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林笑天暗示後的廖東南,成爲縣委縣政府兩套班子中,最早到現場露面的領導。當然,和他一同到達的還有幾十名神情嚴肅的公安幹警。
“看,看,有領導出來了呢……”
“嘿嘿,好像還是大人物,不過怎麼這麼警察啊,難道他們想抓我們……”
“不會吧,我們只是想拿回我們自己的錢,又沒有犯法……”
看着走到面前的廖東南,人羣中開始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起來。眼前這黑壓壓擊幾百號人中,有五六十歲的老人,有依舊裹在襁褓裡的嬰兒,有憨厚朴實的漢子,也有柔弱憔悴的婦女……
望着這一張張標準老百姓般的面孔,廖東南瞬間明白了林笑天千叮嚀萬囑咐,讓自己一定要以安撫的意思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面對着這樣好像自己的父母兄弟一般的工人,稍微有個良心的,誰能忍心對他們動手啊。
滿以爲圍堵縣政府的肯定是一幫五大三粗的漢子,是一些行事無賴的地痞流氓,哪知到了現場才發現結果於自己想象的大相徑庭。這個時候廖東南心裡罵孃的心都有了,面對着這麼一幫老百姓,那些官老爺們也忍心讓他們就這麼在寒風中矗立而不加理會,他卻忘記了不久前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
“鄉親們,大家靜一靜,聽我說兩句!”接過一個幹警遞過來的椅子,廖東南順勢站在了上面,對着人羣大聲喊了起來,看着人羣嗡嗡的議論聲慢慢沉寂下來,廖東南這才說道:“讓各位父老鄉親,在這大冷的天氣裡挨凍,是我們這些公務人員的責任,這裡我向大家道歉了。”
對着人羣拱了拱手,廖東南先緩和了一下大家的激動,這才用着商量的口氣說道:“我不知道大家來這裡是爲了反應什麼問題,但這麼冷的天氣,老人和孩子哪能受得了,我們商量一下,大家看這麼行不行,推舉出來幾個代表,然後和縣委縣政府的領導面談,畢竟解決問題也用不了這麼多人是不是。”
毫不留情地,廖東南一句話就將整個縣委縣政府都扯了進來,他剛纔依稀看到幾個記者模樣的蹤影,所以藉機把那些向後退縮的人都拉了進來,你們不是想看戲麼,不是想推卸責任麼,這下看你們還怎麼躲。
“你是誰啊,能不能當家?縣長出來,我們只認縣長!”就在廖東南把話說完之後,人羣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對着周圍的人大聲煽動起來。
“對,我們找縣長,除非縣長出來,否則,我們今天就不走了……”第一個聲音剛落,周圍立即傳來了幾個應和的聲音,而有了帶頭的,剛剛平息下來的氣氛,瞬間再次激憤起來。
皺着眉頭,向着人羣中看了看,但一個挨着一個,下面全是人頭,找了半天,廖東南都沒有找到剛纔帶頭的人在哪裡。瞥了瞥嘴巴,對着旁邊一個帶隊的警察使了個眼色,這麼低劣的把戲竟然都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不過今天廖東南卻不是來幫忙解決問題來了,畢竟這不是他的職責範圍,能第一個出來維持治安,已經夠給政府那幫人面子了。就在廖東南有些忍不下去,扭頭看向政府大樓的時候,就看見王玉梅帶着衛明、何金龍等人正快步向着這邊走了過來。
“王縣長、衛縣長,你們出來的還真是時候啊?”看着這幾位姍姍來遲的領導們,廖東南沒有什麼好臉色,當下毫不客氣的譏諷起來。
聽到廖東南話中的嘲諷,衛明第一個感到尷尬起來,畢竟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負責,這種緊要關頭,卻讓王玉梅一個女人頂在前面,多少有些做事不地道。
而本來臉色就有些不好看的王玉梅,聽見廖東南的話,就更加的蒼白起來,雖然話中帶着氣,但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廖東南說出這樣的話,不啻透露出大量的信息,否則以兩人同一陣線的關係,廖東南是絕對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出來。
“衛縣長這件事情是你具體負責的,現在工人們要求和領導直接對話,你看這件事……”走到幾個人的跟前,廖東南直接將矛頭對向衛明,雖然在常委會上,排名廖東南不如衛明靠前,但在這個時候,心裡有鬼的衛明,卻讓廖東南逼得毫無氣勢。
聽到廖東南的話,旁邊何金龍、蕭何、劉福山三個副縣長眼睛一亮,全都一動不動地,將目光對準了衛明。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不再落井下石的話,以後還不抱頭後悔去,反正有廖東南頂在前面,他們也不怕衛明記恨。
“是啊,衛縣長,先把羣衆情緒安穩下來再說……”
“對,先讓大家散了吧,這麼冷的天,圍在政府門口,影響多不好啊……”
看着幾個人紛紛推波助瀾起來,衛明的臉色立即黑了起來,這個廖東南從那個旮旯裡蹦出來,按計劃是讓王玉梅頂在前面的,怎麼現在變成自己當出頭鳥了?恨恨不已地掃了廖東南一眼,衛明青黑着面孔,向着門口走了過去。
而靜靜站在一旁的王玉梅,雖然剛開始有直接出面的打算,但現在看到這種情況,也覺察出什麼來,放棄了之前的熱心之舉,靜觀幾個副手在那裡打着太極拳。
“紡織廠的兄弟姐妹們,我是負責這次改制的副縣長衛明……”
“我們要找王縣長,其他的人我們誰都不相信……”
“對,叫王縣長出來說話……”
還沒等衛明把話說完,人羣中就再次傳來激烈的起鬨聲。但就在有些工人準備跟着大喊大叫的時候,卻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走到人羣后面的幾個警察,不約而同的向着剛纔喊叫的幾個男人猛撲過去,三下五除二就將給拷了起來。
“我是政法委書記廖東南!”根本沒有和衛明客氣,半拉半拽的,將他從椅子上拉下來,廖東南不等工人們有所反應,立即大聲的喊了起來:“公安局接到報案,有人借這次聚衆上訪,準備煽動羣衆鬧事。”
“現在我們已經將這些圖謀不軌的宵小之輩成功抓捕,我希望鄉親們能心平氣和地和領導們交流,爭取早日把事情解決了,如果有誰敢借機生事的話,絕對嚴懲不貸。”說完之後,不等身後一幫已經目瞪口呆的縣長們有所反應,扭身就朝着不遠處的警車走了過去。
臨上車之前,廖東南拉過這次帶隊的警察,再次叮囑起來:“記住,一定要讓同志們保持冷靜,沒有我的命令,即使蔣書記來了,也不準有人給我動手,記住了沒有!”
“是,一定服從命令!”乾淨利索的一個敬禮,將廖東南在警察隊伍中的威望,展現地淋漓盡致。
“笑天啊,小魚上鉤了!”汽車快速地向着公安局駛去,接下來的時間,纔是真正艱難的時刻。決定孤注一擲的廖東南,迅速掏出手機,就將消息傳給了林笑天。
“廖書記不愧是老公安出身啊,果然寶刀未老。好,你那邊繼續下餌,爭取摸出大魚來,我這就去向領導討尚方寶劍去!”聽到廖東南的話,林笑天心裡緊繃地弦立即鬆懈下來,當即高興的笑了起來,還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啊,如果再不把握住機會的話,還真對不起某些有心人了。
就在林笑天驅車快速向着香河市趕去的時候,在縣政府的門口,人羣並沒有因爲抓走了幾個人而就此散去,眼睜睜地看着幾個兄弟被公安帶走,那些預先埋伏的釘子們,心中帶着不滿,更加隱蔽的躲藏在人羣之中,不斷的挑動着工人們的情緒。
加上天寒地凍,有的小孩已經忍受不住,開始哇哇的大聲哭了起來。看着場面開始慢慢有失控的跡象,此時王玉梅才站了出來,但是情緒已經急躁起來的工人們,卻已經沒有了剛開始心平氣和的心態。
“鄉親們,大家靜一靜,聽我說好不好……”站在工人們面前,王玉梅滿臉汗水地焦急大喊,根本沒有這種接到大型上訪人羣經驗的她,只能反覆地喊着蒼白無力的話。
“說什麼都沒有,拿錢出來……”
“不馬上給我們補全工資,我們就呆在這裡不回去……”
“對,不給錢今天我們就不走了……”
小孩們哭鬧,老人們哆嗦,工人們的情緒已經被激了起來。任憑王玉梅怎麼勸說,大家卻都不爲所動,即將年關,有的工人甚至都買不起年貨,囊中空空的他們,此時已經沒有了什麼耐心,去聽這些領導們說一些空話,和生存相比起來,他們已經無可畏懼。
眼看着已經天色將黑,僵持已經持續了幾個小時,場面快要失去控制的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大家快看,蔣書記來了!”
“真的,蔣書記來了!”“是蔣書記!”在一聲高過一聲的吶喊聲中,始終掌控着河西大權的蔣豐年,終於在這場鬧劇當中,露出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