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錦如她所說嫁給太子了,雖然是個普通不起眼的妾室,但迎親那天,太子卻隆重地差了許多儀仗隊接她,看起來似乎真的對堆錦上心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置辦一份豐厚的嫁妝給她,把她打扮地漂漂亮亮送上花轎。
臨走時,她緊緊握住我的手,說“小姐,堆錦日後不能再服侍你了,你萬事小心。”
堆錦從小就爲我而活,如今,她總算爲自己考慮了,饒是如此,我還是覺得虧欠她許多。
堆錦一走,院子裡就冷清許多,母親終日無事可做,衛寧又在書院裡沒有回來,少了一個說話的人,她看上去更寂寞了。我原來不知道,堆錦的存在是如此重要。
一連三天過去,小瑤和景迅都沒有回來,也沒有回到千機門,我心裡不安極了,卻只能束手無策地等待着,這次的事,千機門也派了人手出去打探,可是卻連一點消息都沒能打探出來。回來的人說,順寧侯府就好像鐵打的一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更別說人了。
三日一過,到了言儀歸來的日子,衛咎帶我入了宮,自從重明失去了太子這個身份,就連允許我入宮的能力也沒有了。
當我風塵僕僕地踏入容華殿的時候,面對同樣佈滿灰塵冷冷清清的大殿,我怔住了,下意識回頭問衛咎,“你不是說過,太子除了住的地方換了,其餘的是一樣的嗎?”
衛咎卻淡淡道“知還,以後不能再叫六皇子爲太子了。這是犯了忌諱的。”
我怔怔地看着衛咎,就好像我今天才認識他一樣,他不爲所動,許久,我慢慢地說:“知道了。”
“我就不進去了,我在殿外等你。”衛咎說。
我慢慢地踏入看起來空無一人的大殿,每踏一步,地板上都會清晰地出現一個灰塵腳印,我不禁皺眉,“這裡是多久沒人打掃了?”
一直走到偏殿的一扇小門前,我纔看見重明的身影,他一個人背對着我,正縮成一團,在角落裡打瞌睡。
“重明?”我輕輕地叫他。
他沒有回答,我再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明,是我,我來了。”
還是沒有人回答,一絲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我將他翻過來一看,他的臉已經瘦成了猴子,曾經圓圓的包子臉已經不復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面黃肌瘦。我心裡一酸,就要落下淚來,短短一月,怎會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輕輕地伸手摸向他的臉,意外地發現他的額頭滾燙,如同火爐一樣。我再摸向他的身體,天啦!也滾燙地要命!
“重明!重明!”我驚呼他的名字,然而他只是喃喃一聲,又睡過去。
我失聲大叫道:“來人吶!快來人吶!太子發燒了!”
空餘我的聲音無措地在迴響,沒有一個人趕過來看看是什麼情形。
“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嗎?”我無奈之下,趕緊背起重明,艱難地往外挪。
“衛咎!衛咎!快來幫我的忙!”
然而不知道爲什麼,殿外空空蕩蕩,就連剛送我進來的衛咎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我急地快掉眼淚,一邊叫着發燒的重明,“重明,重明!你醒醒!堅持一下,我這就帶你去找太醫……”
剛下了臺階,就有一隊侍衛擁戴着一個戎裝的年輕男人從外匆匆趕來,見到我,他那犀利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去,三兩步趕過來,“你背的是誰?”
“是太子,不。是六皇子,他發燒了,渾身滾燙,我要帶他去看太醫!”我還沒認出來他是誰,他就一把從我身上搶了過去,“怎麼耽誤到這個時候纔去見太醫!你是死人嗎?”他厲聲喝道,隨即一招手,“快去叫太醫!”兩個侍衛聞聲立刻跑開了,他回過頭來瞪着我,“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站着做什麼!還不去將太子的屋子收拾好打好水?其他宮人呢!都死了嗎!”
我被他中氣十足的聲音嚇壞了,哆哆嗦嗦地說:“宮裡沒有其他人……就……只有我一個……”
他聽了這話,眼神似乎要殺人一樣,死死地盯着我,“這話是什麼意思!宮裡只有你一個人照顧?!”
“五皇子大可不必大動肝火爲難捨妹,她也是好心今日纔來看望六皇子一回。”衛咎從一旁現身,邊走邊淡淡道,“如果要動怒,還請去找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要衝我妹妹發脾氣。”
他擰着眉看着衛咎,“你又是誰?你妹妹?是指她?”他指着我,就在這一刻,我總算認出來,這個英俊地不像話,英氣逼人的年輕將侯,原來就是五皇子言儀。
他真的變了許多,無論是相貌還是氣勢。
“回將軍,這位是皇上身邊的右相,衛咎衛大人。”有人替言儀回答了這個問題,我驚訝地看向衛咎,右相大人?什麼時候的事?他又升職了嗎?
“呵,原來傳說中父皇身邊的紅人就是你?長得倒是人模人樣,盡做些喪盡天良的勾當!”言儀語氣冷冷地,眼神直逼衛咎,“這次重明被廢言程被立,就是你在暗中推波助瀾吧!如今我回來了,這筆帳,我可要好好地跟衛大人算一算!”
我怔住了,言儀這話是什麼意思?重明被廢,跟衛咎有什麼關係?
被撂了狠話,衛咎只微微一笑,風輕雲淡地:“我已說過,殿下要找人算賬,就去找真正的罪魁禍首,衛某人不過是拿着皇家的俸祿替人辦事罷了。如何能扯到衛某人身上?有這個功夫,殿下不如多照看照看您的弟弟,小心遲了,就耽誤了最佳的診治時機。”說完,他拉過我的手,“知還,我們走。”
不等我掙開,言儀就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你是衛知還?”
他像才認出來一樣,十分驚訝,隨後,看到我與衛咎牽着的手,臉色變了,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扔向我,“還給你!從前的事,就當我瞎了眼,看錯了你,沒想到我將弟弟託付給了一個長着獠牙的白狼!”
我被他扔來的小盒子打得手生痛,一抹紅色一閃而過,衛咎眼疾手快,伸手撈住了那個盒子,他看完,眼神立刻變了,將手伸到我面前。
我來看時,發現是當年三夫人的胭脂盒,慣有的紅色小花圖案獨特的標誌,我下意識看向言儀,這個小盒子,他怎麼還留着?
“這不是,當初我給你的嗎?”衛咎看着我,輕飄飄地問出這樣一句話,但我能聽出來,他已經徹底動怒了。
我想解釋,“這是因爲那次看到……”
可是還沒說完,就被他強行拉走了。
出去的時候還撞上正趕過來的太醫,我忙說對不起。
衛咎一直陰沉着臉,走得特別快,我被他扯着手腕拉着往前走,也不敢說什麼。
直到走到一處沒人的地方,他才鬆開我的手,“所以,你跟我說的,你喜歡的那個人,其實是言儀?”
他目光冷冷的,從來沒有的冷漠,我被這樣的目光嚇到了,喃喃道:“不,不是他……”
“不是他?那你爲什麼將我送你的藥膏送給他?!”衛咎隱隱帶着怒氣。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生氣,“不就是一盒藥膏嗎?我只不過是順手給他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啊!”
“只不過?”衛咎突然帶了笑意,眼神仍舊是冷冷的,“你覺得,我的東西,就這麼隨意嗎?”
“我,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你給我的東西我會珍藏好的!現在我要去看太子了,啊不對,是去看重明瞭,難得進宮來我要去看看他……”話還沒說完又被他緊緊地掐住了肩膀,我撞進他那燃着熊熊烈火的目光中,衛咎咬牙道:“衛知還!你沒有腦子還是沒有心?爲什麼一再在我的面前提到別的男人!”
我徹底僵住了,好半天,才勉強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衛咎深深地看着我:“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嗎?”
我試圖離開他的手,掙扎道:“我真的不知道!”
話音剛落,我就眼前一黑,衛咎俯身,下一秒,柔軟的溫度覆蓋了我的脣。
我睜大雙眼,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停止了,隨後,他離開,還是深深的眼眸,卻含了一絲別的東西,“現在,知道了嗎?”
這麼一瞬間,好像北風呼嘯,大雪紛飛,一切都冰冷入骨髓。我像被凍住的雪人,好半天,才找回自己身在何方。
我試圖笑一笑,然而卻做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衛咎,你剛剛,在做什麼?”
衛咎輕輕一笑,卻沒有回答。
隨即,我像瘋了一樣猛地推開他,“你是我哥哥!你是我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我覺得我活了十八年又五年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崩潰過!一直以爲裝作沒聽到沒看到就可以忽略可是這一天還是到來了。我泣不成聲地蹲下身子,“你這是,在做什麼?”
衛咎也蹲下來,輕輕擦去我的眼淚,平靜而堅定地說,“這就是我要說的,衛知還,我不是你哥哥,我和你,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一直忍到現在才說,是因爲我擔心你受不了,可是如今,我不能再忍下去了!”
我怔住了,擡頭看着他,他回之以微笑,“所以,你不要覺得有任何負擔,我喜歡你,從我第一次在西園見到你時,就喜歡了。你還記得杜若花嗎?因爲你說喜歡,所以我種了一園子,還有你說想要有靠山,如今我成了可以比肩你父親的人,怎麼樣?你高興嗎?”
我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沒聽見一樣,“你在說什麼?”
他疑惑地看着我,我豁然起身,不可置信地問,“所以,真的是你做的嗎?爲了坐到右相這個位置,不惜把重明從太子的位置上拉下來的人是你嗎?!!”
衛咎靜靜地看着我,眼裡似乎有失望,不過隨後他笑道,“你在意的是這個嗎?重明的太子之位?”
“真的是你做的嗎?”我堅持地問。
“是不是又如何?反正,他的太子之位,也保不了多久,多做一天和少做一天,有差別嗎?”衛咎冷靜地說。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你剛纔沒有看到他的處境嗎?高燒到這個地步卻沒有一個人在他身邊照顧,你一點也沒有同情心嗎?!”
“知還!”衛咎喝住我,眉頭擰起,“你說的,太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