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封御醫費心了,只是現在更重要的是裡面的良妃,如今情況緊急,只怕也顧不上什麼忌諱了,封御醫跟我一起進去,給良妃把把脈吧。”林蘇神色沉靜,臉上帶着一絲決絕,壓低了聲音,“封御醫,這事,只怕還是要讓皇上知道的。不然的話,只怕……我們都是收不了場的。”
封旌挑眉看了林蘇一眼,目光幽深而帶着一絲涼意。
林蘇被她看的心中一驚,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無奈的搖頭,掀開簾子引了封旌進去給李茉姍把脈。
屋子裡面瀰漫着血腥的味道,林蘇一進去就捂住了嘴巴乾嘔起來。夏妍連忙把她給勸了出去,又親自去廚房燒了水端了過來,聽着殿內李茉姍的尖叫聲,低聲道:“主子還是先喝些水暖暖身子吧。良妃娘娘的情形固然重要,可是主子也不能忽視了自己的身子。”
林蘇微微搖頭,並沒有說話。雙手捧着那杯溫熱的茶,她顯得似乎有些晃神,只有那偶爾從簾子上飄過的眼神上才能夠讓人看出來她還在擔憂裡面的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簾子突然被人掀開。林蘇連忙放下茶杯起身,迎上了封旌道:“良妃現在情況如何?我讓人去請了我宮裡的張嬤嬤來,若是問題不大,應該不會……”
“不用擔心。”封旌接過一旁夏妍遞過來的熱毛巾擦了一下手,低聲說道:“良妃的情況還算是穩定,雖然動了胎氣,可是看情形這個時候臨盆應該還是可以的。”微微停頓了一下,封旌垂下眼簾,目光之中帶着一絲憂慮,“只是,之前臣就給良妃娘娘請過脈。良妃娘娘的身子並不適合受孕,因爲當初的事情對身子根基的破壞,生孩子對於她來說,還是負擔太大。加上如今的意外……”
林蘇聞言,臉色又蒼白了一分,已經隱隱明白了封旌的暗示。
“臣已經開下了藥方讓身邊的小太監去抓藥的。娘娘的顧忌臣心中明白,因此,皇上那邊,一定會知道的。”封旌擡頭,深深的看了林蘇一眼,然後才拱手行禮,請林蘇坐下之後,偏坐在靠近門簾的椅子上,靜靜的等待着產房裡面的消息。
而這個時候,欣芮則扶着張嬤嬤過來。張嬤嬤之前曾經被林蘇敲打過,之後林蘇又找過司鉞。因此,在扶柳殿之中,她還算是老實本分。也正因爲這樣,林蘇纔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把她給請來。
見張嬤嬤進來,林蘇客氣了兩聲,就把情況說了一遍,又讓封旌說了一下李茉姍的情況。
張嬤嬤聽着情況,臉色漸漸難看了起來,轉頭看向林蘇。林蘇疲憊的揮了下手,道:“張嬤嬤,這樣的情況你最明白該怎麼做,所以一切都交給你,不用請示我。只是——”
她猛然睜開眯着的雙眼,寒光四射,“我希望張嬤嬤你能夠明白,如今這樣事情,你我都深陷其中,若是良妃和她腹中的孩子有什麼好歹,我在皇上那邊不落好,張嬤嬤你的下場只會更慘。沒有人,能夠保得住你。”
張嬤嬤迎上林蘇的目光“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老奴知道該怎麼做,請娘娘放心。老奴必定全力保住良妃娘娘母子兩人!”
說完這話,她就爬了起來,叫了殿中的女官,一個個指令清晰的發了下去。林蘇看着張嬤嬤指揮自若的樣子,心中慢慢放鬆了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然後才低聲說:“夏妍,你去朝鳳殿那邊看看……”遲疑了一下,林蘇才低聲說:“儘量想辦法讓皇上過來這邊……配合封御醫那邊可能有的行動……”
“奴婢知道了。”
“你向來機靈,做事我很放心。”林蘇輕輕拍了一下夏妍的肩膀,“但是這次非同小可……”
“奴婢明白。”夏妍深深吸了一口氣,“奴婢會做好一切的。”她說着握住林蘇的手,把一旁的手暖給她帶上,這才匆匆離開了。
封旌這才擡眼看了林蘇一眼,看着屋子裡面匆匆來往的宮女似乎都沒有注意這邊,這才勾起脣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如今這樣的情況,賢妃娘娘實在不應該攙和進來。若是有些事情,做的太過了,只怕皇上那邊……”
林蘇抿脣露出了一個跟封旌很相似的笑容,“有事情,並不是我不想做就能夠不去做的。這後宮之中,會封御醫你所看到的更加黑暗,很多事情不做也要做。而如今,保住了良妃,纔會在將來保住我。”
不然,只怕等到小皇子死了,而李茉姍這邊沒有保住胎,而那個時候周淑嫺就會更加空出手來對付自己了。
林蘇目光從封旌的臉上劃過,並沒有把心中的話說出來,只是神色有些黯然,疲憊的靠在了椅背上,聽着屋子裡面偶爾傳來的聲音,似乎張嬤嬤正在安撫李茉姍的情緒,讓她呼吸用力。
封旌看着林蘇疲憊的眯上眼睛,只能無奈的搖了下頭,起身走到了大殿的門口,看着外面飄飄灑灑的白雪映着已經點亮的宮燈透着一絲讓人恍惚的昏黃,目光慢慢變得幽深了起來。
這後宮現在看起來,如此的寧靜,可是這寧靜之下隱藏着的,卻是不見血腥的冰冷。
若不是爲了她,他當初又怎麼可能會同意太妃的邀請,進宮當一個御醫呢?只是如今……封旌苦笑了一下,看着端着湯藥過來的欣芮,低聲交代了兩句讓她小心,不要驚擾了在混亂中睡着的林蘇,這才重新拿起一旁的斗篷披上,朝着朝鳳殿的方向走去。
如果真的想要讓司鉞過來這邊,只怕光憑藉夏妍是不行的。畢竟,就算是做姿態,司鉞也是應該留在朝鳳殿給藍、周兩家的人看的。除非,能夠先讓小皇子的情況安定下來……
等到拐彎的時候,封旌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大殿之中的那個已經模糊的身影,他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大殿之中那個因爲看起來柔弱疲憊,卻比任何人都堅強的女子。
爲了她,他只能用當初師父離開之前教會他的最後一招——斷人生機,滯留一線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