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的人繼續打牌。
洗車那人態度不咋樣，幹起活來還是挺認真的，就一個人跳上跳下。
大軍和范陽裝作看熱鬧的湊近牌桌，看他們打的是跑得快，身前的桌子上擺着一塊兩塊的零錢，連張百塊錢的鈔票都沒有。
也沒人理他們。
不一會兒，也是湊巧，一輛尼桑藍鳥，開進壩子。
范陽給大軍打個眼色:“九瞟眼回來了。”
“嗯。”
那輛車看起來有點舊了，也不知道是沒錢還是怎麼的，前面保險槓撞缺了一塊，車身上好幾處劃痕也沒修補，車門一開，走下個人來。
大概四十歲左右，身高一米七的樣子，臉皮就像得了甲亢一樣，泛着一種蠟黃色，顴骨突出，一張臉就像皮包着骨頭一樣。
偏偏還是個瞟眼，歪着腦袋瞟了兩人一眼。
人雖瘦，但面相還是有幾分陰狠。
打牌那幾個人，看見九瞟眼回來了，卻沒人站起來，只是兩個小弟叫了聲九哥，該打牌還繼續打牌。
九瞟眼也沒生氣。
大冬天的，腳下卻穿雙涼拖鞋，提了根小板凳，往牆上一靠，摳起腳丫子來。
給人的感覺有點不倫不類。
但很有特點。
范陽和大軍兩人，在形象上甩他十八條街了。
九瞟眼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們。
卻沒貿然上來打招呼。
一邊摳腳丫子，眼神卻不離兩人。
車快洗完了，他才拍拍腳丫子，還是洗了個手，走過來問到:“兩人很面熟啊？”
“噢?怎麼?你認識我們?”范陽也不怕他，反而揹着雙手，反問道。
九瞟眼放肆的打量了一番范陽。
“應該在哪裡見過，你認識我麼？”
范陽還沒想好。
大軍伸出手來:“九哥，我們還只是聽說過，沒有見過，今天專程來請你的。”
“請我?幹什麼？”
不知道爲什麼，九瞟眼的眼神，突然有點閃躲。
大軍一身皮夾克，而且當過兵，背脊挺直，再加上三十多歲的年紀，氣勢本來就強。
他這句話，說得也很有技巧。
說完這句話，還往打牌那邊看了一眼。
旁邊幾個打牌的，表情也不自然起來。
有兩個偷偷的，就往牆角邊上溜。
只有九瞟眼還算鎮定:“你哪個所的?我咋沒見過你呀？貴姓？”
大軍一笑，果然是個線民。
“你誤會了，我又不是那啥，也是社會上的閒散人員，這位是我老闆，今天專門過來請你吃飯，賞個臉嗎？”
“你的老闆?”
九瞟眼眼睛一眯。
細細的打量着范陽。
旁邊幾個人，順勢就圍了過來。
“對，我叫范陽，是xx鎮偉業皮鞋廠的老闆，今天專程過來請你吃飯，早就聽說過九哥大名了，不來拜訪一下說不過去。”
“哦。”九瞟眼一張臉，瞬間就爬滿了笑容，只不過他面相難看，笑起來露出一口黑牙，笑比不笑還難看。
“我說哪個，原來你就是二老闆，你不來找我，我還想來找你呢。”
九瞟眼手一揮，後面的人識趣的退下了。
“找我幹什麼？”
“做生意啊，有錢大家賺嘛，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聽人說你不是去康定了嗎？”
一臉熟絡的樣子。
范陽也表現得落落大方，但心裡卻想的是果然，沒那麼簡單，原來早被他盯上了。
也不再表現出吃驚，而是很自然的答道:“剛回來沒幾天，這不是主動過來拜訪了嗎。”
“好說好說，走，去我上面喝茶。”
說着就伸手去拉范陽，另外一條手臂順勢就往范陽肩膀上攀。
大軍一看，卻突然出手，一把將九瞟眼的手腕捉住，往後一拖。
大軍的力氣，怎是九瞟眼這個甲亢對抗得了的。
一拉，就差點給他拉個趔趄。
任誰都沒想到大軍會突然拉他這麼一下。
幾個打牌的小弟一下就圍了過來。
其中一個還往棚子裡鑽。
看這架勢，就想去拿東西似的。
九瞟眼暈暈乎乎，反應過來也是火大。
可一對上大軍的眼神，沒來由的卻心虛了幾分。
他平常也是欺軟怕惡，遇到二話不說，就敢朝自己動手的，一時卻不敢發作。
就連那幾個小弟，一時也不敢貿然的衝上來，只是圍着。
“你幹嘛這是？”
范陽適時的說道:“大軍。”
大軍纔給他放了。
九瞟眼手往後面揮了下，手底下的人往後退了幾步。
看大軍臉上，一點波動都沒有。
九瞟眼自己反而心裡拿不準了。
“不好意思九哥，我現在還有事，就不上去喝茶了，今天晚上吧，我在通風大酒樓擺兩桌，咱們好好認識一下，還請九哥務必賞臉，到時我派人過來請你。”
九瞟眼聽到這話，臉上再也掛不住了:“你到底什麼意思？”
范陽呵呵一笑:“誠意結交。”
心裡卻想的是搞不好要壞事。
他也沒想到大軍會來這麼一手。
九瞟眼搞不好要誤會自己來的目的。
怎麼園場呢？
算了，還是撒錢吧。
從上衣的內抄裡摸了沓錢出來。
當着九瞟眼的面，數了10張，1000塊錢。
“一點心意，誠意結交，就當我給九哥封拜帖了。”
九瞟眼一看，又給他整得暈乎乎的。
“好說，好說，晚上幾點？”
順勢就把錢接了過去。
見錢眼開的速度，變得也是沒誰了。
“晚上7點吧。”
大軍一言不發。
九瞟眼又再打量一番:“好，那我7點準時過來。”
“不用，我親自過來接你吧。”
“我有車，你放心，7點我準時到。”
“好的，那不打擾九哥了，我就先去準備一下。”
范陽上車，還不忘把5塊錢的洗車費付了。
正打着火，準備掉頭要走。
九瞟眼扒到車窗旁邊:“對了，還有哪些人?”
范陽心中一動:“不知道鍾八爺，九哥熟不熟?要不然幫我一併請了?”
“鍾八爺?他就是個胎神，有他我就不來。”
“呵呵好的，那就不請，就擺一桌吧，合適把嫂子叫上一起吧，吃頓家常便飯。”
“她要上班，就我一個人過來吧。”
“那行，就真不打擾了。”
兩人開車回到皮鞋店，刻意把車停在店門口，擺了一會兒。
果然，從後視鏡裡就看見九瞟眼的兩個兄弟，跟了出來，遠遠的看着這邊。
兩人也不下車。
范陽說道:“軍哥你這出手很快啊，會不會起反效果?”
“這哪叫快，我要是不出手，你的面子往哪兒擱？這你難道不懂嗎？攀你肩膀，這一旦被攀上了，看似熱情，實際上就是壓了你一頭，請你上去喝茶，人就要把你圍起來，不用談，你就落下風了，社會上沒有誰會讓人亂攀肩膀，跟你很熟嗎？這點以後你要注意。”
“哈哈，行啊軍哥，我懂了。”
回憶前世，好像還真是那樣。
被人攀着攀着，一大羣人就把你圍在中間，看似熱情，遞煙點火，實際上卻非常被動。
自己也的確不習慣被人勾肩搭背。
這一套真的很噁心。
特別是有些傢伙喝醉了酒，也把你這樣攀着，跟你叨逼個不停，他有要求的時候，就跟你囉嗦個沒完，纏着不放，借喝酒的名義不讓你走，軟磨硬泡。
上一世的自己，就是這樣被人忽悠着，半強迫的性質，投了60萬開娛樂城。
對，自己的肩膀本來就不是隨便讓人拍的。
我想來就來，想走就沒人能攔我。
你還必須得把我送到門口。
這纔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