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亦尋飲完一杯茶後,並未放下茶盞,而是在口中細細品味着,眉頭愈發緊蹙:“這……是師父的手藝啊,湯色、茶香、茶味都十分相似。”
“謝印王殿下誇讚,但比肩茶宗師漪柔萬不敢當。既然兩位殿下喝完了茶,漪柔告退。”宋漪柔說完之後立即起身離開了此處,沒有給兩人挽留的機會。
“無念哥,這當真是那位胸無點墨、刁蠻跋扈的玉夜郡主嗎?”司空亦尋明顯不信。
“她確實就是玉夜郡主,不過你記得要保守此秘。”
“放心吧無念哥,只是,這杯茶當真奇怪極了,她怎麼會這手法的?”他盯着手中的茶盞,疑惑地問道。
“她方纔說了,是從茶宗師著作中讀來的,想必會也不奇怪。”
“怎麼可能,這個手法乃是師父的獨門絕技,只教授給了我與玉瞳上巖公主兩人,怎可能寫在書上。再說了,她不是大字不識幾個嗎?”
“我也不知。好了,你就別問了,既然你這個杜宗師的關門弟子都說好,那或許她當真是有天賦不願外露呢。”
三日後,翊王府較往日喜慶許多,因爲今日是翊王司空無華壽辰,王公貴族若無他事,都會出席。
宋漪柔在侯府中隨意收拾了片刻,便隨宋毅於酉時上了馬車,二府相距不遠,故而兩刻鐘便到了。
今日日頭不大,雖是快入秋了,但難免還是有些悶熱,於是她今日身着一件青綠色的流仙裙,讓人看着恰到好處。頭上的髮髻是隨意挽的,雖然不繁雜但玲瓏精緻,配飾也不多,而她的容貌上乘,且未施粉黛,更是顯得她清麗脫俗。在她身後,緋月正端着一個墨綠色、有鏤空花紋的木盒,裡頭是給司空無華的生辰禮。
她命緋月把禮物交給管家後,便隨宋毅便入座了。
她落座以後,有侍從端了茶上來,她看了一眼面前的茶壺,還未打開只聞到香味便已猜到是壽眉。
宋漪柔倒了一杯茶後淡淡抿了一口,突然有什麼從腦中閃過,她看了茶杯一眼,想道:這竟是師父的手藝。
“郡主,”司空無華走到她面前,“你果真會來,茶喝的慣嗎?”
“翊王殿下,”她微微一笑站起身道,“這茶很是不錯,不知是出自哪位烹茶高手?”
“是亦尋,就是印王。你不知道吧,他可是茶宗師杜川溪的關門弟子,烹茶技術在京中數一數二,這不趁着今日逮到他爲今日宴席烹茶。”
“印王殿下的茶藝確實十分高超。”
此時,府門前的侍衛又通傳道:“太子殿下到!翎王殿下到!”
衆人聽此,皆朝門口望去,只見兩人並肩而來,俊朗非凡。
宋漪柔也望了過去,只見他們兄弟兩人,卻是不見女眷。
她轉頭見司空無華也在看自己的兩個哥哥,問他道:“翊王殿下,太子妃沒來麼?”
“太子妃?好似在太子府裡養胎呢,快臨盆了,是要小心些的。”司空無華答道,隨後又疑惑,“你爲何要問太子妃?”
“那是我大姐姐。”宋漪柔一頭黑線。
“哦,”司空無華摸摸頭,“本王倒是忘了,那你好好品茶,本王先走了。”
宋漪柔微微點頭,隨後望向太子,玉冠長袍,面如玉潤,比之司空無念和司空無華都要多一些英武。
宴席尚未開始,其他官家小姐閨中好友都相互攀談着,而宋漪柔從來不爲她們所喜,自然又落得一份清淨。
“玉夜郡主。”忽然,一個身穿橘紅色紗裙的女子停在她席前朝她福了福身。
“你是……夏侯小姐?”
“郡主好記性。太子妃嫁入東宮前與我乃是好友,今日她不曾前來,託我問候郡主。”
“那便多謝夏侯小姐了。”
“我聽聞京中傳言,只要是長公主所生嫡女皆會嫁入皇室,不知郡主更中意哪位皇子?”
宋漪柔一聽雙眼便微微眯起,這怕不是問候,而是套話。
“翎王殿下英俊博學,翊王殿下純真率直,只可惜他們二人並非供我挑選,而要看陛下聖意,夏侯小姐若想知道,不若請大姐前去詢問?”
“雖說是要陛下賜婚,但陛下定然也會看郡主心意。在太子妃看來,翊王殿下同郡主年紀更爲相仿,或爲良配。”她看着司空無念,又轉頭對宋漪柔說道。
“這話,並不像大姐囑託,難不成是夏侯小姐借了太子妃名頭罷了?”她看出來了,這夏侯鸚只怕還當她是傻子,想挪開她對司空無念的視線。
“郡主多慮,臣女怎敢,只是太子妃的意思與我相通罷了。”
“可我倒覺得,更中意翎王殿下多些。夏侯小姐方纔也說了,陛下定然會重視我的心意,想必只要我提,陛下便會替我二人賜婚的。”
夏侯鸚明顯有些驚訝,片刻未發言後只得頷首離去。
“這夏侯小姐,難道也是來向郡主討教茶技的?”司空亦尋便朝她來邊小聲說着。
“夏侯小姐也會烹茶?”
“是啊,她乃是我師父的師妹的弟子,據她評價,天賦尚佳,烹茶功夫自然也不會太差。快說,討論得如何?”
“翊王殿下,我相信翎王殿下同你說過此事勿要聲張。”
“是說過,你放心,本王並未外傳。”
“所以她自然不是來說此事的,是代我大姐來問候我罷了。”
“真是無趣。那桌上的茶你喝得如何?”
“印王殿下的茶,自然極好。”
壽宴開始後,皇家的兄弟幾個相談甚歡,場中歌舞不斷,到了戌時末宴席結束,衆人便各自離席了。
回到獻護侯府之後,宋漪柔想起朝霽皇室的兄弟們關係和諧,讓她回憶起皇甫若莨未出閣時,身旁也是兄弟姐妹成羣,其中最爲要好的,便是她養母景華夫人所生的齊連公主皇甫清雪與五皇子皇甫澤。
那一日,滿天星斗的夜,她與皇甫澤兩人趴在城牆上。而次日,便是皇甫若莨嫁入碩王府的日子。
“若莨,我多希望我們其實不是兄妹。”皇甫澤彼時醉了酒,自顧自地小聲道。
“爲何?”皇甫若莨轉頭問他。
自從她被他的母妃撫養,她便一直很喜歡這個哥哥,此時卻不明白他言下之意。
“因爲如果這樣,明日你要嫁的人,或許便不是碩王了。”
“嗯?”她有些不解。
她接連詢問,身旁的人卻並未回答,只是笑着撫了撫她的頭髮。
到了第二日早上,她即將出寢殿的門時,劉秉熙匆匆趕來。
他不爲祝福,只是扶着皇甫若莨的肩膀,神色嚴肅道:“若莨,如果到了碩王府裡過得不好,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帶你走。”
而她卻是笑了,拍了拍他的手道:“放心吧,我嫁與心愛之人,又怎會過得不好?”
回想起來,在這世上,或許只有這兩個人,纔是真心待她好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