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打量了幾眼，嘴角微微勾起：“沒有規矩？方源？”
方源爽朗地說：“不過是個代號，隨意就好。”
江寒微微一笑：“那我就叫你小方好了。”
方源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然後說：“老闆，進屋說話吧。”
江寒點了點頭，感嘆了一聲：“找到你家可真不容易……”
說話間進了裡屋，兩人在燒得熱乎乎的炕上坐好。
方源將小女孩放在炕上，然後張羅了一下，倒了兩杯熱茶。
江寒品着茶水，打量了一下屋裡的陳設。
很普通的家庭，和一般的工薪階層差不多，但該有的東西都有，應該並不算拮据。
小女孩兒忽然爬了過來，大眼睛嘰裡咕嚕轉個不停，好奇地打量江寒。
她看起來十分幼小，也就3、4歲的樣子，長得倒是不錯，玉雪可愛。
穿得也挺好的，脖子上掛着一串銀鈴，行動之間，叮噹作響。
“好可愛的小姑娘……”江寒讚了一句。
然後看向方源：“你妹妹？”
方源點了點頭：“今年三歲半了。”
隨後看着妹妹，一臉寵溺地說：“小鈴鐺，叫人。”
小鈴鐺咬着手指頭，奶聲奶氣地問：“叫什麼？”
方源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溫柔地說：“他是我的老闆，小魚兒叫他Boss哥哥，你也跟着叫他Boss哥哥好了。”
小鈴鐺聽話地點了點頭，衝着江寒露齒一笑：“不是哥哥！”
江寒汗了一下。
方源糾正說：“是Boss哥哥。”
小鈴鐺：“包子哥哥。”
“不對，是Boss哥哥。”方源不屈不撓。
“抱絲哥哥！”
……
小鈴鐺口齒不清，一錯再錯，方源就不厭其煩，不斷地糾正。
大約十多遍之後，小丫頭的發音才終於像樣了一些。
兄妹倆的溫馨互動，江寒看在眼裡，好笑之餘，也莫名地有點羨慕。
方源這小子還真有福氣。
自己這種獨生子女，可從來不知道有個弟弟、妹妹是種什麼感覺……
“博士哥哥。”小丫頭終於學成歸來，笑嘻嘻地叫了一聲。
江寒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溫和地一笑：“乖！”
“嗯嗯，我最乖了！”小鈴鐺很認真地點着頭。
方源找了個玩具，塞到小丫頭手中：“去炕裡自己玩，我跟老闆說幾句話。”
小鈴鐺點了點頭，骨碌、骨碌滾到了裡面去。
江寒找了個話頭：“小方，你以前見過我嗎？”
方源點了點頭：“以前只見過照片，後來纔在電視裡面，看到了你的訪談。”
江寒目光一閃：“但我記得當初，咱們第一次聯繫的時候，你就一口道破了我做過哪些遊戲。”
方源遲疑了一下，回答說：“我看到你發佈的招聘信息，就在應聘之前，通過網絡收集過你的信息。”
江寒不動聲色：“你那時候應該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怎麼收集的？”
方源靦腆一笑：“真想找的話，還是有辦法的。”
“你黑了我的電腦？還是手機？”江寒猜測了一下。
方源搖了搖頭：“都沒有，你的電腦安全性能很好，我黑不進去……”
江寒：“……”
也就是說，這小子還是嘗試過的……
方源頓了頓，又說：“不過，你發帖子的IP很明顯是松江一中的，我就黑了你們學校的論壇……”
隨着他的講述，江寒終於解開了一個小謎團。
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新鮮的手段，就是一點黑客技術，再加上一點“社會工程學”的應用……
“小魚兒那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吧？”江寒又問。
方源點了點頭：“當初聽說她比我還小兩、三歲，我就感覺挺奇妙的，沒想到現在的小孩子這麼厲害，就稍微調查了一下。”
江寒：“……”
方源這話聽起來，似乎並沒把他自己劃分到“小孩子”集合中……
方源續道：“小魚兒的信息還是挺容易查的，我從她的電腦裡，得知了她的學校和班級後，給她的老師打了個電話，就拿到了很多信息。”
江寒一時無語。
有的人安居樂業太久了，難免警惕性不足；也有的人，是單純地不懂得保護他人隱私……
“那前幾天科技館的事情，又是怎麼回事？”江寒又問。
方源呵呵一笑：“說來巧了，那天科技館舉行了一個活動，我們學校也組織一些學生去參觀……”
據他自己說，那天本來沒打算去的，後來有個同學臨時有事去不了，學校才讓他充個數。
然後就碰巧在參觀時，看到了小魚兒，等到自由活動時，他就去打了個招呼……
江寒聽完恍然一笑，自己當初差點誤會了，以爲他是個心懷不軌的……
接下來，兩人又聊起了技術話題。
方源興致十分高昂，說了不少自己的編程心得，也向江寒請教了一些問題。
老實說，這小子對於計算機系統，以及程序設計方面的瞭解，都已經達到了一個相當的高度。
讓他都苦思不解的問題，隨便拿出來一個，都不是白給的。
江寒也往往要苦思一陣兒，才能給出一個方向性的答案。
但方源要的就是這麼一個方向。
以他的能力，只要方向走對了，想要推導出整套方案，並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
江寒幾乎有問必答。
藏私？
沒那個必要。
這些小技巧又不能換來學術點，留着幹嘛？
兩人相見恨晚，談興越來越濃。
江寒忽然提起一茬：“對了，這些計算機方面的知識，你從哪學到的？”
方源靦腆一笑：“一開始就是看書，然後自己提出問題，編程解決，實在解決不了的，就去網上看別人怎麼弄的……”
江寒微微有點意外。
聽這意思，這小子幾乎沒接受過正規的編程訓練？
那可就不簡單了！
別的也就算了，做遊戲編程時，很多東西書本上可是找不到現成答案的，多半需要豐富的實戰經驗，才能慢慢摸索出來。
想到這個，江寒就打探了一句。
方源平靜地說：“大約學了三年多，後來就找不到什麼有難度的問題了，我就逆向了一些商用軟件，然後試着反編譯成C++……”
江寒聽得一陣無語。
今天總算知道一個“正常”的小孩子，到底能天才到什麼地步了。
一般來說，想把編譯好的可執行文件，弄回高級語言，基本上是沒可能做到的。
只要能反編譯個五、六成，就算水平很可以的了。
而這個小方同學，居然通過這招學技術，關鍵還讓他學成了，用到了工作中……
這簡直有點匪夷所思。
江寒甚至忍不住有點懷疑，莫非這個方小子，也是個有掛在身的？
只可惜他並沒有任何證據……
兩人又聊了一些生活話題。
小方同學雖然年紀不大，卻非常沉穩，說話也挺實在的。
江寒看到他，就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不過也暴露出一些小問題。
方源的反應雖然也稱得上機智、敏捷，但對於技術之外的問題，有時會缺乏認知，似乎有點不通世務的樣子。
大約十點多的時候，方源說：“我爸爸和媽媽一會兒就回來了，我得先去做個飯，您先小坐一會兒？”
江寒微微一笑：“你哄妹妹吧，我幫你做一頓。”
方源有點不好意思：“老闆，你這樣禮賢下士，我以後要求漲工資時，可是會張不開嘴的……”
江寒：“……”
小方同學的確實在。
然而……有點過於實在了吧？
不過，實在點好呀！
如今這個年頭，實在人是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