後一直沒回婆家。要是這麼一說,她媽估計又趕人了。
“爸呢?他去哪了?今天怎麼沒在家?”
陳景如從房裡拿出一包餅乾遞給她,“先吃兩口,媽忙完手上活,等會給你燒麪條。你爸還能去哪,一早就去了你奶那。小琳啊,你別怪你爸。你奶這倒下可都是你的緣故。別看他沒好臉對你,可這幾天一直在打聽你的事。”
林雪琳心虛的地低着頭,“我沒想到我奶會跑到胡家。我知道錯了,可我奶不見我,說她沒我這個孫女。”
陳景如能怎麼說?別說不認自己女兒,就連自己,老太太也是怒目以對。她不想提林老太太,那就是個渾人。
“不見就不見。反正你過幾天又要回去。等她想通就沒事了……”
林雪琳連忙打斷,“媽,你不是說爸已經在幫我打聽了嗎?怎麼又說我還得回去?我不要走。你們當初說我過去待個一兩年,等大姑父不生氣就讓我回來。現在大姑父他們都沒讓我不回來,你們爲什麼不讓我回來?”
陳景如拍了拍她,“別急。不止你爸再想辦法,媽也託人打聽了。現在戶口遷不回來不止你一個人。你有好幾個小姐妹這兩年全去支援邊疆,你該知道吧?”
林雪琳黯然地搖搖頭。自從出事後,沒人再跟自己聯繫了。
陳景如嘆了口氣,“他們那些人現在主動申請去邊疆,而你要回來,這事情涉及到很多問題。你也大了,有些事情該明白,現在讓你回來不現實。你回去後好好工作,爭取得到推薦上京城學習。媽這邊一等戶籍鬆了,就讓你回來。”
學習,學習……全是藉口。要是自己能拿到推薦,還用得了這麼費勁心思回來?
林雪琳一聽她這麼一說,立即站起身怒吼:“你算什麼母親,你怎麼不讓小輝去邊疆?你心偏得沒邊了。”
喊完,蹬蹬地轉頭就跑。
陳景如捂住心口,氣得喘不過來。她這是造了什麼孽。
那麼多人在西北,怎麼就待不下她這個祖宗了?還拿小輝比,有這麼當姐姐的?小輝靠着自己熬到現在容易嗎?
林雪琳跑出樓,回頭見她媽沒追上來,一時悲起,眼淚忍不住往下流。自己真是沒孃家了,爹不疼娘不愛的可憐蟲。
還有她奶奶,真是太過分了,居然說不認自己,她非得去問問誰讓她跑到人家門口罵架的?還想將鍋背在自己身上,想得美!
林雪琳怒氣衝衝地顧不上乘公共汽車,飛快地往大院跑。這次她得去說清楚,她犯了什麼錯,讓她奶這麼待自己?
前段時間她羞於見熟人,這會她不管了,誰笑話就讓她笑話好了。反正自己過不好,誰也沒別想好過。
跑了一段路,滿頭大汗的林雪琳站在大院門口,指着門口哨兵讓她通知家裡,她要回家。
門口哨兵還是新來的,他朝戰友們看了眼,見大家讓他去忙。他也顧不上多想,進去了一會,出來時臉色怪異。
“林同志,首長說現在不方便,讓你改天再來拜訪。”
林雪琳失魂落魄地看着大門口。
——現在連爺爺也不讓自己進去了,真得都不要自己了!
過了許久,林雪琳無視來往進出的行人,不死心地正要上前讓他們再通報一遍。不料想餘光瞥到院內一個人出來。
看到那張臉,嚇得她趕緊扭頭就跑。
時隔多年,林雪琳一直忘不了那窒息的絕望,還有張國慶那雙看着她如看死人的眼神。那個殺神,怎麼還在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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