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金鵬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他知道一般說來,只要不是“包-養”關係,那麼“身主”和“金主”之間就只能依靠“銀媒”聯繫。伏蓉潔是因爲參加金鳳獎的關係纔到羊城來的,和他家大哥郎武生勾搭了不過幾天時間,自然不是“包-養關係”,而依照不成文的規則來說,伏蓉潔這番揹着“銀媒”聯繫“金主”的行爲已經是“出格”了,換一個強勢一點的“銀媒”,鐵定要給她好看。
在常金鵬帶着惡趣味的觀察中,他發現了,就在伏蓉潔的俏眼兒甫一接觸到階下含笑卓立的劉煜時,一下子像見了鬼一樣神色慘變,花容失色,一張美麗的面龐突然罩上了一層死灰,她頓時瞪着眼,張着口,整個人就等於僵住了!
常金鵬肚裡暗笑,幸災樂禍的想:“看來這莫馳仁還真是一個御下有方的經紀人,看把這浪蹄子嚇的……嘿,既然他這麼有手段,那麼三爺我可就有福了,他手下的那個十七歲的嫩貨沒跑了……”
“鐵象”郎武生沒見過劉煜,當然不曉得面前的人是誰,他皺着眉,斜睨着階下的劉煜,愛理不睬的問道:“你是幹什麼的?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劉煜雖然也從未與郎武生有過來往,但郝帥提供給他的情報中也有對郎武生此人的描述,故而他能以在甫見之下便將對方認出。笑了笑,劉煜踏上一步,溫柔的道:“你一定是櫻花會的大當家‘鐵象’郎武生了?”
郎武生不耐煩的哼了哼,道:“不錯,有什麼話快點說,我沒有那麼多空暇和你羅嗦!”
劉煜瞄了瞄早已嚇得呆似木雞的伏蓉潔一眼,笑得有點邪味:“郎大當家。我想向你討點東西。”
郎武生神色一沉道:“憑什麼?”
劉煜不慌不忙的道:“因爲你摟着的這個俏姐兒是我公司旗下的藝人!若是不信,郎大當家,你何不問問你懷中的‘寶貝’?”
氣得一咬牙,郎武生側過臉來問:“伏蓉潔,他說的可是真……伏蓉潔,伏蓉潔,你怎麼了?不舒服麼?”話說到一半,郎武生才發現伏蓉潔早已臉色慘白,渾身冰冷,一雙眼恐怖的大睜着。尚在簌簌的不停的顫抖……
一邊,常金鵬心裡暗笑:“大哥咧,伏蓉潔這浪蹄子可是亂了規矩,能不神色大變嘛……”
郎武生又急又怒的大叫:“伏蓉潔,你怎麼搞的?是不是不舒服?還是這混帳東西嚇着你了?”
幾乎癱在郎武生的懷中。伏蓉潔的眼角跳動,雙頰抽搐。她翕動着泛紫的嘴脣。掙扎着,又是艱澀,又是微弱的吐出幾句話:“大郎……他……是……是……劉煜……”
猛的一愣,郎武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懷疑聽錯了,急忙大聲問:“你說。他是誰?”
伏蓉潔抖索着,就差一點連魂也斷了:“他……他……是……劉……煜……”
有如焦雷擊頂,郎武生驀地一呆,手一鬆。伏蓉潔便宛如沒了骨頭似的滑坐到地下,整個人哆嗦得縮成了一團!
深深吸了口氣,郎武生瞪着階下含笑站立的劉煜,他努力將自己激盪驚恐的情緒平復下來,張開口——他自己也奇怪怎的就這一剎,噪音竟變啞了:“你……你真是‘血刀’劉煜?”
此言一出,旁邊尚盼着在看熱鬧的常金鵬也不由像捱了一記耳光似的猛一下傻在那裡,一雙三角眼也突然發了直!
劉煜慢條斯理的道:“伏蓉潔是認識我的,就如同我也認識她……”
心腔子狂跳着,頭也有些暈沉起來,郎武生急忙強振精神,訥訥的道:“那……那麼,劉……少爺,你今天來,是有什麼貴幹?”
微微一笑,劉煜道:“伏蓉潔是我旗下的藝人,可現在卻被你侵佔了,郎大當家,你說說看,我今天來會是個什麼樣的貴幹?”
常金鵬在旁邊臉色泛黃,張口結舌的道:“你……劉煜……騙得……我……好苦!”
郎武生顫慄中怒毒的蹬着常金鵬,咬牙道:“老三,你真是引狼入室!”
常金鵬又是驚慌,又是失措的辯白:“大哥……這不能怪我,我也是受了他的騙——他花言巧語,硬說他是伏蓉潔的經紀人,如果我早曉得是姓劉的煞神,說什麼也不會去請你出來的啊……”
劉煜眯着眼,慢條斯理的道:“三當家,你這麼說的意思……我先前許給你的那些個‘好處’都作廢了?!”接着,他皮笑肉不動的道:“其實,你這個調兒你的‘大哥’一定不會不知道的,我與你無親無故,你若沒有好處,肯上去替我傳話並將郎武生哄過來嗎?三當家,你壓根兒就不是那種熱心腸的人呀!”
常金鵬一時喘息急促,臉熱如炭,他掙扎了半天,卻憋不出一句話來,只把一雙三角眼都鼓成圓的了!
郎武生竭力鎮定,顫聲問道:“劉少爺,你到底打算如何?”
劉煜淡淡的道:“我曾經傳言修行界,說海倫娛樂旗下的藝人都是‘非賣品’,不許任何人對其進行‘潛-規-則’,若有違犯,就是跟我作對……你覺得你現在這樣的行爲,應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郎武生吞了一口唾液緊張的道:“我,我沒有,我沒有對你旗下的藝人進行潛-規-則……”
劉煜笑了笑,道:“現在這麼個場景,你覺得你的解釋有說服力嗎?”
郎武生猶豫了—下,英武的面孔上涌起一片錯雜晦澀的表情,他舐舐脣,非常吃力的道:“是……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
坐在地下的伏蓉潔全身一震,臉上的神色叫人一輩子忘不了——那一剎間齊集的驚異、兇恨、氣憤、羞辱、不屑,加上失悔所匯合成的表情。
沉默了一會兒,伏蓉潔掙扎着站了起來,悽然一笑,對階下的劉煜道:“劉少爺。是我不懂得自愛,是我被名利迷花了眼睛,是我違背了你定下的規矩,是我主動撕開了你爲我們置下的保護罩……但是,這不能怪我啊!海倫娛樂雖然對我很保護,但卻不肯花力氣捧我,公司的資源基本上都用在了鍾小滿的身上,我就只能在一些綜藝節目和二流劇組中廝混。原本我還可以忍耐一下,想着等鍾小滿成爲巨星後,就該輪到我上位了!可是。公司突然又來了兩個實力超強的新人。白蓮珏和蘭玲,無論哪一個都是讓我感到絕望的存在,我根本沒信心跟她們強公司的資源。在公司不給安排星路的情況下,你還不允許我自尋出路嗎?”
郎武生鬆了一口氣,看也不看伏蓉潔一眼。急迫的對着劉煜道:“劉少爺,你都聽見了。所有的錯誤都是這個女人造成的。我是無辜的,請你不要遷怒到我的身上……”
劉煜沒有搭理郎武生,直視着伏蓉潔道:“你的話也有道理,好吧,人各有志,既然你覺得‘身主’算是一條出路。那我也不能耽誤你。我會讓海倫娛樂跟你解約,從此以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伏蓉潔倒吸了一口涼氣驚粟的喊:“少爺……你……你不能那麼絕情啊……”伏蓉潔深深地知道什麼叫做“背靠大樹好乘涼”。如果沒有海倫娛樂這個靠山,她就算是出任“身主”也不得安寧,保不齊就被“銀媒”和“金主”給生吞活剝了!
劉煜笑了,道:“不是我絕情,這是你的選擇!伏蓉潔,我不能任由我麾下出現這等敗德亂行的醜事!伏蓉潔,我的脾氣你很瞭解,我想,不用再多說了吧?”
伏蓉潔兩眼圓睜,淚水摻合着汗水沖刷了臉頰上的胭脂花粉,形成了一條一條黑白不分的痕印,她神色慘厲,渾身抖索,大哭道:“你……就這麼狠?就不念在我爲海倫娛樂效勞多年的情份上?”
劉煜一揚眉,冷冷的道:“伏蓉潔,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什麼情分可言!而你和海倫娛樂之間的牽絆,從你違揹我規矩的那一天,就已經完全斷絕了!”
伏蓉潔抽噎了一聲陡然叫:“但,但還有馮潔、肖月月,她們也同我一樣這樣做了,爲什麼你不去找她們,卻專門來對付我?你不公平,你有私心!”
劉煜似笑非笑的道:“你倒還想拉了幾個人墊棺材底……很好,我可以告訴你,她們一個也逃不掉,一個也免不了,我會輪着找會將她們全部驅離出海倫娛樂,伏蓉潔,不幸你是第一個被我找上的,凡事,總有個順序,也總有個開頭,不是麼?”
伏蓉潔退後一步,恐慌絕望的道:“你……你一點也不考慮?”
劉煜搖搖頭道:“沒什麼可考慮的,我已經下定決心了!”說完,劉煜就不再搭理哭鬧不休的伏蓉潔,只看着郎武生道:“‘潛-規-則’這件事算是了了,現在我該來審判你們叛國的事情了……”
郎武生慶幸的表情轉爲恐惶,焦急的叫道;“劉少爺,我不懂你的意思……”
淡淡地一笑,劉煜無所謂的道:“你不懂沒關係,只要我自己明白就行了!其實,我今天找過來的原因,並不是因爲伏蓉潔在這裡,她只能算是一個小‘添頭’而已,我的目標本就在於你!”
郎武生咬咬牙,又驚又怒的叫;“劉煜,你不要欺人太甚!”
劉煜冷冷的一笑,說道:“欺辱你又怎麼樣,你還能啃了我的鳥?!”
常金鵬也在一邊鼓起勇氣,大喊道:“姓劉的,你要搞搞清楚,和‘櫻花會’作對的人會有個什麼後果?你若對我們不利,即是對整個‘櫻花會’不利!”
嗤之以鼻,劉煜道:“‘櫻花會’算什麼狗屁,我就是要對付你們這羣數典忘祖的賣國賊!姓常的,別說是‘櫻花會’了,就算是你們背後的‘新選組’,我也一樣不看在眼裡!”
滿臉的橫肉緊扯着,常金鵬色厲內荏的叫:“劉煜,你不要太過分,我們可不是岳飛。不會接受你這份莫須有的罪名!姓劉的,你現在立即退走,我們答應不再追究,否則,你一定要鬧下去,恐怕吃虧的不會是我們!”
對於這等毫無自知之明的話,劉煜眼皮子都不撩一下,嗤笑道:“你糊塗了吧,常老三!”
常金鵬伸手一指,道:“看看你的後面吧。姓劉的!”在青石鋪地的庭園裡,於暗影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業已站立着十幾名手執砍刀和棒球棍的彪形大漢!
劉煜大喇喇的一站,道:“用不着看,我知道你們櫻花會的一干爪牙已經在我背後蠢蠢欲動了。常老三,說句老實話。你們這批手下。雖是一個個牛高馬大的漢子,其實是廢物一堆,有了他們和沒有他們一樣,幫不上你們半點忙!”
常金鵬似乎不太清楚劉煜的厲害,他一臉忍無可忍的表情,向郎武生建議道:“大哥。姓劉的等於騎到我們脖子上撒尿了,不管他怎個厲害法,這口氣可叫我咽不下,何況。我看他是決不會善甘罷休的,我們越將就,他就越跋扈,就算是我們跪下來叫他爺爺,他也一樣放不過我們,與其叫他看扁了我們,不如豁出去拼個死活!”
郎武生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訥訥的道:“老三,你雖說得有理,但是,你不知道劉煜那一身本事強到了什麼地步……有關他的傳聞,我聽得太多了……”
常金鵬惡狠狠的道:“說不準這小子果真是浪得虛名也未可定,大哥,修行界上多的是名不符實的銀樣蠟槍頭!”
鐵象郎武生艱澀又痛苦的歪曲着臉,低啞的道:“他……唉,老三,整個修行界人人忌憚不已的‘血刀’,會是‘銀樣蠟槍頭’麼?你不要太往好處想了……”
常金鵬看了看站在那裡傲岸顧盼,形態自若的劉煜,滿肚皮的怒火抑制不住,憤恨的道:“就算他是修行界公認的大煞神吧。大哥,我們也無法受這種氣哪,況且即使我們能受,他也不會放手,與其窩窩囊囊的栽跟頭,何不轟轟烈烈的幹一場?我們拼上一死,說不定還有條生路?”
劉煜不待郎武生回答,已笑呵呵的道:“你們還有條屁的生路!我老實告訴你們吧,你們動手也好,束手也罷,今天你們除了死,再不會有第二種下場了!”
常金鵬大吼道:“姓劉的,你少賣弄這一套,人家含糊你‘血刀’,老子可不放在跟中,什麼‘血刀’,不過是些溜鬚拍馬之輩吹捧出來的而已!”
劉煜仲了個懶腰,道:“我懶得和你再鬥口舌了,你實在不配和我多說話,怎麼樣,你們商量好了沒有?我對將死之人素來慈善,向來都會讓他們挑揀最適當的搏戰方法,以便讓他們死而無憾……”
“咯噔”一咬牙,常金鵬叫道:“大哥,再不干我們今後就無顏面對會中弟兄,更無顏在道上混下去了!”
郎武生非常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勉強的道:“好吧,我們上!”
於是,常金鵬暴叱:“弟兄們,抄傢伙擺平這撲街仔!”
十幾個魁梧的大漢喝吼如雷,一擁而上,刀如雪,棍似風,一股腦的望劉煜身上招呼過去!
劉煜站在那也動也不動,猝然間寒芒如閃電般掣飛迸射,血濛濛的光輝泛散着一絲冷氣映旋,那麼快,那麼準,剎時“叮叮噹噹”刀棒擲棄一地,十幾位櫻花會精英打手分成十幾個方向仆倒一地,他們每個人俱是咽喉上被鋒刃透穿,血如泉涌,灑染得滿庭一片殷紅!
這一手絕高刀術功力上的顯示,雖然劉煜猶未曾展露出他那獨霸修行界的有如惡魔般的刀法——“滄浪刀法”的正式招數來,但已具備了其中一招“波光粼粼”的威力了!而僅僅就是這麼一點點的雛形功力顯示,十幾名牛高馬大的漢子業已全死淨了!
就在石價上的郎武生與常金鵬膛目結舌,不知所措中,劉煜手中握着的“血夜刀”軟軟垂於地,細窄的刃口上,鮮血淋漓。
嗓子裡像撒進去一把砂,又澀、又幹、又粗磨,郎武生面青脣白的道:“劉煜……你不要……過於趕盡殺絕……欺人太甚!”
猛然蹲身,常金鵬半聲不響,雙手暴揮,一片有如魚鱗似的寒光銳嘯飛罩劉煜!
垂於地的細長軟刀倏然一抖,快得不容人們的瞳孔追攝,將數十響匯成了一響——“當”!已經抖得筆直的刀身上竟在這瞬息間穿串着三十枚銅錢大小,周沿鋒利無比的“金錢鏢”!
劉煜的動作快得出奇,他手腕反挫震力,“嗖”、“嗖”、“嗖”的怪響驟起,刀刃上穿連着的三十枚“金錢鏢”已經反射向了它們飛來的地方,而這時,常金鵬和郎武生正撲向大廳!
飛回去的“金錢鏢”就有如一蓬光雨,閃動着藍汪汪的尾曳,那麼快,那麼疾,更搶在郎武生和常金鵬之前截在廳門,於是,兩個人齊齊叱喝,分向兩側躍去!等他們微喘着站好,一回頭,劉煜業已含着一抹冷清的笑意站在他們兩人的中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