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暑期,這一年來發生的事兒讓曉曉心裡總是不大舒服,致軒看着曉曉總是盯着一個地方發呆,暑假帶着曉曉出去玩了一圈,幾乎是可着勁兒把想逛的地方走了一圈兒,曉曉的臉上也漸漸有了笑模樣。
在長島的沙灘上,致軒站在曉曉的身後,看着慢慢沉入水裡的夕陽,迎着徐徐的海風,感受着腳下海浪親吻着小腿,低頭吻了吻曉曉耳際的長髮。
“寶寶,還想去哪啊,老公陪着你。”
曉曉的小手搭在交握在自己腰際的大掌上,身子在身後的胸膛上蹭了蹭,眯着眼感受着海風的鹹澀潮溼,“我們回東北吧,去…看看。”
致軒一時握緊了交握的雙手,脣在她的耳上吻了吻,終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飛機落地,又坐了長途客車,下午時,兩人又一次踏上了熟悉的鄉土,先到了老宅去看了曉曉的兩位舅舅,送上來時帶的禮物,大舅媽身子上好,大舅也過的不錯,小玲姐姐已經在首都穩住了腳,在自家飯店裡做的很是如魚得水,這些年隨着分店一個個開起來,有分紅的小玲姐和那個經理自然都是腰包逐漸鼓了起來,大舅要不是捨不得這塊鄉土早就被接了去了,二舅舅家現在過的也好,這邊的生意基本都給了兩個舅舅,想不好也難,二舅媽因爲手裡不缺錢了,倒是越來越懂事明理起來,曉曉這次見到竟然全不是以前的樣子了,兩個小弟也懂事了,老大今年考了大學,說是考的還不錯,能上個二本,小二雖然是皮了些,倒也聽話,倒是致軒這邊兒的有些親戚,有些過的還是那個樣子,也去找過劉爸那邊,手腳不老實的自然被送了回來,回來的說法自然就不大好聽了,只是親戚不少,自然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兩人回來聽點兒閒言碎語也不大在意,致軒的奶奶身體倒是硬朗,去年還接去致軒家住了幾個月呢,只是說自己不習慣那大城市車馬喧囂的,又回來了,讓很多人失望了。
兩人只在老家留宿了一晚,住在致軒家的樓房裡,靜靜相擁了一晚上,二天就去了彭建濤的連隊,下車時看着彭建濤一頭的汗,想來已經等了多時了。
“你小子怎麼還在大太陽底下等啊,不知道躲躲嗎?”
彭建濤也不在意,笑着接過致軒手裡的行李,主動過濾曉曉那一臉的“談戀愛的人智商會變低”的賊笑,引着兩人去了自己家裡。
彭衍旭遠遠的小跑了過來,三人自然又是一堆說笑着走進了彭建濤家裡,彭建濤的母親還是當幾個人是那時初見的孩子,從頭上的汗到帶來的東西又是一頓嘮叨,讓了幾個孩子上了飯桌嘴裡還說着,彭建濤的老爸終於出聲,“你就讓幾個孩子吃頓消停飯吧啊,這一天天的,光聽你叨叨叨的就飽了,來,致軒,曉曉,快吃,這餃子是鹿肉陷的,彭建濤今天大早上特意去拿的新宰的鹿肉,你大娘飽了一上午了,快嚐嚐。”
兩個孩子笑着接過彭建濤父親夾過來的餃子,吃着純天然的蔬菜,彭建濤的老爸還給三個孩子倒了啤酒,陪着他一起喝了點兒,一頓飯倒也吃的熱乎。
飯後屋子裡就剩下四個人,致軒看着曉曉又開始盯着屋裡櫃子的一角看起來,只能出口問了睿睿的情況。
“咱們之間的關係,有什麼不能問的,等下休息一會兒,過了最熱的時候咱們去看看就是了,曉曉放心吧,本來就沒傷到臉,別的傷總會慢慢好起來的,再說我也不在乎,她要是在乎我掙錢慢慢治就是了。”
其餘三人一時也心酸起來,靜靜的不出聲兒,曉曉盯着那櫃子的一角出了好大一會兒神,才慢悠悠的飄出了一句:“那肚子上的一刀,我拿着病歷和片子問了好多醫生,都說是…以後…難了。”曉曉雖然說着話,可一雙大眼睛還是溜溜的睜着,愣愣的盯着那個大木衣櫃子上的鐵皮包起來的角兒,那聲音到最後竟然越飄渺起來,輕輕的,不仔細聽竟然難以分辨了,致軒皺了皺眉伸手抱了曉曉,也不管屋子裡還有人在,扳過她的小臉靠到了自己的懷裡,而曉曉任由致軒抱過去,放在他身前坐着,眼神雖然隨着臉不得不離開那個鐵角兒,轉過來時卻依然是直勾勾的,只是對上的確是彭建濤的臉了。
“慢慢治吧…還有我弟呢,怎麼也不會讓老彭家斷了香火就是了…”
說完深深的嘆了口氣,曉曉的眼神有直線變成了曲線,最後變(渙散,終變)無力支撐的軟綢一般垂落下來,盯住致軒覆在自己小小手掌上,屋中四人都不出聲,靜靜的看着透過窗子照進來灑在地上的陽光由直角慢慢的偏向屋子的東側。
彭建濤長出一口氣,站了起來說:“走吧,北邊兒天涼的快,過了晌午,天就慢慢涼下來了,出門也沒那麼熱了。”
曉曉扭了扭長時間低頭有些僵硬的脖子,慢慢站起身,靠在致軒身上受力的半邊身子竟然有些麻麻的,起身動了一下就僵住了,致軒過來慢慢的給揉捏了下,在曉曉耳邊留下極輕的嘆氣聲。
四人出了門,雖然太陽雖然西斜了,但還是晃人眼,走在楊樹林下風一吹卻不感覺熱了,順着沙土路向村子的方向走去,遠遠的看見一個半草半磚的舊房子,邊上離得不遠處卻是個新蓋的草房子。
曉曉盯着看了一會兒,不覺好笑,也不知道誰,這年頭竟然又蓋了個草房出來,要知道,這個時候蓋磚房蓋樓房都容易,各種材料只要有錢買來請人施工就是了,可是如果想要去蓋個草房卻是挺困難的事兒,因爲草房是由一塊塊草坯蓋起來的,這草坪可都是有麥秸稈加上泥漿混合後用木頭做好的模子放到草地上,把那混合的泥漿倒進模子裡,然後抹平,跟磚塊似的,再把模子拿下來,繼續做下一個,等着這個新做的草坯幹了,跟磚似的了再拿來當磚用蓋房子,可以說,這東西的成本如果不算人工的話倒是不貴,可是算上了人工就不便宜了,問題是現在誰那麼有病幹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啊,這不找罵嗎,曉曉本來還挺陰鬱的心情,忽然看到個腦瓜子被驢踢了的人幹出這麼個事兒來,一下子就好了不少,想着等會兒打聽一下彭建濤,這誰這麼有才華,簡直是才華橫溢啊,沒等曉曉問呢,舊房子裡轉出個女孩子,看着小臉上的酒窩,曉曉楞了一下就跑了過去,走到跟前伸手上下摸摸,雖然小臉兒瘦了很多,不見以前的小圓臉了,但精神很好,兩個一年未見的女孩子互相盯着對方瞅着,竟然久久不能說出話來。
“別看了,再看我哥就不樂意了。”彭衍旭一句玩笑話到讓兩個女孩子同時笑了出來。睿睿拉着曉曉也是上下看了看,問了些近況什麼的,曉曉這個本來探望人家的人,竟然一直回答上了對方的問題,除了“一直還好吧?”之外就不曾問過其他的了。
站着說了幾句話,彭建濤實在看不過去了,牽了睿睿的手拉着她進屋子了,曉曉看睿睿朝他笑了下也就順從的跟着進屋子,先是楞了下,後又仔細看睿睿走路,竟然看不出什麼了,想着她剛纔手上的幾道傷痕,心裡又難過起來。
進了屋子,廚房裡傳出聲響,轉出個人影,正是睿睿的母親,人看着倒是比以前精神了不少,眼睛裡帶上了神采,不像從前了,雖然也是個美婦人,卻總是感覺少了點兒精氣神的樣子,仔細看來倒是年輕上了很多。
“都來了,快進來坐,晚上就在這裡吃吧,也別回去了,姨把東西早就準備好等着你們幾個來了,快,快進來。”
幾個孩子讓進了屋子,曉曉環顧了一圈,還是幾年前來時看的樣子,屋子裡的牆紙倒是重新貼過了,雪白雪白的,不似上次來的時候已經被薰的帶了黃色了,傢俱和物品擺放倒是沒有怎麼變的,還是那些,想着那個畫家,看着睿睿手上那幾道粉色的傷痕,心裡又難過起來。
五個多年的朋友在屋子裡談天說地倒是高興,說着說着就說到了睿睿即將復學的事兒上,耽誤了一年,要比其餘四個人晚畢業一年,心裡還是不大樂意的,看着彭建濤不由嘟起了嘴,大家不由都看向彭建濤,其實曉曉還真是佩服他,就這麼兩頭跑着,順利的過了大三,還能科科成績優秀,怎麼能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彭建濤被心上人帶着撒嬌的神情瞄了一眼,早就笑咧了嘴,大家也就跟着笑出了聲。
晚飯後,四人出了睿睿家,接着手電筒不算明亮的光順着砂石路往彭建濤家走,回頭見睿睿母女已經進了屋子,曉曉又看到了那個草房,竟也亮着光,不由出聲問了彭建濤,他回頭看着那房子眼神竟然分外的複雜起來。
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