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戊時三刻,晚色自枝葉間落下,夕光鬱郁,秋雲冉冉,嶙峋的石光氤氳爽氣,輕輕颯颯的,讓人沉浸其中,難以自拔。
整個時空,似乎在這一刻定格,不見首尾。
勾陳帝君負手而立,頭戴金冠,英武不凡,在聽李元豐說話。
李元豐垂袖而立,擲地有聲地道,“我曾在花果山和孫悟空結拜,有香火情,所以纔在斬妖臺上發聲。”
在太白金星和哪吒三太子面前,李元豐將塑造自己成一心一意爲天庭,深明大義,忠於玉皇大帝,但在勾陳帝君面前,他就強調自己念舊情。
畢竟勾陳帝君纔是李元豐在天庭真正的靠山,而任何大人物雖然口上不說,但心裡面都希望自己的屬下知恩感恩,有人情味。那種完全自私自利,忘恩負義的人,都不希望攤上。
李元豐這個傢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在這一方面,耿直豪爽的猴子比起李元豐差遠了。
勾陳帝君點點頭,衣袖上緑葉漠漠,曉破霜白,道,“你這樣的舉動,會引來其他麻煩,天庭複雜,超乎你想象。”
李元豐知道,背後對孫悟空出手的人可能遷怒於自己,可做任何的事情,一般都是有利有弊,只要利大於弊,就可以去做,於是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你知道就行。”
勾陳帝君沒有多說,劍眉挑了挑,開口道,“以後不要跟佛門的人走得太近。”
“是。”
李元豐答應一聲,身子微微一震,他來覲見勾陳帝君,很大原因就是這個,不管自己怎麼想的,從場面上來講,是幫了孫悟空一手。而在北俱蘆洲所見,或在天庭見聞,妖族和佛門的關係可半點不好。
自己的舉動,上綱上線的話,都能扣個資敵的大帽子了。
再陰暗一點想,暗算猴頭的背後,勾陳帝君到底參與沒有參與?
現在來看,並沒有太糟糕。
天庭,東極宮。
瘦鬆搖影,夕光照窗。
白鳥翻飛過去,留下滿地的影子。
再遠處,流雲層層,波光翻綠,交錯如畫。
東極青華大帝坐在高座上,背後重重疊疊的光,上撐天,下連地,裡面細細密密的篆文自四面八方涌來,匯聚成不同的信息,如流水一樣,無窮無盡。
好一會,只聽梵音響徹,燃燈古佛踏着蓮花,自外面來,到宮殿中,坐到東極青華大帝的對面,垂眉如珠,照耀四下。
“燃燈道友,”
東極青華大帝見燃燈古佛來,睜開眼,眸子炯炯,道,“有玉帝牽頭,天庭上下雷厲風行,這幾日已經有了少許線索。”
東極青華大帝不緊不慢說話,有一種智珠在握,道,“待孫悟空自八卦爐中出來,應該就能夠鎖定動手的背後人。”
“不外乎那幾個人。”
燃燈古佛唸了一聲佛號,檀金色的佛身照耀四下,積累下赤金般的光芒,道,“除去他們,豈能遮蔽天機,讓我們毫無察覺?”
東極青華大帝笑了笑,他同樣有所猜測,但天庭不是西方極樂世界,也不是玄門,在這裡,各種勢力交織,得有明明白白的證據,纔可拿人。
不然的話,會惹出很多麻煩。
燃燈古佛當然知道天庭各種勢力相互牽制下局面,他此來,只是催促一下,不然的話,以天庭的官僚病,上面的人急的要死,下面的人則慢吞吞的。
點到爲止,燃燈古佛提到另一件事,問道,“道友,玉皇大帝真身已不在天庭,勾陳帝君也真身前往,出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提到這個,東極青華大帝神情變得嚴肅,凝聲道,“本來只以爲是小隱患,可沒有想到,最近突然間有了新的變化,很難處理。”
“這個時候,”
燃燈古佛聽了,皺了皺眉頭,心情同樣不好,佛門大興,近在眼前,他們步步爲營,按部就班,水到渠成,纔是王道,對於可能的變化都會本能地抵制。
“玉帝真身前往,應該會平息。”
燃燈古佛壓下心中的不舒服,平靜開口。
“希望如此吧。”
東極青華大帝知道的更多,幽幽嘆息一聲。
不知名空間中。
玉皇大帝的真身負手而立,頂門之上,有鬱郁的光,再往上,託舉一寶塔,千般瑞氣,萬種神采,相互碰撞,覆蓋四下。
這位在天庭中擁有難以想象權勢的存在,正看向四下,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黑氣源源不斷涌出,恍若實質,蘊含着嫉恨,痛苦,慾望,追求,等等等等,億億萬的情緒交匝在一起,從而引起質變,成爲玷染仙靈之氣的存在。
在修煉不成的時候,修士會怕萬丈紅塵之氣,裡面的各種情緒交錯成複雜因果,沾染上後,難以擺脫,污染靈體和自身純粹的氣機。
可那樣的紅塵之氣,只會污染尋常的小修士,在修士修煉到元神境界,已經超乎其上,更不要提成仙后,內外澄明,圓潤毓秀,來者不拒。
但現在的黑氣,根據玉皇大帝的判斷,絕對能夠浸染仙體。
“這人間界到底有多少人口,進行了何等的演化,居然生出這麼複雜而紛亂的念頭?”
玉皇大帝知道這是萬丈紅塵之氣,可本質實在太高,在天界和地仙界沒有出現過,只能是面積最大的人間界了。
“而且,”
玉皇大帝看着黑氣,發現一種冥冥之中的運數在流轉,忍不住讓他覺得心悸,難道天庭有變故不成?
兜率宮。
道童們打着扇子,有氣無力。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間,從觀世音菩薩送孫悟空,再到太上道掌教將之扔進八卦爐中,算一算時間,已經正好七七四十九天。
“四十九天。”
道人一身法衣,上面太極陰陽之紋流轉,他看着八卦爐,喃喃一句,道,“火候已到,這猴頭會脫胎換骨。”
在此時,冥冥之中,一種無形的玄妙力量出現,黑中帶紅,肉眼難見,靈覺隔離,連道人這般人物都沒有發現,然後投入鼎爐中。
“開,”
道人打出法訣,爐蓋一開,他探頭一看,入目的血紅的雙眼,黑氣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