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次的大封賞後,當年最早一批跟隨張守仁的老夥計最差也是個遊擊了,不少當年的伍長和什長最少也是參將,各營的營官則全部成爲副將,加銜也是左都督或同知都督,有十個以上的正一品武官,二十幾個從一或是正二品武官,整個浮山帳下,夠資格參與軍事會議的最少也得是參將以上纔夠資格了。
這一來,自然是彈冠相慶,當天傍晚,黃二等人就穿上二品武官的袍服在營中騎馬遊行,十分得意,張世福等人,則是換了武官一品,而其中又有張世福和曲瑞、林文遠等有大功者還賜給麒麟服,同時他們不僅是武官一品,還加蔭一子爲各衛千戶或指揮僉事,他們原本的世職當然是由長子繼承,加蔭一子,則代表這個家族裡與國同休的人又多了一個,整個家族,都將水漲船高!
天黑之時,因爲這一樁大喜事張守仁特別下令,各隊殺豬宰羊,每人賜酒一杯,吃飽喝足了睡覺。每個受封的將官,都是齊集至鎮中央的中軍所在,數百人齊集一處,集體向張守仁拜謝。
營中受封的武官其實不止這一些人,遊擊以上就有過百,遊擊以上,都司、守備、千、把這些營官差遣就有過千人,衛所職官在百戶以上的也有過千人,整個登萊鎮現在有近五萬人,還只是營系統的,還有陸巡守備和莊園武裝,還有水師,還得算上將作處,這一次要了一千多署級職務,軍營系統留了七成,還有三成就是給其餘各處瓜分了。
林重貴早就被從匠籍轉爲軍籍,這一次也是被張守仁列在保舉名單裡頭,從一個飢寒交加的遼東逃難過來的工匠,現在搖身一變,已經成了大明兵部備案,有正式官服告身印信腰牌一系列在內的所有封賞的正二品的都督同知!
這個封賞,相信到浮山時,還不知道會引發什麼樣的轟動效應!
其餘的工匠中的佼佼者,也是可以從匠人轉成軍戶,有世田,可以將衛所職務世襲下去,雖則現在衛所官不值錢,邊軍中都督同知當遊擊或是普通軍堡守備的大有人在,但世職就是世職,匠人是大明各種戶籍中最低賤的一種,除非是沒有戶籍的賤民之流,否則便沒有比匠戶和竈戶更低等的存在了,能有軍籍並且有世職傳襲下去,哪怕只是一個總旗官或是小旗官,對這些匠人來說,都是難以想象的事了。
所有人心中都是明白,沒有張守仁,自己就是發夢也沒有想過有眼前的這一天!而張守仁通過這一次的大功,也是真真正正的確定了自己大軍鎮統帥的格局和地位!
遼西的各大將門,比如祖家與吳家,還有更早一些更顯赫的李家都是如此,父子爲總兵副將,家下人爲各級武官,親戚故舊都爲各地武官,牽一髮而動全身,李成樑一手創立的李氏家族,李如鬆和李如梅李如柏等兄弟在時,世代爲遼東鎮總兵官,祖大壽兄弟的叔父輩在那時也就是李家的幫手門客,最多做個副將參將
,守備邊境軍堡。
而此時的登萊鎮和張守仁本人,也是隱然做到了當年李成樑所做到的一切,不出意外的話,最少整個登萊已經屬於張守仁的勢力範圍以內,幾十年內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撼動浮山軍人在登萊鎮的影響和勢力了。
孫良棟多喝了幾杯,向來陰沉的人也是忍不住當衆呵呵傻笑起來,他這一次並未能登頂,在寄祿的署職上只到了都督同知,但軍職也加到副將,賜給他鬥牛服,加蔭一子爲威海衛千戶……如此種種,令得他十分滿意,加上狂飲了幾杯,整個人都是醉醺醺的模樣了。
待酒過三巡後,張世福與林文遠打了一個眼色,衆將在他們起身之後,亦是一併起身。
所有人都持爵在手,卻是一起躬下身去。
“末將等,拜謝大人!”
張守仁笑道:“你們謝我做什麼?若非你們自家努力,也斷然到不了現在的位置。”
孫良棟道:“若非大人,末將再努力,也不過就是即墨城中或是方家集什麼鎮子上的潑皮頭目,或是膽子肥了,直接幹響馬去,除此之外,末將還真不知道能努力到什麼樣的位子上去。”
他雖然高興,酒也沉了,話倒是說的十分真誠,只是平添了幾分詼諧出來。
衆人聞言大笑,紛紛議論起來。
林文遠道:“我最多能在浮山所城開個貨棧,二十歲時,平生最大的志願就是如此。”
聽到他的話,張世福也萬分感慨的道:“俺當時只想攢一筆錢,將院落重壘一次,花十年時間攢二十兩銀,重修院子,再花十年時間替兒子攢下老婆本來,娶房媳婦傳遞香火,等看到孫子時,俺煮了一輩子鹽,怕是眼也瞎了,背也直不起來,可以死了,免得給兒子孫子添負擔。不是騙大夥兒,俺當時年近三十,手中一文錢沒有啊!”
他當時是軍堡的總旗官,等於是副百戶,不過近海軍堡窮困不堪,他一個總旗不僅沒有積蓄,還欠人家不少銀子,都是在鎮上民戶手中賒欠東西欠下的債,平時不敢亂花一文錢,就算這樣,一年到頭,無非就是勉強溫飽,不至於還不上欠帳而餓肚子。
“俺也只想攢下娶媳婦的錢。”
“最大的想頭是讓俺曾祖父,祖父,父親大人能入土爲安。”
“萬沒有想到還真的有今天……當時最大的想頭,就是想過年時能買二斤白麪,能叫俺爹孃和娃兒吃上一頓好的……現在是真的天天都過年啦。”
當時軍戶窮困,連喪葬的輩用也備辦不起,很多人家都是把先人的屍骸放在義莊或是宗祠一類的地方擱着,等夠錢買下墳山下葬時才能入土爲安。
當然若是真的攢不下錢,一副薄板棺材,找個空地,也不是沒有辦法可想,只是稍有孝思的子孫都不願先祖落到這樣的下場,幾十年不能安葬的大有所在。
張守仁聽
着這些最簡單的念想,看到一張張質樸之極的笑臉,心中也是感慨萬分。
他穿越前的身份就不必提了,穿越之後,先是困窘於生存,然後便是時時刻刻警惕着來自北方的威脅……他比誰都清楚,在崇禎十年之後,距離天崩地坼也就幾年時間而已!
到那個時候,不是你想做什麼,而是那些異族統治者只能讓你做什麼?
在他們到來之前,自己又能做些什麼?
張守仁當時經常中夜推枕,夜不能寐,就算是他成了幾百人的首領,成爲副千戶的時候,仍然沒有看到什麼希望的曙光……憑着當時他手中的力量,無非也就是垂死掙扎!而當時他每天所思的,無非就是能做多一些,做的再多再好一些,而當時卻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到成功的曙光在哪裡!
誰能料想得到,事隔不到三年,整個局面已經是大有不同?
現在他麾下已經有成熟的將領團體,有運作高效的幕僚文吏系統,整個大明最強悍最專業人手最足的將作處,蓬勃成長的水師,到處生根的農莊……當然,還有日進斗金的金礦和鐵礦,還有對遼東日益繁榮的貿易,如此種種,已經不光是幾萬忠勇敢戰部下了,而是一個體系,一個王國,一個新興的,隱秘的,在大明仍然很多人不明白和不理解的強盛的王國!
精細化的管理和井井有條的政務安排,一切與大明的模糊化的管理和毫無預算的財政制度截然不同,軍隊有紀律,有榮譽,有財富,也是與大明的乞丐軍隊完全不同,軍人有知識,有民族意識,吏員和官員有真正的約束,在張守仁的努力之下,其實是把一個全新的體系帶進了浮山和登萊……一切都是與大明完全不同了。
只有內裡的這一些堅持的東西,卻是仍然不變。
不管華夏傳承千年,萬年,億萬年後,眼前這一切,只要華夏文明在延續着,恐怕仍然不會有什麼改變。
他笑看衆人,一時間,眼中也是有點兒溼潤了。
“諸君!”
張世祿向來不怎麼喝酒,今日也是放了量了,他看向衆人,高舉起杯,大聲道:“一切都是拜大人所賜,而將來是不是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亦是要看大人的了,滿飲此杯,爲大人賀,亦是爲我等同賀!”
“爲大人賀,爲我等同賀!”
所有在場的將領俱是舉起杯來,滿滿當當的一杯酒就是這麼飲將下去。
放下杯時,所有人都是開懷大笑起來。
“朝廷功名想取但取,只要我等緊隨大人,一切盡在囊中!”
“說的對,一切盡在囊中!”
“大人未必就做不到國公!”
“哈哈,說的正是!”
容納過百人的花廳內嘈雜如鬧市,所有人都飲的陶然欲醉,美好的前景也是擺在眼前一般,就等着張守仁領着大家去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