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還能聽到孩子嬉戲的聲音,好似這早秋的陽光溫暖又柔和,如意伸手觸摸從窗戶照進來的光,巧紋從外頭氣沖沖的進來:“....實在叫人氣憤,先前收銀子的時候好話一抓一大把,說什麼‘日後有事一定幫忙’,哈,這回在問全都躲的遠遠的,良心都讓狗吃了,那銀子就是扔水裡還能聽個響聲的!”
如意垂眸,輕嘆了一聲:“早就料到的事情何必這麼生氣,我不過是幫着管家,福晉說要收了自然也就收了。”
“好歹也是姐妹.....”
原本還帶着些希望,或許胤禛知道她被禁足會過問幾句,這都好幾日了根本就沒有一絲動靜,她只是更加清楚的認識到福晉是後院的天觸犯不得,連胤禛也不行。
其實她一直在效仿她覺得很成功的覺羅氏,只是現在看,放在這裡一切都不算數。
只聽說李氏有孕的消息已經公佈了出來,因爲前幾日院子裡的李氏賞過一次下人,連她這裡也送了份點心,別人都懷過孩子,爲什麼她至今也沒動靜?她有些落寞的將手指沿着桌子上清晰的紋理滑動,覺得冰涼又細膩,她的姨娘雖苦到底還曾有她相伴,而她早死了生母又一直無子,爲什麼老天對她總是這樣的殘忍......
三福晉纔剛看完賬本,丫頭就送來了新消息:“....郡王爺去了烏雅格格的屋子,叫人來給福晉說一聲,今兒晚上就不過來了。”
三福晉的麪皮控制不住的抽動了一下:“已經連着多少個晚上沒來了,難道不知道給我做些體面麼?!”
丫頭便不大敢說話。
三福晉深吸了幾口氣,將賬本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三阿哥這個人也就是面子上清高重視正妻,後院的格格不多,沒名分的侍妾姑娘到不少,五福晉總能開口抱怨,她卻不能,上頭有個一聲不吭卻總是什麼事都瞭如指掌的榮妃娘娘,容不得她在外頭敗壞三阿哥的名聲,更何況,她自己也丟不起這個人。
她煩躁的揮手:“去吧,我知道了!”
丫頭忙退了下去。
三福晉想到五福晉便又想到權珮,好似也沒聽說權珮抱怨過,不知道是跟她一樣還是不一樣,只是面子上體面?偌大的後宅因爲一個男人的喜好總是很難真的掌控在女人的手中....
上書房裡一羣皇子皇孫們都正在讀書,先生考校學問,弘皙有些走神沒有答上來,先生又叫了弘謙,因爲是所有皇孫裡年紀最長的一個,功課一直也不錯,弘謙回答上來好似也無可厚非。只是太子失勢連帶着弘皙在學堂裡也受盡了窩囊氣,所以弘皙心裡一直憋着一口氣。
先生出去,叫衆人自己溫習功課,後頭年紀小一些的幾個皇孫坐在一起小聲嘀咕:“....就是不及弘謙厲害....”
“可不是,也就平時裝的厲害,正經事情上就沒有他.....”
弘謙在轉頭就見着弘皙揪着年紀不大的弘昀打在了一起,一面打還一面問:“誰叫你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弘昀年紀小,到底敵不過弘皙,幾下就被打的鼻青臉腫,弘謙不得不站了起來阻止:“弘昀年小,你多擔待些,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陪不是。”
弘皙的怒氣其實多半都是衝着弘謙,這下弘謙站了出來,弘皙的目光立時就轉向了弘謙:“不錯麼,兄弟齊上陣!”才說着就朝弘謙揮了拳頭。
養在溫室裡的弘皙根本就不能跟自小像大人一般的弘謙相比,不論他怎樣揮拳都打不到弘謙,於是便越發憤怒,越沒有章法,到將自己跌倒摔破了臉皮。
蘇培盛小跑着才能跟上胤禛的步伐:“.....說是兩個阿哥跟弘皙阿哥打在了一起,弘皙阿哥臉也被打破了,弘昀阿哥也青着眼窩,只弘謙阿哥沒有受傷.....”
這兩個孩子也太不省事,怎麼好端端的跟太子的弘皙打在一起,太子現在也是有氣沒出撒,偏偏碰上了這個事,胤禛有些煩躁的理着剛戴上的帽子。
胤禛到了乾清宮的時候太子已經到了,太子當着康熙的面指着弘謙:“你是你們這一輩裡面的年紀最長的一個,怎麼一點長兄的風範都沒有,不知道愛護幼弟,到專門惹是生非,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弘謙的身子略站的向前一些,將弘昀微微護在身後,垂着眸道:“是弘謙這個長兄沒當好,弘謙願意受罰。”
胤禛的請安聲打斷了弘謙,康熙叫了胤禛起:“都知道了?”
“大致知道了些。”
“你覺得怎麼處置好?”
胤禛看了一眼弘謙:“還是先問問孩子的好。”
康熙便微微頷首。
胤禛看着弘謙道:“你要說什麼麼?”
“是弘謙這個長兄沒當好,弘謙願意受罰。”
弘謙是個什麼性子,胤禛最清楚不過,說弘謙會主動惹事,胤禛並不相信,他看着躲在弘謙身後的弘昀,目光微沉,半響才道:“既弘謙說自己應該受罰,那便罰他吧。”
弘皙的神情卻忽的複雜起來,他看着腰桿挺的筆直的弘謙,第一次覺得弘謙透着別樣的堅毅和智慧,叫他顯得異常渺小,這種感覺讓他心裡發慌,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太子卻開口了:“帶頭鬧事杖責五下,皇阿瑪,這樣並不過分吧?”
康熙看着弘謙,眼裡卻多了幾分趣味,並沒有理會太子的建議:“你動手打了弘皙或者弘昀?”
“並沒有?”
“那麼,這事是你挑起的?”
“並不是,孫兒並不知事情起因。”
“那你又爲何說自己該受罰?”
弘謙的目光淡然又明亮,透着赤誠的光澤:“弘謙是長兄,弟弟們打架本就該是我阻止的,現在不但沒有阻止還叫兩個弟弟都受了傷,是弘謙這個長兄沒有當好,所以該受罰。”
弘謙一開始說的該受罰根本不是衆人所想的意思。
太子冷笑道:“你到會爲自己開脫,難道弘皙臉上的上是弘昀打的?”
弘謙身後的弘昀慌張的道:“不是我,我沒有!”胤禛的眉頭微微皺起。
弘謙看了一眼弘皙,淡淡的道:“並不是別人打的。”這目光叫弘皙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好似自己在隱瞞下去就成了小人一般,他轉頭看着還帶着怒氣的太子,卻忽然瑟縮了一下,往後退了小半步。
康熙微擺了擺手,讚賞的看着弘謙:“朕不問你就不說,不怕朕冤枉了你?”
“皇爺爺英明,孫兒到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康熙哈哈笑起來,朝着胤禛道:“你這個兒子不簡單呀,說話做事就是個大人也不一定比的上!”
胤禛眼裡的笑意一閃而過,卻還道:“皇阿瑪盛讚了。”
康熙都大加誇讚了,這個時候的太子便在不敢反駁,只是看着弘謙的眼神太過幽深。
自始至終弘皙、弘謙還有弘昀都沒人來特別說出整個事情的過程,康熙好似也不打算深究了,只是對胤禛道:“將弘謙在宮裡留上半日,朕跟他說說話,你們先退下吧。”
太子的眼角有些抽搐,跟個小孩子有多少話說,這簡直是天大的恩寵。他捏着弘皙的胳膊退了下去,捏的弘皙疼的吸了一口氣,此時卻並不敢說話,只能沉默的跟着下去,只是聽到身後康熙的笑聲和弘謙的說話聲,覺得像針在心裡刺一樣,他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覺得自己是個小人......
李氏正在看畫,丫頭從外頭進來:“主子爺帶着三阿哥從宮裡回來了,這會正在福晉那裡,叫格格也過去。”
李氏笑着道:“可說了是什麼事?”
“奴婢並不知道。”
鼻青臉腫的弘昀叫李氏面上的笑意霎時退了個乾淨,行了禮面上就露出了焦急,只是還不等她開口,就見坐在上頭的胤禛沉着一張臉問弘昀:“今兒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弘昀不安的看了一眼李氏,期期艾艾的道:“這個...兒子....”
胤禛猛拍了一下桌子,嚇的弘昀人都似乎跟着跳了一下,連李氏心都跟着一縮。
“還不打算說實話?!”
弘昀嚇的漲紅了臉:“弘皙阿哥主動要打兒子,大哥過來拉架,弘皙阿哥又掉頭去打大哥,結果一點都沒碰上大哥,自己還摔了一跤。”
“爲什麼剛纔不說?!”胤禛的語氣越發陰沉。
弘昀的聲音裡幾乎帶上了哭腔:“兒子害怕.....”
“沒出息的東西!你大哥爲了擋在前頭,到底也沒說你一句,將你護的周全,你到好,一點兄弟情義都沒有,眼見着你大哥就要受罰,除過爲自己辯解,一句話都沒有!”
原來竟出了這樣的事,李氏慌忙跪在地上,只是才挨着地面就被一旁的丫頭扶了起來,她只能站着道:“弘昀年紀還小,求爺饒恕了他這一次。”
胤禛冷哼了一聲:“年紀小?知道弘謙六歲的時候在幹什麼?”
權珮那時候正出了事,幼小的弘謙所做的事大人都比不上,果真跟弘謙比,弘昀確實太差......
李氏連辯解的話都說不出,只好伸手去打弘昀:“不爭氣的東西,叫你這麼膽小!”
這話說的又好似這一切都只是因爲弘昀膽小一般。
裡間的權珮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出來:“他是主子,你打他做什麼?”
這話讓李氏忽然漲紅了臉,舉起的手不知該放在什麼地方,福晉還沒有說過這麼重的話。
往常知性魅力的李氏此刻在胤禛看來,只覺得也就是幾分小聰明,孩子跟着什麼人自然是學什麼人,所以弘謙和弘昀幾乎沒有可比性,因爲李氏本來就沒法跟權珮相比。
胤禛看了一眼小聲抽泣的弘昀:“過幾日就叫他也搬到前頭的院子,你安心養胎。”
連孩子都不叫她養了?可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呀?!肚子裡的還不知道會是兒子還是女兒,就將她的兒子從她手裡奪了過去,這怎麼可以?!但她此刻一點都不敢反駁,只能唯唯諾諾的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