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山琴打量着這幾匹面料，這個面容略有些黑的媳婦陪着笑，討好地對她說道：“姑娘，這幾匹布，可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好布料呢，我可是特地早早地準備了給餘容院送來的……”
山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問道：“今年京城最流行的？今年京城最流行的布料，汝南就已經有賣的了？而且這批布料不是去年年前購置的嗎，怎麼採購的管事這麼厲害，提前知道今年京城會流行什麼布料？”
這個媳婦本來是想說得誇張點來討山琴的喜歡的，可是沒有料到，自己的嘴沒有一個把關的，看着山琴好像蠻喜歡的樣子，一下子說得過了火。
這可麻煩了。什麼京城最流行的布料？京城有沒有人穿這樣的布料她都不知道。而且這些布料，就算是年前採購的時候，也不是最好的那幾匹……那幾匹肯定是要分給夫人幾個的。
不過在全部的面料裡面，這也是算是中等偏上了。對餘容院這樣的地方來說，一個小小庶女，已經是很足夠的了。
但是她卻是嚴重低估了餘容院，低估了顧茗。原來信心滿滿可以將她今天的事情解決掉的禮物，現在卻不但沒有達到目的不說，反而還眼見會起反效果。
這個媳婦臉色頓時就有些難看起來。十四娘現在在家裡是越來越厲害了，自己今天白天不得不按照夫人的要求做，狠狠地得罪了她……
要是不害怕以後被十四娘記掛在心，找機會整治自己，自己何必來這些跟個小丫頭陪笑臉？
媳婦咬咬牙，記起自己還藏起了一匹最好的布料的。本來這塊布料是打算幾天後回孃家送給自己孃家的侄女做衣裳用的，可是現在，也不得不拿出來了。
她堆起一臉的笑容，對山琴說道：“瞧姑娘你說笑呢，這樣的布料當然不是十四孃的，這些布料是給姑娘你們用的。你看看這裡有喜歡的花色嗎？要是不喜歡，那一起去倉庫那裡換換？”
山琴似笑非笑地摸摸那幾塊布料，說道：“極好，這些布料給十四娘做衣裳是不太好，不過我們當丫頭的嘛，也能湊合了。嬸子，那就麻煩你了，馬上給十四孃的布料也送過來吧，十四娘馬上就要回來了，單單沒有她的，我可是不好交代。偏偏這院子裡沒有旁人，我不敢走開。”
媳婦已經都做到這份上了，再多跑一趟又有什麼了不起？反正都磕了九十九個頭了，也不在乎最後這一哆嗦了，痛快地應承了下來。
因爲害怕十四娘回來，媳婦一路跑着回去，翻出自己蒐藏得嚴嚴實實只有她自己纔可能找得到的那匹好布來，又嚴嚴實實地包裹好了，這才又一路小跑着，送到了山琴手裡。
山琴接到包裹，也不打開看，只是淡淡的笑着向她道謝，並說明，她一定會跟十四娘說清楚，這事情的。
媳婦子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
像她們這些的下人不好做啊，夫人與十四娘開戰，她們得罪誰也不是。
如果是以前，當然是一心一意聽夫人的話就好。但是偏偏，夫人與十四娘戰鬥起來的這半年間，夫人吃的虧可是比十四娘多得多了！
所以到了現在，府裡衆多的管事，明面上還是聽夫人的安排，是夫人那一邊的，但是實際上，卻是私下裡又向顧茗示好，免得以後被十四娘對付。
顧茗從花園裡學完了規矩出來，又到魏紫院站了半天。姚氏現在已經下意識的害怕她，就算是陷害她，也不敢再當面對着顧茗做什麼了，所以雖然是請安，但是顧茗卻是最輕鬆的一個，什麼活都輪不到她來做。
反倒是顧蕊，這些天裡姚氏發現了她的不足。這樣子她以後可沒有辦法當個大家主母，所以，加強了對她的訓練。
於是，每天白天已經被“特訓”了那麼久了，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又要再姚氏這裡“溫習”，一向嬌滴滴的顧蕊自然是不願意的。
可是不管她再怎麼鬧，一向對她疼愛有加的姚氏這次卻是鐵了心了，一心要將顧蕊的規矩練出來。
這次她從翟婆子那裡受到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些。
於是每次請安的時候，都是在姚氏的喝罵與顧蕊的哭啼與吵鬧中度過。這樣一來，姚氏自然是沒有什麼精力管其餘人了，就更不用說被她所害怕的顧茗了。
這天好容易的又將哭泣的顧蕊送走，姚氏按了按額頭，覺得頭好痛。容婆婆見狀，上前來給她按揉揉起頭來。
“唉，管教孩子真是不容易。”姚氏嘆息着說道，“明明是爲了她好，不但不知道，還整天哭哭啼啼的……”
“十娘會知道夫人您的好的，到底是親生的麼，不會像其餘的人，多折騰一下，就覺得自己吃了大虧。”容婆婆輕輕勸說道。
姚氏點點頭。爲了自己親生的女兒，不被理解，受點委屈，也是能夠忍受的。
但是容婆婆又試探着說道：“夫人，還有十六娘，有時候也要給她一點磨練……”
誰都不知道，十娘當成苦差事的站規矩，卻被十六深深地羨慕着。
她甚至向容婆婆示好，請她在姚氏面前提提這事。
姚氏卻不以爲意地一揮手，說道：“她還小着呢！有她以後哭的時候，現在還不必着急。”
姚氏都這麼說了，容婆婆自然不能再多說下去。這個話題，暫時便只能到這裡了。
“母親真是被那個翟婆子給騙到了，”顧蕊一邊走着，一邊拉着顧蕎的手，羅羅嗦嗦地說個沒完沒了，“十六啊，你一定要想個辦法幫幫姐姐啊，姐姐再這樣下去，就要被折騰死了！”
顧蕎卻只是靜靜地聽着，臉上的表情平淡，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她深深爲之羨慕的東西，卻被另一個人棄若敝屣。
要說她真的心靜如水，那怎麼可能？
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地捏成拳頭，她的指甲，扎破了手掌心。
明明都是親生的女兒，爲什麼要這樣的區別對待？
容婆婆已經跟孃親說了這事了嗎？也許，很快，明天自己就能夠在母親嚴厲下練習規矩了。
顧蕎她並不特別的明白，什麼纔是好，什麼纔是不好，但是她有一個很簡單的方法。那就是，母親對那些人庶女姐妹們做的就一定是不好的，而對十娘做的，就一定是好的。
然而，她百般不可得的東西，顧蕊，卻是如此的不願意珍惜。
“十娘，我有一個辦法……”顧蕎神秘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