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聞言被口水嗆住,抻脖子拍胸口,好一通忙亂.蒙星魂四兄弟懵裡懵懂,年歲略長的高姬娉卻意有所動.
胤真低聲呵斥道:";小小年紀整天琢磨這些,就不怕玩物喪志?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混話!";
劉煜不以爲意的開口道:";在高老莊的時候,我什麼旁門左道沒玩過?也不見我因此而玩物喪志!戲曲界有這麼個說法——不瘋魔不成活.我很贊同,如果骨子裡沒有一點瘋狂執拗的魔性,幹什麼事都思慮再三,畏首畏尾,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既然來到這世上,我就壓根沒想活着回去,自然要過得痛痛快快的.";
既然來到這世上,我就壓根沒想活着回去!這句劉煜信口胡說的鬼話落在胤真等人的耳中卻簡直絕了!胤真本想發怒,卻又忍不住低笑起來,最終無奈的揉了揉少年發頂.
這邊,於秀用拳頭抵脣,防止自己的面癱臉崩壞.很不幸,胤翔正在喝茶,聞言噴得到處都是,然後趴在桌上悶頭大笑,還把桌面捶得砰砰直響,狀若瘋癲.
";你那兄弟一天連發了三次瘋,不如改名叫胤三瘋得了.";劉煜衝對方撇撇嘴.
胤真心有所感,冷冷瞥了胤翔一眼,拉上少年就走.胤翔見他們要走,立馬收了笑,站起來喊道:";林煜,今晚麗春院本王做東,記得要來啊!";
劉煜回頭瞥他一眼,面上沒什麼表情,漂亮的桃花眼卻微微眯起,似答應又似拒絕,細看還透出一點兒冷冽,叫人難以捉摸的同時更覺得心尖發癢.
胤真捏住少年下顎將他的臉轉回去.留下一句結了霜的話迅速消失在樓梯口,";老十三,要發瘋找別人,林煜不是你能碰的!";
";不讓我碰.我偏要碰!";胤翔哼笑.坐下後悄悄揉了揉方纔猛然跳動起來的心臟,暗暗忖道:小東西不但長得漂亮.武藝高,笑聲動聽,連眼睛也鬼魅般勾魂,太對味了!得想個辦法弄上手才行!兀自咂摸回味一番.他看向賈寶玉,沉聲問道,";跟本王說說林煜是個什麼樣的人.別胡謅些有的沒的,本王要聽實話!";
賈寶玉還是頭一次看見胤翔冷下臉來的樣子,一雙濃眉深深皺起,一雙虎目寒光爍爍,緊繃的下顎傲慢的上揚.跌宕不羈的氣質轉瞬被暴戾和肅殺所取代,令人看了膽寒.他這纔想起胤翔手裡握着成千上萬條人命,後知後覺的害怕起來,囁嚅半晌說不出話.
胤翔瞥他一眼.心裡本就有些膩味,這會兒更覺得沒趣兒.原來賈寶玉不是不害怕自己,而是反應太遲鈍,還沒意識到呢.想到這裡便想起劉煜要讓自己腦袋開花那故狠勁兒,冷肅的面部線條忽然轉爲柔和,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旁人對他變臉的速度早就習以爲常,賈寶玉卻是第一次見,一驚一乍的更說不出話,眼眶看着看着就紅了.十二三歲正是花兒一般鮮嫩的年紀,更何況賈寶玉長着一張春花秋水般俊美的臉龐,委屈起來眼眶紅紅的,鼻頭紅紅的,嘴脣紅紅的,可憐又可愛,確實有那麼些味道.
胤翔見了色-心又起,想着還沒吃進嘴,扔了不免可惜,幾近消弭的耐心稍微回籠,用帕子給他擦淚,順勢摸了兩把小手,誘哄道,";好端端的怎哭起來了?本王又沒欺負你,等本王欺負你了,再哭不遲.乖,莫哭了,這眼淚先給本王留着,日後本王要你哭的時候你才能哭,且還得哭得漂漂亮亮的.";
後面兩句話怎麼聽怎麼曖昧,怎麼聽怎麼下-流,馮紫英幾個悶聲發笑,賈寶玉卻半點旁的意思沒聽出來,想着王爺還是看重自己的,變着法兒的安慰自己,立時便不哭了,擡頭衝對方訕訕一笑.安撫了玩寵,胤翔繼續追問道:";那林煜不是你表哥嗎,說說他性子如何?平日都愛幹些什麼?";
賈寶玉心裡有些不舒服,卻也不敢撒謊,如實回稟,";我跟林表哥平日不怎麼接觸,並不知曉他喜好.至於他脾性……";臉色白了白,小聲道,";他脾性怪異,上一瞬對人笑得溫和儒雅,下一瞬卻能把人打得頭破血流奄奄一息,最後還跟沒事人似得,重又笑得燦爛.";
馮紫英睜大眼,不可思議的問道:";你確定你說的是林煜,而不是我們義親王?";娘哎,這明明形容的就是胤翔嘛!
賈寶玉又開始膽怯,暗道王爺原來是這樣的人?
胤翔摩挲下顎,細細回味與少年僅有的幾個照面,越發覺得心情鼓盪,難以自控,嘴角咧的老高,轉向於秀幽幽開口道:";本王就知道林煜與本王是同類,要不怎看他那般順眼呢?可惜被老四搶了先,卻是不好接近了.你說本王該怎麼把他弄上手?";
於秀心中抽搐,面上卻一本正經的反問道:";王爺你不如反過來想想,旁人該怎樣做才能將你弄上手?";
";將本王打趴下,打到心服口服爲止.";胤翔撩起衣襬便要回府,朗笑道:";走,回去練拳!";邊說邊把一雙鐵拳捏的咔噠作響.衆人紛紛爲";林煜";默哀,唯獨賈寶玉還傻愣愣的沒回過味來.
胤翔走到樓梯口,似想起什麼猛然停步,衝賈寶玉揚了揚下顎命令道:";戌時麗春院本王做東,記得把煜兒帶來!";話落人已走得沒影兒了.
.[,!]賈寶玉吶吶點頭,心神恍惚的回府.不知道是害怕劉煜的冷厲,還是嫉妒胤翔對劉煜的特別,賈寶玉在榮國公府躊躇一下午,也沒有前往林府別院邀約劉煜.雖沒去邀約劉煜,但他卻也不敢失約,只得硬着頭皮前往麗春院.
廂房裡很熱鬧,胤翔大馬金刀的歪在主位,一左一右各摟着一名長相豔麗身段妖-嬈的花魁,肆意嬉笑玩鬧,大腿上趴着一名相貌清俊的小倌,正仰着頭嬌嬌怯怯的說着什麼.身後站着兩個婢女,將剝好的荔枝往他嘴裡送.一幫紈絝靠牆而坐,空出中間一塊位置,鋪上最柔軟的羊毛地毯.令院內的姑娘奏樂起舞.供他們賞玩.
見賈寶玉推門進來,胤翔眼睛一亮.立馬丟開兩名花魁,又將大腿上的小倌抖落,興匆匆迎上前,伸長脖子往門外探看.語氣急切,";林煜呢?怎不見人影?可是落在後面了?";
賈寶玉臉色微微發白,拱手道:";林表哥不喜麗春院吵鬧,推拒了我的邀請.有負王爺所託,還請恕罪.";
胤翔臉上的燦笑轉瞬化爲暴戾,冷哼道:";賈寶玉,別給你幾分顏色便當自己是個人物了!林煜不喜麗春院吵鬧.騙誰呢!你壓根就沒問過他是也不是?";能說出不瘋魔不成活那樣的話的人物怎會不喜吵鬧?他分明與他一樣,都愛用喧囂掩藏內心的死寂,他不會不來的!胤翔越想越氣,越想越壓不住見劉煜一面的衝動.俊美邪肆的臉龐漸漸扭曲.
賈寶玉嚇得肝膽俱裂,腿一軟便跪下了.
";沒用的東西!";胤翔見了心火更熾,上去便狠狠踹了一腳,又掄起拳頭要砸,卻被馮紫英幾個攔腰抱住,壓低嗓音勸道:";別打!賈家雖然敗落了,可王家卻蒸蒸日上,尤其這人還是王子騰的親外甥,可不是旁的阿貓阿狗.你看看他那小身板,一拳下去準得歇菜,咱還要不要玩了?走走走,回去喝酒,不就是今天沒來麼,咱還有明天,後天,大後天……日子長着呢!";
胤翔一想也是,暗自深呼吸,壓下心火衝賈寶玉微微一笑,語氣要多溫柔有多溫柔,";本王脾氣不好,性子衝,寶兒千萬莫與本王計較.來,坐本王身邊來,喝酒.";衆人被他一句";寶兒";膩歪到了,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各自坐回原位.
賈寶玉這回纔算真正見識到胤翔的喜怒不定,狠辣無情,想離開卻又不敢張口,戰戰兢兢在他身邊落座.見少年縮着肩膀,皺着眉頭,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時不時偷覷自己,分明怕得要死卻不敢逃離,像只膽小的兔子一般生動有趣.
胤翔好-色-的毛病又發作了,將之前的暴怒拋之腦後,摟住少年肩膀硬灌了幾杯烈酒下去,見他咳得撕心裂肺便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賈寶玉最初還覺得苦不堪言,待酒勁上頭,身邊又有絕色美女相伴,便把什麼都忘了,抱住一個花魁去吃她脣上的胭脂.
胤翔閉眼小酌,片刻後覺得懷中清冷,一把將半醉的賈寶玉拉到自己腿上坐定,捏住他下顎細細打量,眉毛不夠修長有型,得斜飛入鬢纔好;眼睛太亮了,得暗沉一點兒,瞳孔再大再黑一點兒;嘴脣……
胤翔情不自禁的垂頭,含住兩瓣紅脣,下一刻卻猛然將少年扔出去,怒道,";呸,什麼東西這麼臭?!";
賈寶玉早就喝醉了,被扔出去時正好被馮紫英等人接住,並沒有摔傷,腦子卻徹底糊塗了,癡笑道:";這可是花魁姐姐脣上的胭脂呢,怎會臭?分明香甜的很!我還要,再讓我嘗一口!";
馮紫英等人嘴角抽搐,反手將他丟進花魁懷中.賈寶玉似魚兒入了水,鳥兒入了林,手腳並用的纏上去不肯放鬆,腦袋直往人家懷裡鑽.
";呸,一點朱脣萬人嘗,還說不臭!好歹也是公侯家的嫡子,怎這般不講究!";胤翔用力擦嘴,又連連漱口,這才覺得好了些.他雖貪-花-好-色,可從不與人脣舌交纏唾沫與共,也不知剛纔究竟着了什麼魔,竟親了下去了!
悶坐半晌,他臉上的怒容才漸漸消去,不知憶起什麼,兀自愉悅的低笑起來,衝場中獨舞的-妓-子命令道:";霓裳羽衣舞本王早就看膩了,來點有新意的.邊跳邊脫了衣裳,舞姿妖-嬈一點,勾魂一點,跳的好本王大大有賞!";
妓-子-雖每晚都要侍奉各-色-男人,可那都是關起門來的事,叫她大庭廣衆之下展露身體,即便她已淪落風塵髒了身子,也越不過心中那道坎,當即便跪下求饒.屋內的紈絝們卻像發現了新大陸,叫囂起鬨.不依不饒.
那妓子被嚇得哭起來,眼淚鼻涕糊了滿臉,美豔無雙的人兒轉瞬就變得醜陋不堪.胤翔眸色黑沉,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一個酒杯砸過去.將她砸得頭破血流,又掀翻桌案打翻酒水.好一通宣泄.
老鴇聽見屋內乒呤乓啷亂響,繼而便是自家姑娘的啼哭聲和一幫紈絝的嚎叫,心知胤翔又發瘋了,在門外站了老半天.等他瘋夠了,動靜小了,才滿臉堆笑的推門進去,好聲好氣的勸解.
";三日內教會她邊跳舞邊脫衣裳,本王要帶朋友來看,屆時千萬莫掃了他的興,叫本王也跟着丟臉!";胤翔撫平衣襟.理順額發,衝老鴇微微一笑,遞了幾張面額不小的銀票過去.老.[,!]鴇立馬接過藏入懷中,拍着胸脯大包大攬.胤翔心下滿意.衝立在門外的於秀揚了揚下顎,風度翩翩的離開.
";爺,賈寶玉跟林煜,你現在更喜歡哪個?";走到半路,於秀面癱着臉詢問.
胤翔認真考慮了片刻,沉吟道:";自然是林煜更有味道.不過賈寶玉也算是難得的好相貌,不吃有點可惜.";
";你想吃的話今晚就是個機會.";於秀一本正經的提議.
想起賈寶玉那舔舐-妓-子-口脂的奇葩嗜好,胤翔胃裡一陣翻騰,鐵青着臉擺手,";算了,我現在下不了口.";
劉煜被胤真拽離後,直接去了雍親王府.按照胤真的說法,他不能再放任劉煜這個玩樂下去了.胤真是真心想要將劉煜培養成左膀右臂的,自然分外見不得他荒廢學業.況且,最近胤翔又對劉煜表示出了強烈的興趣,他更不想劉煜被胤翔尋機弄上手,那可是會毀了一代棟樑的!
基於對胤翔的瞭解,胤真知道,只要是他鐵了心,無論是榮國公府還是巡鹽御史,都擋不住他,也只有他的雍親王府能夠讓他顧忌一二了.是以,胤真打算將劉煜留在雍親王府,他給出的理由是幫劉煜補習,以便加大劉煜殿試高中的可能性!
劉煜對此倒是不以爲意,不過他到底是外男,不適合在王府夜宿,所以和胤真約定,每日清早過府學習,晚飯後在回林府別院.議定這一切後,因着兩位側妃合力宴請胤真,劉煜就婉拒了胤真一起吃晚飯的提議,徑直回家.
胤真向來不好女色,府中只一正妃,兩側妃,外加兩侍妾.不過,有資格和胤真同席吃飯的也只有王妃和吳側妃,賈側妃三人而已.
因着家世上弱一些,又沒有執掌府務,賈元春落座於吳側妃下首,等待王爺前來偏廳用晚膳.吳側妃一邊飲茶一邊不着痕跡的打量她,忽然開口,";妹妹,你對你那表弟可有了解?他是個怎樣的人?";
賈元春心尖微微一顫,扯起笑容正準備敷衍,卻不想胤真踱步進來,語氣冷沉,";煜兒如何與你一介後宅婦人何干?";
這分明是暗指自己惦記外男不守婦道呢.吳側妃手一抖灑出些許茶水,當即燙的手背通紅卻不敢叫苦,忙行禮告罪,直言自己並無他意,不過府中來了客人循例問一問罷了.
胤真深深看她一眼,擺手道,";用膳吧.";
飯後,胤真用綠茶漱了口就要離開.吳側妃突然出聲道:";王爺,聽說從今天起,您便要親自教導林煜讀書?";
胤真轉頭朝她看去.吳側妃定了定神,嬌笑道:";王爺既收了賈妹妹的表弟,也不該忘了妾身還有一嫡親的弟弟需要教導.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不若都收了吧?我那弟弟今年十四,雖然不如賈側妃的舉人表弟,但也剛中了秀才,還堪造就……";
胤真盯着她目光深沉.吳側妃心跳漸漸加快,鼻尖也出了一層冷汗,正不知該如何繼續,賈元春忽然開口道:";姐姐說的是.教一個是教,教兩個是教,教三個,不也是教嗎?妾身還有一位嫡親弟弟,才學亦是不差,能否拜王爺爲師?";
胤真微微一笑,道,";煜兒是本王的救命恩人,縱使本王對他千好萬好,那也是理所當然,由不得旁人眼紅!你們若閒得發慌便待在房裡抄抄女戒繡繡花,母家的事莫管得太寬,須知有句話說得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可收回的.";話落甩手離開.
等他走遠,賈元春像沒了骨頭,癱軟在椅背上.在王爺從江南迴來後,她就感覺王爺對她的態度有些變化,旁敲側擊之下才知道啦全是因爲自家好姑媽賈敏作下的那些糟心事,那可是足夠摧毀賈家姑娘的閨譽的行爲.依照賈元春對胤真的瞭解,這些事足夠膈應他一輩子!她如今不奢望得寵,只但願能護住賈寶玉,爲他鋪一條錦繡之路,故而冒着令王爺不喜的風險說了那番話,終究是白費功夫.在她心中,劉煜只是個賈家姻親的庶子,卻忘了對方還曾救過王爺的命.王爺待他好是理所當然,待他不好纔要被人詬病.沮喪,疲憊,挫敗,絕望……種種負面情緒縈繞不去,幾乎快要壓斷她單薄的脊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