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我了啊。”餘賢整理整理着裝,瞑目深呼吸幾次,再次回憶一遍準備好的臺詞,邁出步子,登上舞臺。
舞臺上,餘賢四處張望一番,確定熟悉的面孔都在,心中踏實稍許。
很快,大屏幕亮起,“餘賢”出現。那是餘賢精心準備的vcr。
“我叫餘賢,自幼在孤兒院長大。”
“嗯?!”聽完第一句,臺下的李達芬驚得瞪大雙眼,即刻轉頭望向正坐在自己身後觀看着電視直播的餘佳佳。餘佳佳與李達芬不同,笑容依舊,完全沒有一絲震驚。
“佳佳,你……”李達芬懵了,想不明白餘賢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在自己妹妹的注視下說自己的孤兒,什麼意思?!
“李哥哥別擔心,繼續往下聽。”餘佳佳的餘光發現了李達芬的異樣,微笑着轉過頭來安撫道。餘賢的這段vcr可是她拍的,自然知曉裡面的內容。
李達芬皺了皺眉頭,撇撇嘴,將目光轉回舞臺,眺望餘賢的背影。
“我所住的那所孤兒院是一所私立的孤兒院,院長有些偏私,不喜歡我,只喜歡小女孩。所以,我的生活一直很悲慘,別人吃肉,我吃素,別人喝湯,我喝湯渣。”
“真的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唉!誒等等,我是孤兒,沒有姥姥和舅舅。”
“噗——”
“噗哈哈哈哈,這是什麼鬼?這一句太毀氣氛了!”
“人才啊!”
……
猝不及防的自吐槽瞬間戳中觀衆們的笑點,惹得現場氣氛活躍起來。不,也有例外。例如坐在場外看着電視直播的繁羽,驚得手中捧着的西瓜都掉了。
“這不對啊!我看得那份vcr沒有這一句啊!”繁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打開電腦快放一遍餘賢發給他的那份vcr,果不其然,確實沒有這一句。
作爲負責人,或者說餘賢的代理人、經紀人,vcr是由他審覈過後遞交給《華夏好聲音》欄目組的,沒理由會出現另一個版本。
然而,繁羽抓破腦袋也想不到,餘賢恰巧認識《華夏好聲音》欄目組的副導演李玲。現在現場直播的這一版vcr,正是餘賢直接交給李玲的那一版。
“我時常感嘆:上帝啊!爲什麼你就這麼關上了我的門?或許因爲我虔誠的感嘆,打動了上帝。於是,五歲那年,我戀愛了。我與同在孤兒院的徐翠花相愛了。但是,好景不長,在我和徐翠花經歷了長達二十一小時的熱戀後,她拋棄了我,愛上了孤兒院外邊的一個六歲的男孩。”
“我不甘,我不服!我忍不住去找徐翠花,想問個清楚。我說:‘你不是說你喜歡我的帥氣,發誓要做彼此的天使麼?’徐翠花掙脫開我那因爲悲傷而孱弱的手,鄙夷地搖頭道:‘咱們不是三、四歲的小孩了,要現實一點。帥有什麼用?到頭來還不是被卒吃掉!相比我現在的男朋友林大傻,可比你有錢多了,他家裡可有法拉利、蘭博基尼、賓利、保時捷的玩具車,你有麼?!’”
“那一刻,我愣住了。悵然覺悟,上帝不僅關上了我的門,還順手鎖死了我的窗。那時,我就想,憑什麼?!憑什麼我自小悲慘孤寂?!憑什麼我情場失利?!憑什麼讓我承受我這個年紀所不該承受的痛?!不!我不服!我命由我不由天!”
“咳咳抱歉,串詞了。這段跳過。”
“噗哈哈哈哈,哈咧?”
“丟,這又是什麼套路,拍vcr也能拿錯劇本嗎哈哈哈!”
“哦哈哈哈我不行了,這vcr搞笑就算了,還帶急轉彎,要笑岔氣!”
……
現場已是亂作一團,完全沒有音樂選秀類節目的樣子,簡直就像相聲、小品的表演現場。
有人歡喜有人愁,至於繁羽,臉上的黑線多得都快可以扯下來織毛衣了。
“不久前,我來到魔都,參加了這一季的《華夏好聲音》。在這裡,我遇到了很多人,也認識了很多與我一樣的參賽選手,也得知,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是這麼不幸。在這裡,有身患重病,家庭破裂的人;有情場失利,癡情不已飽受折磨的人;有懷揣夢想,卻備受偏見,只能獨自一人奮力拼搏的人。”
“唔?!”
這一段播出後,原本吵鬧的現場突然靜了。
這不說的就是前三位出場的參賽選手嗎?巧合?還是故意?
“不過呢,我還是覺得我最慘。畢竟,像我這種吃個方便麪都經常發現少了調料包,上個廁所都經常忘帶紙甚至還忘帶手機的,我真的……”
vcr中的餘賢苦笑着低頭,三秒後面色瞬變,緩緩擡頭,此時,他的表情是帶着諷刺意義的笑。
只有少部分人注意到,舞臺上的餘賢,正做着與vcr中的餘賢相同的動作。
“我真的……很抱歉。”兩個“餘賢”的聲線、表情、動作完全重合,“以上都是我瞎吹的。”
只要腦子沒病,當然都知道餘賢是瞎吹的。可是,在這個時刻,承認自己是瞎吹的,又是想說明或者證明什麼?
“我不是孤兒,我家庭美滿,父母健在,還有個親生妹妹;我五歲時還在上學前班,並沒有談過什麼戀愛;我來到這個舞臺上,並不是說爲了什麼偉大的夢想,我只想唱歌、比賽。”
“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哪有那麼多悲天憫人的故事,莫非有些人窮了點,有些人富了點,有些人情感經歷多一點,有些人心靈空虛了一點。把這‘一點’去掉,我們都是普通人,”餘賢側身望向古瀾所坐的位置,“都是一個平淡無奇的屌絲。”
“這個舞臺叫做‘華夏好聲音’,不叫‘華夏比慘王’,也不叫‘華夏套路王’。”
vcr早已結束,大屏幕歸於黑暗。
“說得再多,都不如實實在在唱出來。我不是什麼偉人,也不是什麼悲慘而嘴毒的怨鬼,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一個屌絲。”
“這一首歌,送給剛剛一頓海吹的我,送給同爲鄒杰倫戰隊我其他十一名參賽學員,送給現場以及正在電視機前收看直播的所有人,更送給被現實所壓迫,不得不做出一些並不情願的事情的、如我一般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