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高長元面色猛沉。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霎時更難看了。
羅秋容面色如常，悠然應道：“事實就是如此。這兩個丫頭也是你自己挑的。怎麼？既成事實，相公你難道不打算收了她們嗎？”
“我何曾碰過她們？昨晚上我明明、明明……”高長元咬牙低叫。
羅秋容看看蘭兒，丫頭會意，連忙將其他人都趕了出去，自己也出去關上門，並親自守在大門口。
羅秋容這才又上前一步，隨手指向一個丫頭：“你來跟公子說說，昨晚到底是何情形。”
“是。”丫頭忙擡起頭，怯怯的瞧了高長元一眼，“昨晚上，奴婢姐妹一同來伺候公子你。可誰知公子你實在醉得厲害，奴婢姐妹才一靠近，便被你抓住，非得往懷裡帶，還口口聲聲叫着小心肝兒……”
“你給我住口！住口！”
高長元額頭上青筋一臉爆出好幾根。“不可能！我乃堂堂君子，怎會做出這等事？”
“相公若是不信的話，妾身還可以把當時伺候在旁的丫頭都叫進來對質。”羅秋容淡然道。
面上繃得緊緊的，其實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不愧是那個人送來的人！這隨口編瞎話的本事果然出神入化，她都差點被嚇傻了！
沒想到她都這麼說，高長元頓時信了五分。“石墨呢？叫他來說話。”
“相公，這裡是我的院子，裡邊這麼多未嫁的小姑娘，你覺得他們將你送進來後，我還會讓他們久留嗎？”羅秋容低聲問。
高長元一滯，更無話可說了。
羅秋容反而輕出口氣，聲音更加柔和：“此事相公也不必過於掛懷，不過是貪杯惹的禍，以後你少碰這些杯中之物就是了。再說了，本身你身邊伺候的人就少，如今沉香沒了，姐姐又懷有身孕不能侍奉，這兩個丫頭收了就收了，也正好幫我照料你的起居，我也就能放心的去照顧姐姐了。”
聽她的意思……
“你決定將我推給這兩個丫頭？”
他都已經將對她的心意表現得這麼明顯了，她居然還能視而不見？
羅秋容點點頭。“有什麼問題嗎？姐姐懷相不好，需要人好生照料。身爲相公你的夫人，她自然是義不容辭。相公你也知道，照料孕婦是個力氣活，如此一來我便沒精力伺候你了。這兩個丫頭聽說是從宮裡出來的，又聰明又能幹，肯定能將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她和他說得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高長元冷冷看着她。
羅秋容眨眨眼。“難不成，相公不喜歡她們倆？那也沒事，平楊侯可是一口氣送來了十個呢！這兩個不行，還有八個，我立馬叫人把她們都叫過來——”
“不用了！”
高長元都要氣炸了。“我不需要什麼侍妾！一個都不需要，就不勞夫人你費心了！”
說罷，擡腳就走。
他越來越發現，每每和這個女人在一起，自己再好的心情都能被激出來一肚子的氣。誠如這一次，也誠如前幾次……
“相公！相公！”羅秋容連忙追過來，高長元聽而不聞。
羅秋容無奈，只能大喊。“相公，你的衣裳還沒穿好呢！”
什麼！？
高長元這才反應過來，一看自己袒露着胸膛的模樣，臉色又是一變，佯裝無視外頭紛紛羞澀奔走的丫頭，忙不迭又退了回來。
百靈和雲雀立馬圍過來要伺候，卻被他推開。“夫人，你來給我更衣。”
“是。”羅秋容乖巧應道。
看着她柔順的模樣，高長元心底的怒焰又悄悄熄滅了。
其實說起來，她也是無辜的。
昨晚上自己喝多了，抓住一個人就以爲是她，所以才……
可沒想到，陪自己過夜的卻是兩個丫鬟。他就覺得奇怪，爲什麼昨晚上的羅秋容那麼熱情主動，而且纏着他要了一次又一次呢！他都有點吃不消。
自己進門就和丫頭鬼混，其實受到傷害最大的是她纔對吧？明明自己說是來找她，結果卻是摟着丫頭睡了……
這樣一想，他的怒氣就退了下去，心頭又涌起一股莫可明說的愧疚。
羅秋容伺候他穿好衣服，梳好頭髮，就發現這個男人的臉色又變了。
臉上的怒氣消失無蹤，透過鏡子看着她的眼底柔光流溢，滿是柔情蜜意。
胳膊上又蹦出來一大片雞皮疙瘩。
“相公，該去給公婆請安了。相公！”
“啊？”高長元回過神，連忙起身握住她的手，“多謝夫人了。走，我們一起去向爹孃請安。”
羅秋容身體稍稍僵硬了下，才又擠出笑臉：“好。”
高長元昨夜宿在羅秋容房中的事情不是秘密。但關於高長元昨晚睡的其實是兩個丫頭的事，卻少有幾個人知情——高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有了蘭兒這個乾女兒，王媽媽的消息靈通了不少，一大早便將這個消息告知了高夫人。
高夫人自然要留下羅秋容問話。
“昨晚上怎麼一回事？元兒他怎麼就又收了個丫頭？”而且還一口氣收了倆！
若是傳了出去，少不得又要被外頭的人指指點點。
心中也不覺對兒子的魯莽有些生氣——你便是真喜歡那兩個丫頭，那也得悠着點啊！便是一晚上收一個，也比兩個一起睡了好。
他好歹也是外人眼中謙和如玉的翩翩狀元郎呢！
羅秋容免不得又將昨晚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添油加醋少不了。這真中摻着假，假裡又透着真，真真假假，讓高夫人也不得不信了。又忍不住嘆了聲。“這孩子，真是……”
“其實也怨不得相公。誰叫他身邊一下連個伺候的人都沒了呢？他年輕氣盛的，難免有些……昨晚上又喝了酒，自然難以抑制衝動，所以……我懂的。”
“哎，真是苦了你了。”高夫人又執起她的手，“還好你性子寬容，不然這事也有的鬧了！”
“這有什麼？不過小事一樁罷了。”羅秋容笑笑，只要高長元不碰她，他要多少個丫頭她都給他！當然，柳兒和蘭兒除外。
“不過。”頓一頓，“我看相公今天一早臉色都不好看。原本我是想給那兩個丫頭都開了臉，便正正經經的放在相公房裡的，但看現在的情形，我也不敢妄動了。”
“這事不急。”高夫人忙道，“反正都是伺候元兒，在哪裡伺候不都一樣？況且纔出了個沉香的事，那兩個丫頭又是平楊侯送來的，若是給她們得了勢，她們必定鬧騰得比沉香還厲害。暫且別給她們開臉，趁機好好壓壓她們的氣勢！”
“嗯，一切都聽孃的。”羅秋容乖巧點頭。
高夫人滿臉柔情。“你這孩子也別太乖了啊！我把那兩個丫頭還留在你房裡，什麼意思你應該明白。趁着元兒身邊人少，你多努把力，把他留在身邊。若是你也能給我們家添個大胖小子，來個雙喜臨門，那可就再好不過了！”
羅秋容臉上一紅。“娘，這事也不是我想做就能做到的。而且我和相公成婚一年都沒有懷孕，想必真是我身子有問題，我如今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了。”
高夫人眼神有些奇怪，末了又勸。“無論如何，再努把力總是好的。”
“嗯，我記住了。”羅秋容柔順受教。
與此同時，高長元已經被高大學士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逆子！逆子！你差點把我們高家的臉面都丟盡了你知不知道？一晚招兩婢侍奉，而且還是在正妻房中，你還要不要臉了？便是你不要臉，我們老高家還要呢！你真是、真是……我怎麼會教養出你這樣的兒子？你爺爺在朝中的臉面也都快被你給丟盡了！”
“爹，我這本是無心之失。昨晚上我喝多了酒……”
“誰讓你喝多的？我告誡過你多少次了，酒這種東西，小酌怡情，大飲傷身，閒來無事調劑調劑無妨，可你看看你……”
高長元暗暗握緊拳頭。“岳父勸酒，孩兒實在推拒不得。”
“呵，這才把人娶進門幾天，就已經將岳父的話奉爲圭臬了？我這個當父親的耳提面命了多好年，你就都當做耳旁風置之不理了？”
高長元心猛地一跳，忙不迭跪下：“孩兒不敢！”
“還不敢？你不是都已經這樣做了嗎？”
“孩兒知錯了！”
“錯？事已至此，你知錯又能如何？我們高家的顏面都快被你給丟盡了！”
又是一通劈頭蓋臉的痛罵，高長元無力反駁，只得垂頭聽訓，心中卻忍不住將把自己灌醉的羅太尉狠狠埋怨了一番。
高大學士罵了半天，罵累了，才擺擺手：“算了，事已至此，我罵再多都沒用。你昨晚勞累了，我已經給你告了假，你在家中好好休息吧！好好想想昨晚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是，孩兒謹遵父親教誨。”
一個早上，又是被刺激又是被痛罵，高長元心境是從未有過的抑鬱。
從高大學士處出來，被告知羅秋容還被高夫人留下說話，便先一個人回去了。
走到半道，又聽到隱約一點哀泣之聲。聽那聲音，還有幾分耳熟，彷彿是羅春意身旁的迎春——
“我家大小姐好可憐，昨晚幾乎沒睡，一直在自責，不該讓老爺灌給姑爺那麼多酒。不然，也就不會……”
對了，還有個羅春意。
高長元立馬調轉腳步朝羅春意的院落走起。
等他一走，迎春的抽泣聲立馬止住，悄悄對對面的丫頭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或許是因爲幾乎一夜未睡的緣故，羅春意的小臉分外蒼白，脣瓣都泛着透明。
見高長元來了，她勉強扯扯嘴角：“還未恭喜元郎你又收了兩位美人入帳呢！”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便又戳到了高長元心中的痛，忍不住高聲喝道：“我爲何會這樣，你難道心裡還不清楚嗎？我日後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一切都是你父親惹出來的！”
羅春意小臉微僵，立馬兩顆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裡來回滾動。
“元郎，你爲什麼要生氣？我不過是在恭喜你啊！父親做的事，我也感到對不住你。可是，那是我的父親，他也都已經這麼做了，我又能如何呢？”
見到她的眼淚，高長元才反應過來自己過激了，連忙上前抱住她。“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事情和你沒有關係，我不該對你發火的。”
“沒關係，只要元郎你不怪我就好。”羅春意小聲道。
嘴上說得輕鬆，可小臉上卻早淚痕斑駁。配着一張憔悴的小臉，好不可憐。
高長元心中愧疚更深，連忙將她抱得更緊。“你呀，怎麼能這麼糟踐自己呢？你忘了你腹中還有我們的孩子嗎？你自己不休息好，那孩子怎麼辦？”
“我也不是不想好好休息，可是孩子突然想你了，鬧騰得我睡不着，我也沒辦法。”羅春意好無辜的道。
高長元突然想起蹦出來一句話——難道相公你不知道，孕中的人最愛胡思亂想。或許你之前是大度的讓你過來我這裡，但現在夜深人靜，她指不定一個人在燈下流淚呢！
忍不住看看那雙腫得跟桃子一般的眼，她昨晚上應該也哭了不少吧？
心中莫名有些厭惡，但隨即一股濃重的自責感又將厭惡壓了下去——
自己怎麼能用這樣的惡意去揣度他放在心上的人兒呢？她是這麼的嬌弱、善良，就跟只搪瓷娃娃似的。尤其現在還懷了他的孩子，他應該用心去疼愛她纔對啊！
這樣一想，他忙將異樣的感覺甩開，忙不迭柔聲安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