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未來大名鼎鼎的蘭桂坊?
孫大海茫然地環顧四周,狹窄的斜坡小巷,破舊的房屋,大多都漆黑一片,只有個別幾間房子,從斑斕的房門縫中透出昏黃的燈光。
哦,前面倒是有一處燈火輝煌的地方。
他們沿着巷子走過去,遠遠就看到那邊陸續有人進出,幾乎全是外國人,一多半人都是打扮怪異。
經過酒吧門口時,孫大海看到埃及風格的大門頂上有霓虹燈的招牌,“disco?disco”一閃一閃的,很是扎眼。
這應該就是喬婉婷說的那間同性戀酒吧。這時門口三三兩兩喝酒聊天的人,都在注視着他們。
孫大海只覺得汗毛倒立,菊花發緊。他低着頭,快步走過了酒吧。
離開老遠了,孫大海才長出一口氣,他看了看任逹崋他們,發現大家都是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不覺同時笑了起來。
又往前走了一會,他們經過一個岔口。孫大海看到岔口的巷子裡,不遠處就有一間亮着燈的小餐館,門口擺着一個爐子,上面的鐵鍋裡傳出陣陣濃香。
距離尚遠,就已經勾起孫大海肚子中的饞蟲。
於是,孫大海提出建議,就在這裡吃晚餐。別人都沒有什麼意見,大家就拐了進去。
餐館看起來有年頭了,面積不大,周圍是幾張四人桌,中間放着兩張稍大點圓桌。牆上掛着一塊木板,上面是工工整整的手寫菜單。
菜單很簡單,“豬雜湯(3)——面(2)、雲吞(3)、雲吞麪(4)”和“豬骨湯(1.5)——面(2)、雲吞(3)、雲吞麪(4)”,總共就這六種。
外面的鐵鍋裡,熬的就是豬雜豬骨湯,只撈湯就是豬骨湯,要是從鍋裡連撈湯,外帶撈豬雜,那就是豬雜湯。
其實就是這幾樣東西,根據客人的要求做不同的搭配,看起來跟孫大海他們買的複式投注似的。
菜單上的數字就是價格,比如豬雜湯麪,價格是3+2,也就是5港元一份,清晰明瞭。
餐廳裡有個小竈間,是煮麪和雲吞的地方,雲吞是現吃現做的,看起來還不錯。
經營餐廳的是一對老兩口,老太太負責在裡面煮麪、做雲吞,老頭在外面招呼客人。
孫大海他們進去的時候,餐廳裡還有四五個人,分坐了兩桌。看起來都是老顧客了,一邊吃着,一邊和老闆兩口子聊天。
孫大海他們一共五個人,就坐在了靠裡頭的圓桌邊。屋裡沒有空調,只有臺老式電風扇,在搖頭晃腦地吹着風。
大家都是食肉動物,除喬婉婷飯量小,要的是豬雜湯雲吞外,剩下的四個人都要了豬雜湯雲吞麪。
喬婉婷一看這樣,索性也改成了豬雜湯雲吞麪,和大家保持一致。
老闆娘進屋做雲吞,老闆則是在外面,陪他們說話。
通過老闆的介紹,這裡還真是蘭桂坊,這幾年政府在港島中西區改造重建時,這裡不是重點,所以仍然是數十年前老舊的樣子。
居住在蘭桂坊的人,大多在外面工作。這裡主要有幾間針織品倉庫,街面上多是花店和肉攤,還有零星幾家餐廳和雜貨鋪。
說話間,老闆娘已經煮完了雲吞麪。她分別盛到五隻大碗裡,用托盤託着,遞給了老闆。
老闆把托盤端到外面,在碗裡撒上香菜,然後拿馬勺給碗裡澆上湯,並且打了滿滿五勺豬雜,分別放在五隻碗裡。
新鮮出爐的豬雜雲吞麪上桌,卻是隻見面條,不見雲吞。
老闆介紹說,面在上,雲吞在下,這是祖傳的竅門。這裡的面是老闆每天親自做的竹升面,竹升麪筋道有嚼兒勁,剛上桌時是最佳賞味期,口感最佳,所以要先吃。
大家聽得都是食指大動,大家紛紛拿起筷子和勺,向着雲吞麪發起進攻。
老闆很健談,他看到大家愛吃他的面,心裡很高興,外加孫大海還不時和他交流幾句,於是他便打開了話匣子。
老闆介紹說,他姓秦,隨母姓,原本是粵省一廚藝世家的庶子,雲吞麪的做法就是家裡傳下來的。
他小時候正趕上亂世,戰火紛飛,家道衰敗。一次意外,他和母親被主母藉故趕了出去。
從此他改隨了母姓,兩人幾經輾轉,來到香江定居。
秦老闆的母親,原本在家中開的飯館工作,會做雲吞麪。來到香江後,用歷年積攢的錢,開了這間飯館,從此以賣雲吞麪爲生,直到去世,由秦老闆繼續經營。
秦老闆家傳的是鮮蝦雲吞竹升面,整隻游水海蝦做餡,配以大地魚、豬骨、蝦殼熬製高湯。鮮滑香甜,爲上等社會的人家所鍾愛。
可他們現在所在的蘭桂坊,卻是個苦哈哈聚集的窮地方。他母親帶着孩子,又不便跑遠處做生意,於是就開發出價格更被普通人家接受的豬骨豬雜湯雲吞麪。
秦老闆結婚後一直沒有子嗣,年歲大了以後,也就不再多想了,他把精力用在了豬雜湯雲吞麪的改良上。
經過他苦心孤詣,多次調整後,現在他做的豬雜湯雲吞麪,不僅超過了他的母親,而且算的上是青出於藍,不比家傳的鮮蝦雲吞麪差。
秦老闆爲人十分淡泊,和老伴就守着這間小店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賣着他的雲吞麪。
“秦爺爺,您就不想把生意做大嗎?”
孫大海已經吃完了,他好奇地問。
“我們老兩口都六十多了,家裡又沒有後人,生意做大做小的,沒什麼區別。
再說,做竹升面是件力氣活兒,生意真要是做大了,我也做不出那麼多面來。”秦老闆笑着回答。
“您可以帶幾個徒弟呀,不用全靠自己動手。”
孫大海真的愛吃他家的雲吞麪,覺得要是就這麼默默無聞,直到失傳,實在太可惜。
“唉,現在的年輕人,都好高騖遠,個個想掙大錢。除了那些學習好,可以進大公司工作的精英們,剩下的人,他們寧可賭馬、賭球,或是進社團打打殺殺,也不願意靜下心來,賣力氣學手藝。”
孫大海吐了吐舌頭,這老爺子,不會是能相面吧?他知道我賭球嗎?
賭球小團伙的另外一人任逹崋,果然是餓慘了,一份都不夠吃,他又叫了一份。
這時,外面又來人了,烏泱泱的兩大幫,足有二十多個。
他們進屋後,以靠門口那張空的圓桌爲中心,各分左右,涇渭分明。
小餐廳裡立刻人頭攢動,人滿爲患。他們堵住了門口,這時孫大海他們想走都走不了。
後面又進來四個人,兩兩一撥,他們分別和秦老闆打過招呼,然後走到圓桌旁,坐了下來。
等他們坐下,其他的人也紛紛找椅子坐了下來。
他們將手裡拿的用衣服或報紙包裹的東西,放在桌上。
孫大海眼尖,從包裹不嚴的地方看到有金屬發光。從包裹的形狀分析,那裡面應該是砍刀或斧頭。
秦老闆嘆了口氣,對孫大海說:“別怕,你們吃你們的。”
他對圓桌的幾個人說:“山仔,阿軍,你們好好談,即便談不攏,也別動手。更不許驚到我的客人。”
幾個帶頭對秦老闆很尊重,都點頭稱是。
我去,這不就是電影裡常出現的,黑社會擺茶講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