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夢迴

午夜夢迴

明天就是蘇夏的訂婚宴。

訂婚宴後一個月,她就要與付凡領證,結婚。

日子都是付凡的爸媽選的,再過一兩個月就要到2011年了。黃曆上說,明年不是結婚的好年頭。所以很多新人緊趕慢趕的,都將結婚的日子定在了年內。她和付凡兩人也是如此。雖然兩個人認識還不到半年,認真交往還不到三個月,卻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一個月後,蘇夏就要舉行婚禮,搬出孃家,去付凡的家裡做一位新媳婦了。

她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右手有意識的摩挲着左手的中指,那上面有一枚戒指。

白金戒託,03克拉鑽石。鑽石無論是大小色澤和切工都只能稱得上的一般,遠遠比不上自己那一兩個嫁入豪門的女友的戒指好,卻已經是付凡能拿得出的最好的心意了。

她沒什麼不滿足的。

不,事實是,她覺得自己應該學會滿足。

她已經週歲26了,不小了。再不抓好這次機會嫁出去,就要在A市這個小小的城市裡變成老姑娘了。變成老姑娘的意思就是,她明面上能和大家談笑在一起,背地裡卻要忍受別人的竊竊私語。永遠成爲別人口中的談資,連跟男人的普通交談都會特別引人注意。還有母親,受到各式各樣“好心”阿姨們的關懷,打聽,幫助。

A市是個小城市,經濟不怎麼發達,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卻比大城市多得多。通常來說,城東頭髮生什麼稀罕事兒,不到晚餐時候,就會傳的全城都知道。蘇夏不希望母親受到這些流言蜚語的困擾,而且,她也26了,過年就要27了,母親這幾年因爲她的事兒,吃不好睡不好的。不論是爲了母親還是自己,她都要學會怎麼去經營一段婚姻。

可是……

蘇夏又翻了個身,她有些恐懼。

她能將婚姻生活經營的幸福快樂麼?

正想着,臥室的門突然“吱啦”一聲,被人推開了。

蘇夏坐起身,打開臺燈。原來是母親沈素梅。

沈素梅端着一杯熱牛奶走進來,被突然亮起的燈光閃了閃眼,等到反應過來後,走到蘇夏牀邊坐下,把牛奶遞給她:“剛剛在客廳那裡就聽到你翻身的聲音了,怎麼,睡不着?”

蘇夏喝了一口牛奶,低着頭,微微點了一下,聲音有些低沉:“嗯,腦子裡亂糟糟的,怎麼睡都睡不着。”

沈素梅笑了:“難不成是激動的?喝了牛奶早點睡吧,明天起來後化個美美的妝,付凡他爺爺奶奶明天也要過去。你要是睡太晚了,臉色蒼白不好看,老人家會不喜歡的。”

“我……我不愛他。”蘇夏聲音乾澀,卻堅持說下去。她覺得自己應該把苦惱說給母親聽:“我知道他人很好,長的也不錯,可是,我對他沒感覺。平常時候還好,我們倆都是各忙各的工作。可是如果我們結婚了,每天要住在一起,以後可能還要生孩子,我不愛他,也不知道沒有愛情的婚姻能不能得到幸福。”

沈素梅摸摸蘇夏的頭髮,笑着說:“也就你們這代人動不動就情啊愛啊的,我們那時候結婚都是靠媒人相。只要家境不錯,人也老實的,湊合湊合一輩子就這麼過了。你看我們這輩的,更老一輩的,再網上的祖祖輩輩不都這麼過來了麼。付凡是個好孩子,你也是個容易知足的人,你們兩個會過的很好的,媽相信你們。”

蘇夏垂着頭,默然不語。

沈素梅嘆了口氣,繼續道:“你要是不樂意,那大可以把戒指還給付凡,然後說你不想嫁給他。可是,夏夏,你都挑挑選選這麼多年了,還想要個什麼樣的?付凡那孩子真的不錯,人比你大一歲,又是國企的正式職工,坐着辦公室,30不到說不定就能往上再爬一爬。一個月就有五六千的工資,夠你們兩個用了。更難得的是他人還老實,你未來公公婆婆交際圈也好,你要能嫁進他們家,工作上出了什麼事也不用太操心。”

像是想起了什麼,沈素梅突然說:“你是不是還在膈應那事兒?”

蘇夏一時沒搞明白母親說的是什麼,“啊”了一聲。

沈素梅臉色一沉,斥責她道:“付凡那孩子都再三上咱們家解釋清楚了。雖然他以前談的那個女朋友對他影響比較大,可是他們分了就是分了,付凡都說了不會和她和好,會和你過一輩子了。你也知道那女的當初多對不起付凡,先是和他訂婚,後來又嫁給了個有錢的,現在又離婚來找他。男的也不是看見個女的就頭昏腦脹的,別說付凡一再保證,就連他父母都下了口說不會再讓那女人進家門了。你就信他一回,別這麼小心眼,啊?”

“不是。”蘇夏咬着嘴脣,辯解道:“我不是在想那件事,我……”

“不是就好。”沈素梅看了一眼時鐘,站起身:“時間也不早了,你快點睡,我去廚房看看,爐子上還燒着水呢。”

蘇夏點點頭,“媽也早點睡。”

“嗯。”

“對了,媽。”蘇夏叫住沈素梅:“爸呢?”

沈素梅擺擺手,“我也不知道,大概又在哪兒喝醉了沒回來吧。他那麼大個人,就是不回來也出不了什麼事兒。你不用擔心他了。好了我走了。”

蘇夏將喝光的牛奶杯放在牀邊的機子上,向後一躺,靠在了牀頭。母親剛剛走的時候表情明顯有些不自在,蘇夏看看錶,十二點半了,父親還沒回來。

她扯開嘴角冷笑了一下,八成父親又睡在他的那個“家”裡了。

沈素梅一直都以爲蘇夏拖到現在才肯答應跟付凡結婚,是她以前的眼光太高了,挑挑揀揀的總覺得別人不適合自己。或者是心裡有一個男孩子,所以才一直不能接受別的男人。

蘇夏的長相和條件都不差。一米七的個子,身材勻稱偏瘦,卻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臉龐清清秀秀的,眼睛大而有神,不化妝都很漂亮。本科大學畢業,在郵政局的快遞辦工作,每天發發快件,收收包裹,工作清閒,福利也不差。

再加上她性情很溫和,跟誰說話都吵不起來。這樣的條件在A市算得上出挑了,從大學畢業開始,就不停的被各個阿姨拉着去相親。頭兩三年,都被她以工作重要,或者還小想自己處處爲由給退了。自從過了25週歲,身邊的閒言閒語就多了起來,她纔在母親的勸說下開始正眼看待婚姻這件事。

外界總傳蘇夏有一個大學期間交的異地男友,兩人關係極好,所以蘇夏才一直不肯在本地找。母親沈素梅也一度以爲是這樣,但是蘇夏自己明白,什麼異地男友,都是不存在的事兒。

她只是不想戀愛,所以就被別人風傳名花有主,她只是愛上網,就被別人猜測時常和男友通過網絡遊聯繫。

別人愛怎麼猜就怎麼猜吧,有個傳聞中的異地男友其實也是件好事。A市的風氣就是這樣,你有男友但是一直不結婚,拖到二十七八可以。但是你沒有男友,還不愛相親,一直單身到二十多歲,就會被人以爲身體或者精神上有問題。

付凡在和她交往後,大概也聽說了點什麼,隱約的告訴過蘇夏:既然她不在意他的以前,那麼她的過往,他也是可以包容的。

蘇夏當時哭笑不得。

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之所以快成了個老姑娘,是因爲她對愛情有恐懼,對婚姻有抗拒。

這樣特殊的心理,來源於她與衆不同的家庭環境。

……

蘇夏從可以記事起,就知道家裡不太平。

父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小吵的時候聲音吼的簡直要刺破人的耳膜,大吵的時候,父親更是鍋碗瓢盆一通亂砸,更嚴重還拿着刀子要砍人。

他們住的是蘇夏父親蘇建國單位分的家屬院,全都是單元樓。誰家有個動靜,隔壁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從小時候起蘇夏就知道,只要媽媽一被爸爸吼,家裡面就會來好多好多的叔叔阿姨。他們會先把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自己抱起來,然後塞給自己一塊糖。然後自己就會坐在某個阿姨懷裡,看着母親抹眼淚,看着父親低頭不語。

蘇夏小時候身體弱,受不得驚。家中一有人聲音大,她就會哭的厲害。母親沈素梅後來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在和父親蘇建國吵架的時候,總是能忍就忍,忍不住了才還嘴一兩句。有時候父親鬧的大了,鄰居還沒來,母親就會先求饒:“建國,夏夏這麼小,你別吵了。一會兒鄰居都來了咱們面子上也不好看,算了吧。”這時候就要看蘇建國高興不高興,他如果高興了,事情就這麼平息了。如果不高興,沈素梅的勸說不僅起不了一點作用,還會火上澆油。

有些人就是這樣。兩方起爭執,一方先讓步了,另一方可能見好就收,也可能得寸進尺,一點點的蠶食你的地位。

蘇夏家裡就是這樣。在蘇夏小的時候她還能見到母親和父親吵極厲害的架,別人拉都拉不開的那種。但是她越大,架就吵的越不厲害。不是父母吵架的次數少了,而是母親沈素梅學會忍了。不論父親罵什麼,母親都不還嘴,後來有的時候乾脆躲進臥室睡覺,眼不見心不煩,還能讓蘇夏不害怕。

或許就是因爲心中有氣發泄不得,還得全部忍下去。等到蘇夏長大了,身體越來越健康,母親的身體卻弱了下去。到現在,也是大病沒有小病不斷的。每次陪母親去醫院檢查輸液,蘇夏心理就心疼的厲害,她多想回到小時候,見到母親再忍着,就悄悄對母親說:媽,你別忍了,跟他吵架吧,我不害怕。

想到這裡,蘇夏的眼睛就有些酸澀。她關了檯燈縮進被窩,揉揉眼睛,將要哭的感覺憋回去。

她的父親蘇建國在大單位工作,也是老資歷了。卻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還好吃懶做,每個月掙的工資不夠他花的。再加上後來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出生,蘇建國更是沒往家裡拿過一分錢,反倒是常常把錢往外拿。

在蘇夏長大了之後,常常問母親,既然父親這麼對待她,爲什麼不乾脆離婚了?母親直到她大學畢業,接觸到社會,徹底懂事了之後,才告訴她:以前是因爲蘇夏小,她不忍心讓她過單親家庭的生活,所以就忍了下來。後來呢,蘇夏大了,她又覺得大半輩子都這麼過下去了,再鬧騰還有什麼意思?不如讓蘇夏早早結婚,她能抱上外孫,也算是享福了。

蘇夏記得那天自己和母親長談後,用被子捂着頭哭了一晚上。

其實,蘇父也不是一個十足的壞人。他對蘇夏很好,從小到大,蘇夏想要什麼,他都會買給她。而且只要他不和母親吵架,家裡都跟普通人的家庭沒什麼不同。只是,一吵架,就什麼都變了……

蘇夏小時候一直不明白爲什麼別人家的父母都是和和氣氣的,從來不吵架,自己家卻是這樣。後來跟母親長談過後才知道,父親和母親,也是到了老大不小的年紀後相親沒多久就結婚的,結了婚後才發現性格不合,卻也不能變了。

都說父母是孩子的參照板,在什麼樣的家庭中長大,就受那種習慣和思想影響最深。蘇夏從小生活在這種家庭裡,對愛情,對婚姻都抱有跟常人不同的態度。

她沒談過一場正兒八經的戀愛,卻也嘗過戀愛的滋味:暗戀。她擔心自己以後會同樣遇到一個性格不合的丈夫,就對結婚這件事特別恐懼。

哪怕是對付凡知根知底,也明白像他那樣的老實人,是絕對不會動不動就跟自己吵吵鬧鬧的。但是,她依舊恐懼。

都說女兒命運似母,她害怕自己會走上母親的老路,一輩子生活在沒有愛的婚姻裡,除了盼望着生出孩子有個寄託,就什麼指望都沒有了。她也恐懼女人在結婚之後,人生已經被蓋棺定論,她的大半輩子,甚至是一輩子都再也沒有了改變的可能。

從這一天起,可以看到死那一天的情景,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蘇夏後悔了。

她後悔自己畢業後爲什麼就選擇了回到家鄉,如果留在其他城市拼搏一下,是不是就能夠認識更多的人,是不是就能夠在事業上有所進步,也更有底氣更有藉口去爭取更多的時間,來思考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

她也後悔,在求學的時候,爲什麼沒有更多一點的勇氣去答應那些男生的求愛,或者是自己鼓起勇氣去跟暗戀的男生告白。如果有了感情經歷,想必她此刻也不會如此的惶恐了。

愛情到底是什麼……婚姻到底是什麼……

蘇夏想着想着,卻怎麼也搞不明白。而她強悍的生物鐘此刻已經發揮效果,睡意漸漸襲來,她閉上了眼睛,逐漸進入了沉睡之中。

再次睜開眼睛,蘇夏突然發現:臥室梳妝鏡中的那個女孩子,有一張屬於記憶深處的圓圓胖胖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開新文迎新年,祝福大家一年到頭平安喜樂~~(@^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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