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很快就意識到追不上她，再次發出一聲刺耳的咆哮，以它爲中心，四周正在降落的蟲兵再次爆裂成一朵朵血之花。
鳳殊並沒有感到痛楚，操控着機甲就繞到了它的上空，瞬間施展了千斤墜，碾壓着這隻後來者一路向下，直到地面上被砸出了一個大坑爲止。
“小心！”
隨着鴻蒙的一聲驚呼，機甲猶如雨燕斜飛出去，原本瞄準了機甲的第一隻貴族蟲憑空而降，正正好砸在了第二隻身上，它在臨死之前發出了淒厲又綿長的叫聲，直接把壓在它身上的同伴給震得粉碎，方圓十里內的蟲兵也全部爆裂。
鳳殊忘記了自己駕駛着機甲，第一時間想到對付音波功最好的方法是隔絕空氣傳播，找不到江河湖泊可以沉下去，也來不及掘坑自埋再運用龜息功維持一線生機，她迅速鎖定了高空。
鳳珺教過她一個常識——就像往下空氣越稀薄一樣，越往上，空氣也越稀薄。
將輕功運用到了極致，人機合一飛速上升，中途還順手斬殺了擋路者。
“可以了，可以了，它們都死了。鳳殊，別再往上，再飛就要脫離這個星球的範圍了。快點回去。”
鴻蒙的聲音有些萎靡，但興致還算高昂。
“回去幹什麼？乾脆就在空中殺蟲。它們殺起來也簡單。”
即家能量充足，好像是永動機一樣，用之不竭，鳳殊不想降落到地面上，陷入蟲海戰術，無法脫身。
反正在哪殺都是殺，在空中她有更大的優勢。如果情況實在不好了，到時候她可以直接從高空往下發大招，直接轟炸地面。
就是可惜了這片森林。
鳳殊想起彈彈樹來，心隨意動，立刻往那邊去。
“你去哪裡？我都說了讓你直接降落！”
“去看一看那棵彈彈樹，不知道它有沒有事。”
鴻蒙聞言有些猶豫不決，“可是那兩隻蟲子等級這麼高，身上的皮毛血肉爪子骨頭肯定都是寶。你不是很想要一把劍嗎？它們的骨頭就可以作爲劍身材料。以後遇到它們等級之下的蟲族，你都可以直接一劍斬了，保管很多都不敢反抗，乖乖受死。”
鳳殊皺眉，依舊毫不遲疑地往彈彈樹的位置而去，“這裡沒有外人，戰鬥結束再回去拿也可以。”
“不行，蟲族也有腦子，膽大的肯定也會立刻去吞噬貴族的血肉，最後渣都不剩。”
“正好，可以吃剩骨頭，轉頭回去撿就好。”
鳳殊速度很快，中間斬殺了上百隻空中降落的蟲子，才遠遠地看見了彈彈樹。
它被淹沒在蟲堆裡，光禿禿的枝椏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蟲子，它們啃的啃，折的折，一副不把彈彈樹完全毀掉就不罷休的架勢。
“快殺地面上的，它們在破壞根系，要是被攻破主根，這棵彈彈樹就完了！”
“你能不能把它收進空間？”
“不夠大！”
鴻蒙幾乎是哭着說的。
“將雲枕獸和機甲都收進你的空間去。”
“你要做什麼？”
“操控機甲太費力，這裡交給你。”
“別去，它們雖然都很普通，但是數量太多了，殺之不盡，累也會累死你。”
鳳殊充耳不聞，喝了兩管營養劑，又吃了一個自己製作的解毒丸，便離開了駕駛艙，
“好人！！”
鴻蒙又氣又急，但還是聽話地將機甲瞬間收進了空間，讓人無語的是，那隻綠色的雲枕獸卻趁着鳳殊不注意，依舊跟着她飛了出去，此刻因爲驚恐，正在空中撲扇着翅膀，幾乎是在原地打轉。
鳳殊殺了數十隻蟲族，才發現綠色雲枕獸在空中叫喚着她。
“還有一隻。”
“它不肯進來，我強迫不了。雲枕獸速度都很快，這裡的蟲子都不會飛，會飛的王者貴族又都死了，它不會有事的。你注意不要讓蟲族咬傷了，要是流血就麻煩了，它們會發狂的。”
“我穿了防護服。”
“那不管用。又不是空氣細菌，蟲族的爪子很鋒利的。”
“知道了。”
鳳殊分神關注了幾分鐘，發現綠色的雲枕獸果然能夠躲避空中掉下來的蟲族，便不再管它了，一心一意地殺着地面上的蟲族，基本都是一擊必殺，所過之處盡皆屍體。
但是她殺得快，蟲族填補空隙更快，甚至於就連雨勢，也越發滂沱起來，噼裡啪啦地砸得皮膚生疼。
她殺了七天七夜，除了肚子餓到極點時想起要喝營養劑，其他時間都紅着一雙眼睛，機械地收割着蟲族的性命。綠色的雲枕獸也不知疲倦地跟隨着她，一直在她的上空飛着，只要她的頭上有蟲族降落，就會發出咕嚕嚕嚕嚕的警示聲，提醒她注意敵情。
鴻蒙很想喊她進來休息一下，但是事情發展到現在，她已經聽不進去了，就連小便，在戰鬥中也是邊殺蟲邊排泄，所幸她穿了防護服，而且直到如今也沒有被劃破一道口子，功能強大的防護服直接將尿液給分解後排出到空氣中。
至於大便，腸道內沒有任何殘渣，想要拉也沒有原材料反倒不用擔心。
就在鴻蒙的擔心之中，第十天早上，車|輪|戰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持續不斷的瓢潑大雨消失了，輕微不斷的連綿地震卻增強了，在這個星球的很多地方，大地裂開了一道道深長的口子，彷彿是打開了地獄深淵的大門，瞬間吞噬了墜落者。
鳳殊起初還沒有回神，依舊機械地斬殺着來送死的蟲子，直到彈彈樹所在的區域也不能倖免於難，成堆成堆的蟲族都直接墜入地底，鴻蒙在識海里驚呼連連，綠色的雲枕獸也不安地在她的頭頂盤旋，她才猛地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見過地震，也經歷過地震，但是從來沒有這麼大規模的震動，就像是世界末日來臨一般，不是一個地方在裂開，而是整個星球都在分崩離析。
“把彈彈樹的主幹跟根系收進空間，旁的枝椏放棄，快點！”
她喊了出來，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全都啞了。
“收不進來，我剛纔試過了，它的歲數肯定不小了，比我實力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就算只是一棵小樹苗，如果它自身抗拒，在實力懸殊的情況下，我也是沒有辦法將它收進空間的。
你趕緊進來，將那個伴生人弄醒，讓他將隨身飛行器掏出來，我們立刻離開這個星球，我懷疑這裡要爆炸了。”
鴻蒙很緊張，聲音聽起來像是在簌簌發抖。
鳳殊不願意。
她喜歡樹，尤其是巨樹。
小時候，她開心不開心，都會爬到樹上去，跟樹說話，在樹上睡覺，白天看書，晚上看星星。
即便後來離開了鳳家，這個習慣也保留了下來，師傅師兄熟悉她的性情之後，但凡是找不着人，就會漫山遍野地開始在樹林裡穿梭找人，基本也都是一找一個準，她總是在某棵樹上，就好像自己也長成了樹的一部分。
來到星際之後，她這些小愛好已經收斂了很多了，但是偶爾獨自一人時，她依舊會在學堂星那個藥草遍地的樹林裡爬上爬下，毫不誇張地說，她認識那裡百分九十以上的樹木，清楚地知道它們是什麼樣的形狀，會不會開花，開花的話是什麼顏色與形狀，會不會結果，結果的話又是什麼樣的味道。
樹就像是她的小夥伴，像是她的大朋友，像是她想象中的姐妹，像是她幻想中的慈母。
眼前的彈彈樹身上依舊掛着無數的蟲子，它們慌亂地擠作一堆，恐懼於來自深淵的呼喚，卻依舊不忘啃着樹皮，折斷樹枝。
鳳殊冷着一張臉，將一根樹幹從蟲嘴裡劈手奪了下來，然後以木爲劍，劍花也不挽一個，就開始繼續放殺招。
劈刺挑劃，怎麼迅速有效就怎麼來。從下往上，不到一個小時，就將主幹的蟲子全都殺了，還連搓帶拐的，劈飛了一大批活着的蟲子，看着它們被深淵吞噬。
“不對勁，天上降落的蟲子少了，好人你趕緊進來，好像有大變化。”
鴻蒙急得快要哭了，鳳殊卻始終停留在彈彈樹的主幹上，次要的枝椏她鞭長莫及，明知道遠水難救近火，也就只把注意力大半都放在主幹範圍，將劍術舞得密不透風，連自己的頭髮散了，裸|露在外的皮膚出現了血痕都不知道。
她太累了。雖然一直都有進食，維持飽腹感，但是這幾天她的戰鬥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過，別說休息一整天了，一分鐘的安靜睡眠都沒有，現在只不過是靠着強大的意志力在苦苦支撐。
“進來！不要抵抗我，好人，我求你了。這個星球有古怪！！”
“我知道。彈彈樹嘛。”
鳳殊被一堆蟲子的巧合配合偷襲成功，防護服後背被劃破了，皮膚也火辣辣地痛，因爲躲避還算及時，並沒有傷到骨頭，但也算很深了，大量的鮮血飛濺到彈彈樹跟離她最近的那隻蟲子身上。
她反手一劍就殺了對方，然後迅速飛身到樹端，從空間鈕裡拿出消毒藥粉，大把大把地直接抹到傷口上，也不管會不會留疤，拿了兩條幹淨的紗布，防護服也不脫，就自己約莫着用力包紮起來。
“好人，我求你了，你就進來吧，你流了很多血，那些蟲子都發瘋了。”
“我也快發瘋了。看誰瘋得過誰。我師傅說，狹路相逢勇者勝，在它們通通掉進深淵之前，我保管兩隻腳都還站在地面上。”
也或者，掛在彈彈樹的某根枝椏上？
鳳殊揮劍又殺了幾隻離她最近的蟲子，嘴角甚至揚起了一抹愜意的笑容來。
還很小的時候，她穿着裙子爬樹，常常就會鬧出“自掛東南枝”的笑話來，只不過是裙子被某個枝椏絆住，倒掛在半空中。
鳳殊並沒有發現，識海里的鴻蒙像是中了定身術一樣，總是像人類一樣的眼睛不知在什麼時候就恢復了獸族的豎瞳，此刻正泛着金光，但小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驚恐，也不是肅穆，而是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一樣的呆滯。
她一劍又一劍地砍殺着那些來勢洶洶的蟲子，沒能覺察到她那些飛濺到彈彈樹主幹上的血液消失了，大雨早已停止，並不是混合進了雨水裡淡化不見，而更像是被樹幹給吸收，不，吞噬了。
等到她終於有空隙靠在樹幹上稍作休息的時候，她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掉光了樹葉的彈彈樹又冒出了嫩芽與新葉，雖然沒有恢復到最初的葳蕤生光，但的確也算得上是欣欣向榮了。
她的內力已經消耗一空，現在就算是想要劈劍，劈出來的也是形神都不像樣的劍招，跟個花拳繡腿似的。
不過，她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
鳳殊從空間鈕掏出來一個大揹包，從揹包裡面掏了掏，找出來一小包黑色的藥粉，笑眯眯地扔了下去。
幾乎是靠近的第一瞬間，那個小袋子就被蟲子的利爪撓破了，緊接着，它淒厲地叫喊起來，不分敵我地在蟲堆裡橫衝直撞，但凡沾染了藥粉與它的血液的同類，也同樣發出了淒厲的叫喊，同樣開始加入橫衝直撞地行列。
然後，不到十分鐘，樹底下的蟲族就全都亂做了一團，開始大規模地自相殘殺。
她斜靠在樹幹上的身體緩緩下滑，幾乎是無法自控地癱坐下來。
“喏，現在帶我進去，鴻蒙。”
她感到暈眩，疲倦就像是潮水一樣想要立刻淹沒她。
鳳殊抖着手，掐了一把大腿，可惜因爲力度不夠，痛感一般，也或者夠了，只是神經變得遲鈍，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睡過去了。
“濛濛？我累。”
她沒有聽到它的回答，甚至也感應不到它。
她意識到肯定發生了別的問題，當機立斷咬破了舌尖，痛楚瞬間就到達了腦海，她瞪大了雙眼，模糊的視線再次變得清晰起來。
明明是晴天白日，但是不遠處的天空卻在迅速黯淡，不過瞬息之間，就變成了夜幕低垂。
當她懷疑自己是出現了幻覺時，卻有一抹極爲絢爛的青綠色亮了起來，就像是一尾游魚，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游來游去，她甚至能夠感應到它的歡喜。
是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