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葉晟禾理所當然認爲,才十三歲的女兒棋藝定然不高,這一盤棋最多不過兩三刻鐘便能結束。
可下了幾步之後,葉晟禾立即收起輕視之心。女兒的棋藝之高,遠遠超出他的意料。
葉晟禾雖然時常下棋,可並不擅棋藝,在葉玉凝看來,勉強能湊合着消磨時間。
一開始,兩人下子的速度相差無幾,可漸漸地,葉晟禾落子越來越慢,思考的時間越來越長。反觀葉玉凝,一手托腮,一手玩着一顆棋子,眼神還時不時瞟向前鋪。
葉玉瑩還在外間,她這是故意拖時間,想看看葉玉瑩能忍耐到何時。因而,原本不用半個時辰就能結束的棋局,硬生生被葉玉凝拖了一倍的時間。
當葉玉凝落下最後一子時,葉晟禾忍不住抹了抹額頭的汗,“數數差幾目。”
“不用數啦,爹輸我十七個子。”葉玉凝笑嘻嘻道,在整個棋局的過程中,每一步的差數,葉玉凝都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葉晟禾不信,仔細一數,果然不錯,差了十七個子。
“玉凝,你這棋藝跟誰學的?竟然連爹都下不過你!”葉晟禾難掩驚訝,沒想到平日裡足不出戶的女兒,竟然有如此高的棋藝。
“跟義祖學的啊!”葉玉凝隨口說道,葉晟禾卻不疑有他,但更欣喜葉玉凝的天賦。
正說着話,那邱掌櫃突然從前鋪跑了進來,“大當家,來了位貴客,聽聞我們鋪裡有一對東珠,非要讓拿出去瞧瞧。”
“他要看,拿給他就是,不必稟告我。”葉晟禾頭也不擡,目光直盯着棋盤。
邱掌櫃很是爲難:“可他要的是那對雙子珠。”
雙子珠,是指兩顆珠子連生相衍,極其珍貴難得。尤其是,鋪子裡的那一對還是珍珠中最昂貴稀有的東珠。
這對雙子珠有雞蛋大小,通體泛着晶瑩的光澤,質地絕佳,最爲難得的是,兩顆珠子一模一樣。
若是尋常東西,
就算再難得邱掌櫃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畢竟有人買是好事,可這一對雙子珠卻不同。
這是葉晟禾費勁找來的,想日後作爲葉玉凝的嫁妝。邱掌櫃也知道此事,所以纔會如此爲難,前來詢問葉晟禾的意思。
若是葉晟禾不準的話,邱掌櫃就是再怎麼勢力,也不敢妄自的將雙子珠拿出去。
葉晟禾聞言,眉宇一凝,“告訴他,這對雙子珠不賣。”
邱掌櫃攤攤手,道:“小的說了,可那位客官說,他是慕名而來,只想看看,並沒有奪人所愛的意思。”
若在平日,這種要求邱掌櫃定然直接拒絕。光看不買,哪家鋪子也不喜歡。可此時情況特殊,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尤其,對方的身份似乎還不低。
看着邱掌櫃如此爲難,葉玉凝忍不住道:“爹,要不就賣給他算了。”
“不行!”葉晟禾想也不想地搖頭,“那對珠子爹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弄到手,在你的嫁妝單子上都能排前三,怎麼能隨隨便便賣給一個不認識的人?”
葉玉凝無奈,她爹有時候犯起執拗性子,誰說的話都不聽。不過是一件珠寶而已,這個沒了還能夠有其他的,完全不用如此的較真兒。
想了想,葉玉凝只好道:“那讓掌櫃的拿出來給他瞧瞧,就說這東西早就被別人定下了。”
葉晟禾這才點頭,“玉凝你決定就好,這珠子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說着,葉晟禾示意邱掌櫃去取那對雙子珠。
邱掌櫃快步跑進東廂房,掏出一串鑰匙,打開層層門戶,隨後捧着一個石青色匣子出來。看他雙手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可見這東西的珍貴了。
葉玉凝卻並未多看一眼,跟着踱出內室。一擡眸,就見一名穿着鴉青色直綴的少年站在跟前。
修長挺拔的身軀,秀氣俊逸的五官,一雙眼睛含着笑意,如沐春風,好一個翩翩美少年!可葉玉凝看清此人之後,臉登的一沉,險些拂袖而去。
這張臉,化
成灰她都認得!
傅然知!平江侯世子傅然知!
一看到他,葉玉凝腦海中不可控制地浮現出前世之事。
當初她剛嫁進平江侯府時,傅然知對她還算不錯,她也因此逐漸傾心,日子過得還算舒心。儘管後來有葉玉瑩這個貴妾,以及惠蘭幾個寵妾,但她一直以爲傅然知對她纔是真心。
直到死前,葉玉凝才清楚,從一開始傅然知的動機就是不純的,狼子野心被這道貌岸然的模樣完全掩蓋,葉玉凝痛恨自己瞎了眼,竟然下嫁給了他。
深吸幾口氣,葉玉凝好不容易纔按下心中的憤怒,只是臉色依舊冰冷。在傅然知的面前,她實在裝不出對他笑臉相迎。
走在前頭的葉晟禾並未看見葉玉凝臉上神情。
“這位公子,實在抱歉,那對雙子珠是在下早年就定下作爲我女兒的嫁妝。”葉晟禾這麼一說,傅然知自然不好再說要買。
“是傅某冒昧了,只是不知能否將那雙子珠借來一觀?再過一月便是家祖的壽辰,傅某本想買這對雙子珠作爲壽禮,現在雖不能如願,若能一度究竟,也不枉此行。”傅然知溫文爾雅,談吐有禮,進退適宜,讓葉晟禾頗有好感。
葉晟禾當即笑道,“這是自然。”
說着,葉晟禾想到身後的女兒,心念一動,倏地開口道,“玉凝,不如你跟這位公子說說這對雙生東珠,如何?”
雖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可從談吐和氣質中,葉晟禾這個閱人無數的人精,就能夠嗅出幾分富貴的味道。
由葉玉凝開口,也是想要讓女兒在這個風度翩翩的公子面前展示一番。只是葉晟禾並不清楚葉玉凝心中所想,無意中的要求,卻觸及到了女兒的內心。
葉玉凝聽聞之後身子微微一顫,面對父親的要求,只扯了扯脣角,裝作有氣無力道:“爹,我有些頭暈。”
她連看都沒看傅然知一眼,蒼白的臉上寫滿了恨意,只是爲了不讓父親看出異樣,強行壓住了心中的厭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