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餘公子還在汝南嗎？”顧茗問道。
顧樸還真沒有想到她會問餘欽的事，一時愣住了。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看着顧茗，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十四，你這些事，你母親知道嗎？”他有些躊躇地問道。
顧茗眨了眨眼，想明白他想到哪裡去了後，跺了跺腳，說道：“二郎！你想到哪裡去了！是我有些事情找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樸真的很想問一句，你覺得我想的是哪樣？可是看着顧茗那還稚嫩的面容，又覺得自己是多心了。十四纔多大點人，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
“餘欽回家了，前幾天他家裡來了人，說他家裡出了什麼事，他匆匆忙忙地便回去了。”顧樸說道。
回去了？顧茗頓時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不對啊，和玟還在的啊！”顧茗記起，昨天自己還叫金菊給和玟送了一小壇的桂花酒呢。金菊回來說和玟收了啊！和玟是餘欽的貼身丫環，他要離開，怎麼能不帶和玟走？
顧樸點點頭，說道：“餘欽那小子，說怕你有事找不到人幫忙，就讓和玟留了下來，說只要是你的事，就讓她找我。”
顧茗徹底黑麪。
而他們兩個人正在談論的餘欽，卻根本不在他說的青州什麼老家裡，而是已經回去了燕京，在燕京的某個宅院裡，正在焦急地等着一個人。
燕京是大華的京都，位置比較偏北。與氣候溫和溼潤的汝南比起來，頗有些陰冷乾燥。雖然還只是秋天，但是現在的氣溫，已經有些寒氣了。餘欽穿得卻不算厚，在院子中轉來轉去，額頭竟然還出了一層薄汗。
終於他等的人進了院子，餘欽驚喜地一擡頭，喚了聲：“大哥！你終於來了，沒有出什麼意外吧？”
來人是個年紀很輕的少年，約摸只比餘欽大一兩歲的樣子。但是餘欽面對他時候那個恭敬樣子，卻是從心底眼裡透出來的，半點都不做假。
“說了讓你別叫我大哥，不然，你見了我大哥該怎麼叫？”少年擺擺手，說道。
餘欽撇了撇嘴，說道：“我可只認你當大哥，別人與我何干！”
“你啊，還是這麼一個脾氣，跟着顧老夫子讀了這幾個月的書，怎麼也不見長進？”少年開起他的玩笑來，說道。
餘欽在汝南讀書的事情，他竟然都知道。
餘欽瞪了他一眼，說道：“我問你的事呢，你就一直扯……是不是現在情況已經很嚴重了？不然七哥不會叫我回來的！”
老七其實不是他的手下，而是大哥的手下。大哥害怕他沒有人護着會出事，特地叫七哥跟着他的。
前幾次給家裡送東西什麼的，其實也是給這個大哥送。至於他的家人，餘欽的臉色陰了陰。
“是老七自做主張，這事你回來又能怎麼樣。”少年皺着眉頭，說道，“最近我要避避風頭，免得被人盯上。”
餘欽有些憤憤地開口說道：“大哥！你又讓！你那些兄弟，沒有半個知道好歹的，你一步步讓，他們一步步地逼進。大哥，你要退讓到何時！
少年沉默不語。
餘欽又開口說道：“大哥，只要你開口，我爛命一條！豁出去幫你了！不蒸饅頭爭口氣，不試試，又怎麼知道一定爭他們不過？”
“你的心意我領了！我會好好考慮的。”少年拍了拍餘欽的肩膀，聲音沉重地說道。
他這個小子啊，還是太簡單了些，以爲這事，只要自己爭，就一定會有機會。事情哪裡會有那麼簡單。他不想爭嗎？他也有機會，他怎麼可能真的一點想法也沒有？
只是，他又拿什麼，與他的兄弟們爭？
他的那個病，只要讓人知道……
他一直退讓，才讓自己在這步步驚險的深宮，安全地成長。
雖然半夜驚醒，心中也有不甘，也有憤慨，但是，他又能做什麼呢？只能慢慢地熬着，希望早一些及冠，這樣，自己便能夠得到封地，到自己的封地去了。
他不是顧茗，他沒有多活一次，自然並不知道他後面的生命軌跡。
但是即使是顧茗，其實她知道的也並不全。她只知道，那一年，林恩之還沒有當上侍郎，京城突然兵變。在一個少年的相助下，四皇子反出了京城，逃離了燕京這個地方。
而她不知道的是，若干年後，他又再次地攻下了這個都城，這個天下最繁華的城市。
只是當他站在那高高的位置上，向下俯視時，卻覺得萬分的孤單，還有寂寞。
他不知道他的選擇是對是錯，但是，多年前那個小兄弟的話，卻是一直在他耳邊迴響。於是他放棄了所有，他回來了，他得到了。
然而，他不知道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在這個過程中，他失去了太多，他沒有與自己心心相印的女人，失去了與自己肝膽相照的兄弟，還有那輕鬆的快樂，肆意的快感……
所有的一切，全部變成了沉重的負擔，重重地壓在了他的身上。所有的這一切，他都只能自己一個人承擔。
沒有半個人可與他分享。
快樂也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也沒有，只有無邊的寂寞，將他包圍。
而現在，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他對餘欽說道：“去汝南吧，我跟你一起去汝南躲一躲。”
餘欽的神情，突然變得怪怪的，躲閃起來。
“怎麼了？”少年發現了，奇怪地問道，“你在那裡留下了風流債，不敢再回去？那我換個地方也是可以的……”
“哪有哪有！沒有的事！”餘欽嚷嚷起來，他哪裡惹了什麼風流債了？
十四娘那事，能叫風流債嗎？那也太褻瀆她了！
“是……是我聽大哥你的，在那邊用的是個化名……”餘欽支支吾吾地說道。
少年一聽，便知道肯定是這名字有什麼不妥了。他也不動聲色，只是問道：“你化名叫什麼？”只怕是跟自己有關吧。
果然，餘欽支支吾吾地說道：“叫……叫餘……欽……”
餘欽！少年目瞪口呆，半晌了，才問道：“你叫餘欽，那我得叫什麼纔是？”
餘欽這下苦着個臉，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大哥叫寧予卿，自己當時起化名的時候，腦袋一熱，就叫了“餘欽”……這下可好，大哥的名字拿不出來了。
可是那個時候他真的不知道，大哥也會去汝南啊！
“算了，我就叫……叫餘商好了。”寧予卿無奈地說道。雖然這個名字有些爛，可是總比跟這個小子同名要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