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小山腰。
這是一家兩層建制的農家菜館,陳設很簡樸,風味很古舊,像極了古代那種專供江湖客歇腳打尖的路邊小酒樓。雖然硬件簡陋,掌廚的手藝也一般,但趙御空就是喜歡這個調調,在這樣的環境中,他總會有股子莫名其妙的熟捻的安詳感。
趙御空知道,很多人都說刺客家族趙家這一代的“四傑”的心理都不正常,對於這一點,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他只不過是喜歡古代的環境,喜歡模仿古代人的言行舉止,厭惡躲躲藏藏的行事風格而已,怎麼能算得上是“不正常”?!
就在趙御空的看法,他們“趙家四傑”的名聲,完全是被趙綴空那個傢伙敗壞的!要說“不正常”,甚至是“變態”,趙御空覺得,趙綴空絕對是當之無愧的!有哪一個正常人會張嘴“大蘋果”閉嘴“小蘋果”的?!更何況鄭祖康那個傢伙偶爾還會莫名其妙的飆出一些毫無意義的字符,簡直是不正常到了極點……
離着正午尚有段時間,不是飯館上座的時刻,所以,這—陣子清靜得很。趙御空也喜歡這份清靜。每逢完成狙殺任務,他都會在這樣的環境中喝上一杯,他認爲這是—種享受。
趙御空包下了整個二樓雅座,隻身一人獨坐在靠窗的座頭,桌上一壺老白乾,幾碟小菜,他自斟自飲,頗得其樂。偶爾閒眺山下小鎮風光。遠望鎮郊峰巒煙籠,那種韻味,便不出塵也有幾分出塵的灑逸了。
他的年紀大約是二十四、五,也可能有二十八、九歲,古銅色的肌膚,身體結實,滿頭黑髮束起來,用一根黑絲帶齊額勒住,顯得他的額角更寬闊,鼻樑也更挺拔了。他的眼睛微狹且細長。眼中神韻柔和而善良,尤其是他的嘴,端正適度,總是露着那麼一抹坦誠的。爽朗的親切的笑容來。
舒舒適適的,他又喝了一口清澈的酒,輕輕“晤”了一聲,砸舌品味,不覺連連點頭,再舉杯深深地喝了一大口。
這時,一陣腳步聲響,—個服務員滿臉堆笑地走了上來,垂手哈腰、細聲細氣地道:“趙先生,有人找你哩……”
趙御空放下酒杯。笑吟吟地道:“是哪一位?”
服務員朝梯口一指,笑得有點曖昧:“咯,就是那一位大美女。”
趙御空隨着服務員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頓時覺得眼前一亮:站在梯口處,只露出上半身的,果然是位美極了的美人。雖然是一副中性打扮,又有一頭利落的短髮,但卻是芙蓉如面,秋水爲神,非但美。更有股子難以言喻的高貴雍容,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
嚥了口唾液,趙御空喃喃地道:“真是一朵絕美而又帶刺的鮮花,乖乖隆的咚,真是叫人有一種勃然而出的征服慾望啊!這樣的女人。一看就像用暴力手段將她壓在身下狠狠地幹上一場……”
服務員陪着邪笑了幾聲,巴結着道:“可要請這位美女過來?趙先生。她可是一進門就打聽着你呢!”
連忙站起,趙御空道:“臭小子,你還等什麼?”
明顯和趙御空有些慣熟的服務員一疊聲地答應着,走向梯口,諂笑地道:“美女,那邊那位就是你要找的趙先生,請移玉挪步吧……”
微微點頭,美人走了上來,婀娜多姿地行向趙御空桌前,就這幾步路,已越發令趙御空讚賞有加:瞧瞧,人家那走路的風韻,體態輕盈得就似柳搖荷擺,那樣完全自然的款擺,優美高雅中又透着幾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真是迷人透了。
美人的膚色凝白如脂,彷彿吹彈得破,教人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去纔好。美人的眸子水盈盈,幽怯怯地凝視着趙御空,再配合着她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清冷高貴,這種矛盾的綜合氣質,剎時間就讓趙御空覺得喉嚨乾燥,呼吸急促。
美人先開了口,那低柔的嗓音中卻隱含了幾分冷硬的腔調:“這位,想必就是世界第一殺手集團趙氏家族中四傑之一的趙御空趙先生了?”
有些訝異的一笑,趙御空心中警覺,面上卻泰然自若地點點頭,說道:“不錯,我是趙御空。”
美人躬身一禮,細着聲道:“華少琪拜見趙先生……”
她身子一動,香風隱隱,趙御空用力吸了口氣,哦,這種淡雅的芬芳,是桂花味滲合着處子體香所形成的自然而又極具誘惑力的香味。
閃開一步,趙御空忙笑着虛扶一下:“原來是華氏家族的核心弟子,怪不得能知道我的身份,不是華姑娘找在下所爲何事?”
華少琪挺直身子,悽倫地道:“趙先生,久仰趙先生聲威,素欽趙先生豪義,不揣冒昧,特來叩見,尚乞趙先生仗義援手助我,莫以陌路初識而見棄……”
好傢伙,居然用古腔說話,這可是抓住了我的喜好,看來這位華少琪所圖非小啊……
趙御空舔舔脣道:“華姑娘說笑了,在下就是一介小殺手,怎麼會將‘公理正義’作爲行事準則,華姑娘你一定是誤會了……”
再次深深一鞠躬,華少琪方纔站起身來,垂首立於一邊,眉鎖目哀,好像有着什麼很深沉的憂慮一樣。
趙御空眼角一梢,知道樓上沒有其他的人,就連服務員也早知趣地躲開了。於是,他拉了一張椅子,伸伸手道:“來,請坐,有什麼話坐下再談。”
華少琪謝了一聲,輕輕坐下,卻依然含顰帶愁,一副悒鬱之色。
望着對方,趙御空溫柔地道:“據我所知。華姑娘你前不久才和夏氏家族的情癡夏子軒訂婚。如今正應該意氣風發、你儂我儂的時候,怎麼會一副心事重重、思慮深重的樣子?”
華少琪淒涼的一笑,低緩地道:“趙先生的消息滯後了……少琪早已經爲人所厭棄,不但未婚夫退婚,就連家族也將我除名了。”
“竟有這種事?”趙御空一臉遺憾的看着華少琪,輕聲道:“真是太不應該了,他們怎麼捨得如此傷害你這樣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僅有七、八分姿色的華少琪沒有料到自己竟然也會被冠以“傾國傾城”的形容詞,即便心有成算,她也忍不住臉色微酡地道:“趙先生過獎了。”
輕咳一聲,趙御空道:“華姑娘。你來找我,可有什麼事?”
華少琪吸了一口氣,面上羞怯不安,眼中卻冷光隱現地道:“趙先生……”
擺擺手。趙御空道:“不用客氣,你叫我名字也行,稱我姓趙的也沒關係,我可不是什麼‘趙先生’!我只不過是—個混邪門外道的殺手,你這麼正經地擡舉我,反叫我汗顏了。”
華少琪正色道:“趙先生太謙虛,我怎能如此無禮?”
喝了口酒,趙御空道:“好吧,我們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現在告訴我。你找我有何指教?”
猶豫了—下,華少琪猶似是極難啓齒,終於又鼓起勇氣道:“趙先生,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哦”了—聲,趙御空道:“說說看,是什麼事,只要我能盡得上力,一定會替你效勞就是了。”
華少琪頓時驚喜過望地道:“真的?趙先生,你真得肯幫助我?”
笑笑。趙御空道:“你先別興奮,華姑娘,這也要看是什麼事而定。我只是個凡夫俗子,不是大羅金仙,如果你要我替你摘天上的星星。舀盡黃河的流水,我可沒有這個本事。況且。我可是殺手,要收費的!”
華少琪眯了眯眼睛,臉上卻又浮現一抹羞紅:“趙先生放心,我當然不會要求趙先生你做那種做不到的事,而且我也會按規矩付費!”
趙御空道:“那麼,你說吧!”
咬着脣兒沉默了片刻,華少琪似在考慮着該如何措詞,她注視着趙御空,以她全部的心神透過瞳眸注視着趙御空,然後,她幽幽地道:“趙先生,我想請求你,幫我刺殺劉煜!”
趙御空微微一怔,道:“劉煜?劉氏家族的那個劉煜?在修行界有着‘血刀’之稱的新貴?”
華少琪頷首,低低地道:“是的,就是那個劉煜。”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趙御空平靜地問:“你和他有仇?據我所知,應該是你於他有愧纔對吧?畢竟你們之前是有婚約的……”
咬咬脣,華少琪聲如蚊納:“趙先生有所不知,劉煜無論是在修行界,還是在世俗界,都是出了名的兇人,他不但武功精奇詭異,而且心性古怪暴戾,絕非女子良配!我和他接觸婚約,也是爲了我後半生的幸福……可是他的報復手段實在太過毒辣,不但傷了我堂弟華少成,更掠去了我堂姐華少芸母女加以凌辱……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肯罷手,居然設計殺了姬周世家的少主姬潤,並嫁禍給我!雖然華氏家族和姬周世家並沒有認定我爲兇手,但卻將保護不力和招惹強敵兩項罪名加諸到我身上。爲了給姬周世家一個交代,也爲了平息家族內部的怨言,我父親不得不將我開革出家族……”
華少琪的言辭雖然半真半假,但她被開革出華氏家族卻是真真切切的。正如劉煜所預料的那樣,雖然姬周世家知道是劉煜殺了姬潤,但現階段劉煜和劉氏家族的氣運都太盛了,姬周世家不敢擋其鋒銳,只能遷怒到華氏家族身上,誰叫姬潤是死在華氏家族附屬勢力的地盤上呢……
而隨着姬潤的身亡,華少琪將周佳敏送給姬潤的事情也在華氏家族內部流傳開了。前有華少芸,後有周佳敏,這華少琪對待的“家人”態度實在叫別的家族成員心寒,紛紛聯合起來對華少琪提出抗議。
於是,外有姬周世家的責問,內有家族成員的質疑。華少琪的日子立刻就不好過了!鑑於這內交外困。華氏家族的當家人華建新不得不對心愛的女兒做出懲處,即便是他的摯愛李彌哀叫哭泣着爲獨女求情,他在各種壓力下也只能置之不理!
就這樣,華少琪被逐出了華氏家族,而夏子軒乘此機會也鼓動着夏氏家族跟她解除了婚約。雖然在華建新的暗中維護下,以及她尚掌握着的“七月王朝”的幫襯下,即便離開了華氏家族,華少琪依然可以過得很好,但她就是不甘心!特別是在同學會上看到劉煜和劉海倫之後,她那種莫名其妙的不甘和憤懣就更勝了!
尤爲奇怪的是。華少琪憎恨的對象不是十多年的死敵劉海倫,而是和她甚少有直接交集的劉煜!也不知道是爲什麼,華少琪就是見不得劉煜好過!她想要報復,狠狠地報復。可是,她手中的武裝力量已經基本上都被劉煜搗毀了,“七月王朝”剩下的都是一些經濟實體和科研力量,她就算想要出一口氣,也沒人能爲她效力!
迫於無奈,華少琪只能尋求外援。她最先想到的自然是“七月王朝”的上級組織“年”,但是“年”的頭領顯然還不想直接和劉煜一記劉氏家族對抗,故而,即便華少琪巧舌如簧,最終也沒有達成心願。反而被“年”首領嚴禁動用“年”的一切資源!
華少琪縱然憤怒,卻也無可奈何。雖然“七月王朝”是她一手建立起來的,但“年”的控制能力太強了,“七月王朝”中雖然有部分人是絕對忠於她的,但更多的卻還是以“年”首領爲第一效忠對象。有了“年”首領的命令,華少琪憑空多了幾分掣肘。
不過,華少琪也不是那麼容易罷手的人。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華少琪雖然不能動用“七月王朝”和“年”的力量,但還有人是可以調用的,那就是“十月革命”首領之一的葉卡捷琳娜!
“十月革命”和“七月王朝”同樣屬於“年”的“子公司”。是由俄羅斯修行界第一勢力丹柯家族核心成員阿納託利所建立的分部,而葉卡捷琳娜正是阿納託利的親妹妹!
劉煜在香江港時,成擊殺了幾支“十月革命”的小分隊,其中的一個隊長,正是葉卡捷琳娜的堂弟。和葉卡捷琳娜從小一起長大,感情頗好。
之前因爲種種顧慮。華少琪沒有將兇手是劉煜的消息通報被葉卡捷琳娜,這會兒她可就不管那麼多了,一個電話過去,添油加醋的向葉卡捷琳娜“告密”,將葉卡捷琳娜刺激的立刻就表態說要來中國爲堂弟報仇!
只不過,讓華少琪失望的是,葉卡捷琳娜準備單槍匹馬的來中國,並沒有打算帶上“十月革命”的精兵強將,據說是因爲她哥哥阿納託利最近有大行動,不能分兵他顧!這下子華少琪失望了,她一個“七月王朝”都差點讓劉煜給玩兒殘了,區區一個葉卡捷琳娜能起多大的作用?!
就在這時,天從人願,她碰巧知道了世界第一殺手勢力“趙氏家族”的頂級高手趙御空在京郊歇腳,於是就立刻趕了過來,想要得到這員強助。
對於趙御空這樣行事高調的知名殺手,不論是華氏家族,還是七月王朝,都有一些關於他的資料。在綜合分析之下,華少琪改變了一些行事風格,準備投其所好的讓趙御空成爲自己手裡的一把刀。到時候就算趙御空不能對劉煜照成危害,但只要趙御空被心狠手辣的劉煜所殺,那麼趙氏家族這個世界上最爲強大的殺手組織就會和劉煜不死不休……
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華少琪繼續裝佯,一臉明媚的憂傷,輕輕地說道:“我雖然因爲婚約的事對劉煜抱有愧疚,但他如此狠毒的報復,卻讓我在憤怒之餘,又有些慶幸,還好沒有和他結婚,否則我一定會在家暴中悲哀的死去!趙先生,現在不是我去招惹劉煜,而是他的報復手段太過了,他牽扯了太多了無辜,再讓他這麼瘋狂下去,會有越來越多的無辜人士遭殃受罪!趙先生,你一定要幫我終結劉煜的這些罪行……”
趙御空沉吟道:“這個……劉煜此人不但實力高強,而且身份高貴,再加上我們家裡邊兒有過交代,不許我們接和劉氏家族有關的生意……”
華少琪低下頭去,掩去了眼中驚疑不定的神色,嘴裡苦澀地道:“趙先生,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不知道失去了家族庇護後,劉煜那個瘋子會不會對我下手!我不敢想象,依照劉煜的狠毒,他會用何種恐怖的手段來報復我……趙先生,請幫幫我,我會付給你一大筆酬勞。”
趙御空道:“酬勞?”
急忙點頭,華少琪道:“是的,很大的一筆酬勞,我相信—定會令你滿意……”
往椅背上一靠,趙御空輕鬆地道:“大概有多少數目?”
咬了咬牙,華少琪沉聲道:“一千萬美金。”
趙御空眉梢子—揚,道:“華姑娘,你在修行界中廝混過麼?”
怔了怔,華少琪疑惑地道:“雖然我沒有在修行界中打拼過,不過卻有幾個朋友是修行界中人……但,這與我們所談的事有什麼關係?”
趙御空安詳地道:“如果你也在修行界中混了些時日,你就應該知道‘血刀’劉煜的難惹難纏,除去因爲他的身份而擁有的助力,單就他個人出類拔萃的戰力,就足以讓任何人不敢輕視。和他作對,不但有當場流血奪命的可能,更要做好被國家暴力機關追殺的準備。你說說,這樣嚴重的後果,豈是區區一千萬美金所能抵消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