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濟安的面很快端了上來,一人一碗,藍白花邊碗裡,臥着一隻雞蛋,一把綠油油的菠菜。
光從賣相上來看,穆棉的菜就輸了。
她心虛地坐在那裡:“真是沒想到,你居然還會煮麪,你不是從小到大都有人伺候的嗎?”
“我就只會煮個面。”
穆棉道:“那你找媳婦可得找個賢惠的,不然到時候兩口子爲了誰做飯這事,估計天天得吵架。”
唐濟安給她倒了一點桂花酒,瞥了她一眼:“我有保姆,我只是不喜歡有人和我一起住,不然我家有很多傭人,我不用做飯,我太太也不用做飯。”
穆棉露出假笑:“哦,那挺好的,挺好的。”
唐濟安吃了一口面,眉頭舒展:“味道不錯。”
穆棉撇嘴:“有你這麼自賣自誇的嗎?”
唐濟安看着她,穆棉便也吸溜了一口,摸着良心講,是真不錯,鹹淡適中,軟硬剛好,蛋也微微有一點溏心……
作爲一碗麪來講,算是合格的了。
“嗯……是……是還不錯。”
唐濟安輕應一聲,語調尾音略上揚,似乎心情不錯。
他喝了口酒,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壓力太大,工作繁重,他需要釋放一下。
外頭總有一些聲音,說他是靠他老子上位,所以纔會這麼年輕當上副院長的,他只有比別人更努力,才能堵住那悠悠衆口。
所以,他是一個工作狂。
穆棉也不阻止他,就這麼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桂花酒。
她則是偶爾抿個一小口。
他的房子很好,飯廳一旁就是一面很大的玻璃窗戶,一轉頭就能看到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她的聲音有些雀躍:“外面好大的雪,明天早上門一推,外面肯定就積雪了。”
唐濟安很老成,語氣帶了些嗤笑:“怎麼跟孩子似的,下一場雪而已,你感慨了很多次了。”
“下雪好玩啊,我們家住的是那種大院子,因爲爺爺很傳統,喜歡四世同堂,所以我們家的大伯二叔小叔還有他們的子女,都在一個院子裡住着,到了下雪天,可開心了,打雪仗,堆雪人……”
她說得盡興,一擡眼,看到唐濟安看着她,那眼神裡是什麼……
好像是……羨慕,羨慕到極致,便透了一點哀傷出來,讓她止不住胸口發堵。
“怎……怎麼了?”
唐濟安轉了視線,聲音很輕:“沒什麼,你繼續說……”
他喜歡聽她說這些,很平淡平凡,卻又透着生活的氣息,從小到大,他從來沒體驗過生活的氣息。
他的生活裡,只有黑暗,冷漠,不近人情。
母親在他面前自殺,舅舅強勢,讓他不要跟父親親近,實則父親也確實和他不親近,兄長……好像從十幾歲開始,他就有了和自己兄弟競爭的念頭……
沒有父慈子孝,沒有兄友弟恭,親情,在唐家,在蘇家,都是不存在的。
這樣的生活將他練就成如今這副冷漠無情的樣子,他內心深處,其實仍然渴望着溫暖,渴望着在這下着雪的夜晚,聽着一些無關痛癢的,但就是能讓你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輕輕被撞擊一下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