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沈從嘉雙手負背,狹長的眼睛緊眯着一直盯着李元銘,屋子裡靜的可怕,連對方的心跳聲似乎都能聽見似的。
“沈兄,你考慮的怎樣了?”李元銘臉上的嚴肅也是少有。
“元銘兄,她是我的妻子,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不會改變!”沈從嘉冷冷道,眼裡更是透着濃濃的怒氣。他的聲音低沉,但態度很堅決。
李元銘對於他的怒氣毫不畏懼,面上漸漸冷峻,靜靜的看着沈從嘉,四目冷眼相對,過了會兒,他緩緩走上前,淡淡道:“其實對我來講,帶走她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只是……”
“只是什麼?”沈從嘉看向李元銘的目光清冷一片。
李元銘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淡淡道:“我知道沈兄心中是不捨,可是沈兄你可知道,你現在只有兩條路,要麼將顧青蓮躬手讓與皇上,這樣不僅能保你沈家未來的榮華富貴,加官進爵也未可知。可是……”他的眼神如刀似的直逼着沈從嘉“對顧青蓮來講,無疑是將她推入萬丈深淵,至她的生死不顧。一個男人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有什麼顏面去見世人。”
沈從嘉對此臉上沒有絲毫明顯的反應,背脊筆直的背對着他,冷着一張臉似乎想繼續聽下去再做打算。
屋裡靜默了一會,李元銘側臉看了他一眼,語氣更是冷冽了些,“沈兄也可將她繼續留在府上,但依我對皇上的瞭解,他竟然認定了,就會不惜一切代價來奪去,到時候只怕沈家的百年基業不保不說,就連上百條的人命也會白白斷送。至於蓮兒,沈兄有把握能對抗的了皇上,保的她一條性命嗎?”
當他聽到李元銘直喚蓮兒時,眼中的一抹殺氣閃過,但是他的話正中他的要害,他分析的不就是他一直擔心害怕的麼。
沈從嘉把嘴抿的更緊了,似乎事情變得緊迫了。
“如今,爲了顧青蓮能很好的活着,只剩最後一條路。”
“是什麼?”這句話好似有點明知故問。
“李某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我願意拋開一切,帶着她遠走高飛。只是依着蓮兒的性子,斷不肯就這樣隨我而去,這也是我爲何要費盡心思苦勸你的原因。希望沈兄能夠割愛,這不僅是我的請求,也是爲了她將來的幸福。”
思忖之間,沈從嘉似乎明白了他之前提議的真正含義,他定定的看着李元銘,他無親無故,來去自由,又沒有什麼親人牽絆,他對顧青蓮的情誼也是至真至誠,或許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腦子裡是這樣分析的,但他的心卻痛的厲害。
李元銘彎起犀利的雙眼,脣邊揚起了一絲笑,似乎是告訴沈從嘉唯有他纔是解決這一切的最佳人選。
沈從嘉眉頭深深皺着,眼神幽深漆黑,冷冷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她。”
字字鏗鏘,句句誠懇。
他的話很真誠,沈從嘉也相信他的人是可信的,可他的臉色卻更陰沉了,眉頭深鎖,目光無端冷厲起來,還透着一絲殺氣。似乎是在警告他,你要爲自己的話負責,要好好對待顧青蓮,不然他,是不會放過他的!
沈從嘉重重的出了一口氣,神色陰鶩,眼睛暗黑的深不可測,“請你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
這邊艱難抉擇,那邊卻鬧得雞犬不寧。
顧青蓮在府中的存在將會連累每一個人的流言再次如風般席捲了整個沈府。
面對生死,人們往往總是站在對自己有利的一方的。先是王姨娘在沈從嘉跟前一頓大鬧,說什麼爲了沈家的百年基業,爲了沈家的百條性命,哭哭啼啼的,還差點動了胎氣,歸根結底就一條訴求—趕顧青蓮出府。
下人們也聯名上表,請求沈從嘉能憐惜她們的性命將顧青蓮趕出府去。
府內一場批鬥大夫人,驅趕大夫人的舌戰開展的如火如荼。
辱罵的話,驅趕的話,即使她深居內室,也是不絕於耳,門口更是辱罵的重地,多道殺人般的目光發泄着她們心中的憎恨。
顧青蓮站在窗前,看着門口憤怒的人羣,災星,害人精等等難聽的話語遠遠傳入耳中,心狠狠的抽了一下。
不知何時起,她的心變得越來越淡漠,但她潛意識裡似乎還有些不捨得離開,顧青蓮自己也不知道她還在堅持什麼,她的愛給她帶來了無盡的痛苦和折磨,她曾經珍惜的東西也都已離她而去。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北風嗚咽着一絲絲風從隙裡鑽了進來,顧青蓮卻感覺不到一絲寒冷。
“夫人,窗前冷,還是回屋吧。”芳馨上前關了窗戶,將披風披在了顧青蓮的身上。
“馨兒,我是不是真的該離開?”顧青蓮一絲不動,仍然站在窗前。
芳馨深深看了顧青蓮一眼,原本清麗的面孔滿是憔悴,心中也是難過,勸慰道:
“夫人,您別聽外面這些婆子的話,她們就愛落井下石,亂嚼舌根。等會,奴婢回了少爺,趕她們走便是了。”
“不
用了,由她們去吧。”
牆倒衆人推,本是常見,再者說,她們亦是爲了自己的性命,又有什麼錯呢?要說來,顧青蓮忽然覺得或許是她太自私了,她怎麼能讓這麼多人的性命爲她陪葬,她不停的在問自己,她到底是放不下什麼,爲什麼她還要呆在這個曾經夢想着想要逃離的地方。
在宴會之前,如果沈從嘉決意要放了她,她肯定會滿心歡喜的謝恩離開。可是,當她明白了皇上要費盡心思得到她,在聯想起沈從嘉爲什麼會忽然冷落她,和他眼中偶爾會閃過的一絲傷心和不捨,她才完全明白了,他是想要用另一種方法保護她。或許,在他的心中正想着萬全之策,只是還沒有想到而已。在這之前,他也只有用男人的,她之前無法理解的方式來愛她。
顧青蓮有氣無力的坐在牀上,芳馨正要伺候她睡下,忽聽院外一陣騷動。
芳馨忙跑至門口,推開門的一剎那徹底被嚇到了。
婆子們瘋了一般衝進了偏房,將堆積的木炭食物往外擡着。還有一些丫鬟將屋內的陳設,被褥拋灑在屋外。
芳馨看的目瞪口呆,直到顧青蓮走到她的身旁,她才緩過神來,拼了命的衝了上去,吼道:“你們這些人,都瘋了不成,統統給我放下。”
被芳馨一番呵斥,有些膽小怕事的丫鬟停了下來。
“大家別聽她的。搬,繼續搬。”說話的婆子皮膚黝黑,四十多歲,算是府裡的老人了。她狠狠的憋了芳馨一眼。
有了人撐腰,小丫鬟們又繼續擡了起來。
“你,”芳馨一時被氣的臉青嘴脣白,“你們竟敢如此放肆,以下犯上,還有沒有把夫人放在眼裡?”
婆子冷哼一聲,瞥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顧青蓮,臉上立時露出了嘲諷的笑意,“夫人?現在整個府裡還有誰把她認做夫人。”
“那她也是夫人,少爺一天沒有說她不是,她還就是,更容不得你們這樣無禮。”一向溫順的她,此刻也是氣的暴跳如雷,手指着婆子厲聲呵斥道。
另一個婆子也來幫腔,她冷笑一聲,目光冰冷而不屑,“你想用少爺來威脅我們?別妄想了。”說着,轉身朝院裡的人大聲喊道:“搬,一件東西都不要留下。”
“馨兒,讓她們搬吧。”顧青蓮的聲音不再如昔日那般清脆無謂,而是透着一絲悲涼和意冷。
“可是……”芳馨轉身正想說點什麼,顧青蓮卻轉身走進了屋裡。
芳馨見阻擋不住,便也不服氣的回了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