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跟活人一樣……”李克文喃喃自語。
寧予卿挑眉問道:“那……到底像不像十四娘?”他在意的,到底還只有這件事。
李克文緊緊抿着嘴,端詳了好一陣,才微微點頭道:“已經有四五成像了。”
“當真?”這對寧予卿,到是一個真正的驚喜。他的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些。
“大哥,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李克文擡頭看向寧予卿,看着他那緊張的樣子,不由得笑了,戲弄道,“大哥,爲甚這麼緊張?還是說,這張畫,有什麼特殊之處?或者,是上面這個人,對你有什麼特殊之處?”
“我這麼緊張,你還能不知道爲什麼?”寧予卿白了他一眼,將那幅畫收了回來,仔細地卷好,重新系上了絲絛。
讓耳尖將它收起,寧予卿又興致勃勃地對李克文說着:“我來替你也畫一張吧。”
“這次可以畫上臉了嗎?”李克文的表情頓時變得苦兮兮的了。
他們兩個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這麼多年下來,寧予卿沒少給他畫畫。可是,不管是什麼情境下,他穿的什麼服飾,這些畫都有一個同樣的特點,那就是……
沒有臉。
從來都沒有畫過臉。
而現在,他都已經給顧茗的畫上面畫上臉了,那麼,給自己的臉畫上,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我儘量。”寧予卿手拿着筆,將面前的宣紙抹平,深深吸了口氣。
雖然給顧茗的畫畫得不錯,可是,他到底還是沒有底。
深深地看了李克文一眼,他低下頭,動起筆來。
只是還是同以前一樣,先從別的地方開始畫起。已經將衣裳的每一條褶皺都畫得惟妙惟肖了,但是,李克文的臉,還是空在那裡。
他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可是隻要視線一落到紙上,就變得惶惑起來。
到底是長什麼樣子來着?爲什麼不記得?
爲什麼畫不出來?
爲什麼?
“還是不行嗎大哥?”李克文也發現了異常,沉着臉走過來,盯着臉部仍然一片空白的畫像,心思沉重。
“還是不行。”寧予卿扔下了畫筆。
爲什麼只有顧茗可以?爲什麼他只能畫出顧茗來?
雖然只有四五分的相似,但是,他畢竟已經將人臉畫出來了!
爲什麼,換了個人就是不行?就算是與自己相交多年的寧予卿,他也畫不出來?
“看來,只有她了。所有的希望,都在她身上。”李克文若有所思地輕聲說道。
寧予卿突然間醒悟過來,急急說道:“克文!你不要誤會,我……我對十四娘,沒有旁的意思……”
“當然,大哥你當然不會對她有什麼意思了。”李克文微笑着看着他,安慰他道,“大哥,小弟不會誤會的,你放心好了。顧家十四娘,是我們的一個大大的機緣,也很可能,是唯一的機緣。”
“我們,不能錯過她。”
“囡囡,多吃點多吃點。欠看看你,瘦成這個樣子,肯定是在家的時候沒有人管你,飯不好好吃的緣故。”飯桌上,擺滿了農家人認爲最體面豐盛的菜式:雞鴨魚肉樣樣都有,一看就知道誠意十足。而鄭婆婆則不停地給顧茗挾着菜,恨不得所有的好菜都挾到顧茗飯碗裡的樣子。
這次顧茗來,正好鄭逢也在。見到自家奶奶這個樣子,他有些吃味了:“奶,你眼裡竟只有十四娘一個人了,你的孫子我還在這裡呢!你怎麼一筷子菜也不挾?”
“以前給你挾得還少嗎?何況囡囡的娘去得早……”鄭家婆婆瞪了這個孫子一眼,“你要是覺得挾菜累得慌,讓你親孃給你挾!”
“哪裡有那樣誇張,我自己吃就好了。”鄭逢哪裡敢跟奶奶爭辯,趕緊閉上嘴,挾了大大的一塊米飯,塞進了自己嘴巴里,想要將自己的嘴堵起來。
大舅娘也趕緊挾了塊雞肉,笑眯眯地放進了顧茗的碗裡,和聲說道:“十四娘,你太瘦了,多吃點肉!”
鄭逢沖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而鄭大舅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傻呵呵地一直在笑。
“對了十四娘,昨天莊子裡的牛婆子來打聽,咱們莊子上還要不要人幹活?她媳婦肚子正大,很快就要生了。咱們這裡不是有個酒窯,專門請這樣的婦人做活的嗎?她說她媳婦坐完了月子,就能夠來幹活了。”鄭婆婆突然記起一事,問道。
坐完月子就過來幹活?顧茗心底輕輕嘆息,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說道:“這招人的事情,大舅做主就可以了。”
“這怎麼敢,還是要十四娘你把把關纔是……”大舅娘高興得眼睛眯得跟月牙兒一般了,嘴上還偏偏要客套一樣。
不過當然沒有人將她的客套話當成真話,十四娘那麼忙,招個人幹活這事也要管的話,那她還能幹得了別的事?
吃完了午飯,顧茗感覺到有些累了,便就歇下了。
反正現在她也不用擔心有人算計她,自然不必像以前那樣拼命地趕回趕。
見她睡着了,鄭婆婆趕緊將兒子媳婦孫子都趕得遠遠地,自己則守在門口,拿着個鞋墊子一邊縫着,一邊看着不讓貓兒狗兒靠近,吵到了顧茗。
很久沒有睡過這麼安穩的覺了,再加上這段時間實在是有點累,顧茗這一覺,一直睡到日頭偏西才醒過來。
從牀上爬坡起來,她沒有看到丁香。她趿着鞋子到了門口,也沒有看到鄭婆婆。
人都去了哪裡?她奇怪地在院子裡找起來。突然,她聽到後面有人正在說:“這真是作孽啊!”
怎麼回事?顧茗停了下來,仔細地聽着。
“娘,這牛家娘子,生第一胎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這第二胎,反而難產了?”顧茗聽出來了,這問話的是大舅娘。而方纔說話的,則是鄭婆婆。
“你每天都在酒窯那邊忙活,不知道這裡面的事。”鄭婆婆嘆了口氣,說道,“這牛家娘子雖然這是第二胎,可是第一個胎卻是個女娃,懷的時候想什麼吃的都想不上,所以生的時候,娃娃很瘦很瘦,一生就生下來了。可是這一胎,城裡的朱穩婆卻是給他們摸過的,說這一擡,一定是個男娃。”
這下子可將牛婆子高興壞了,再加上現在她家兩個人在酒坊這邊幹活,家裡用度寬綽得很。於是,雞呀肉呀的,不要錢一般,拼命給這個媳婦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