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雲霄回京,這天午後徐媽媽身後帶着幾名小丫鬟,一個個都雙手託着金燦燦的盤子,裡面擱置這珠寶衣裳一類的物件,在丹朱趴在鳳傾羽耳邊皺眉嘆息的時候徑直進門。
鳳傾羽輕輕推開丹朱,從榻上起身笑得客氣:“徐媽媽何意送這些東西來西廂呢?”
“是大夫人吩咐奴婢送來這些東西,大少爺明兒個進宮,大小姐早些準備準備,明兒個早些在門口等着把!”
鳳傾羽斂低了眉眼,心中清楚得很,就算大夫人跟鳳傾嫵表面上對她再客氣,但徐媽媽始終是下人,看人的眼光免不了要勢利不少,她理解,也笑得坦然。
“徐媽媽回去替我多謝大夫人的美意,丹朱,替我送送徐媽媽吧!”鳳傾羽羽扇一轉,輕聲對丹朱道。
“是,小姐!”
後面跟着的丫鬟將東西都放在廂房裡也都跟着徐媽媽出門,丹朱一眼瞧見鳳傾羽眼底的笑意,不消多說,這麼長時間在一起的默契還是有的。
鳳傾羽轉身又回到榻上,捧起方纔沒有看完的書一頁一頁的翻下去。
丹朱片刻之後回到屋子裡接連發出了好幾聲驚歎,指着徐媽媽送來的珠寶不可置信:“大小姐,這些東西往後都是你的了嗎?”
鳳傾羽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鋪陳在托盤裡大顆大顆的珠子和首飾,想了想,緩緩點頭:“應該都是了!”真沒想到這大夫人在她身上還下血本了,不知道今天后宮裡將會出現什麼人,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把她給打發了。
“小姐小姐,這些珍珠都是真的耶!”
“可惜現在還不能送給你……”鳳傾羽輕描淡寫的笑。
丹朱擡眸嗔了鳳傾羽一眼,囁嚅道:“小姐說的什麼話,大夫人送的這些東西給小姐肯定有她的用處,丹朱怎麼敢有非分之想。”
鳳傾羽若有所思的瞧着丹朱,也不再說其他什麼,但是笑得別有深意。
大夫人送的衣服和珠寶,合起來剛好是一整套,光是衣裳,鳳傾羽手指頭慢慢摩挲着那布料就覺得舒適得很,就算前世的嫁衣也未必有這樣好的料子,想必也是廢了很大一番心血纔得到的,更不用說還有那麼多顆粒飽滿的珍珠和質地上陳的玉,端的都不是次品。
以此,鳳傾羽斷定那將要與她見面的人,身份定然也尊貴得很。
只是萬想不到,母女兩個對她這樣重視,難道僅僅因爲那個男人身份尊貴,捨不得讓他們動用身邊其他棋,又不捨棄子?
鳳傾羽坐在梳妝鏡前,看着銅鏡裡站在身後仔仔細細勾起她長髮綰成一簇一簇的丹朱,眼神好一陣子複雜生澀。
“大小姐今天心事重重的。”丹朱也看見了失神的鳳傾羽,吃吃笑道。
“嘶……”鳳傾羽驀的感覺一小搓頭髮被拉得生疼,不禁發出了難耐的輕哼,皺着眉頭罵道:“輕點!”
丹朱脣角的笑意立刻平展,瑟縮了一下脖子乾笑:“大小姐即使發呆的樣子都美得很,讓丹朱看得情不自禁。”
“你這丫頭,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吧……”鳳傾羽蹙眉,笑得兩隻眼彎彎得好像天邊的月亮,只是沒有月亮的冷清,要溫暖得多。
丹朱挑了梳妝檯匣子裡一隻絹花固定住綰成圈的黑絲,又將留下來的長髮順了順,拍拍手退開了一步,歪着腦袋瞧着鏡子裡面還沒有完全長開就忍不住露出千嬌百媚潛質的女子,撇嘴一笑:“大小姐自己看看吧。”
鳳傾羽視線緩緩移到銅鏡上。
因爲衣服實在太過於華麗,加上濃豔的妝容肯定不會錦上添花只會適得其反,丹朱心靈手巧,鳳傾羽嬌豔的臉蛋幾乎沒有上妝,秉持了原本的清醒淡雅,被包裹在奼紫嫣紅的裝備當中,更顯得潔白耀眼。
丹朱脣角的笑意越發明顯肆意,“大小姐跟夫人真是像得很,夫人年輕的時候也是這麼美麗,常常叫丹朱跟丹雪看呆了眼。”
丹雪!
鳳傾羽眉心輕輕擰起。
丹朱立刻捂住了脣瓣,訕訕的垂下頭:“大小姐恕罪,丹朱不是故意的。”
如果丹朱不提,鳳傾羽差點都要忘記了,那件事發生不久,丹雪徹底失去了消息,但也不是死訊,這件事如同一根刺,橫在她心臟裡面,久久沒有得到緩解。
歲月告訴她,如果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身殘忍。
她不是不計較的那個人,便只能做心狠果斷的那個人。
“就這樣,晚些說話自然大方些,不用害怕什麼。”輕輕嘆息了一聲,鳳傾羽扶着丹朱的手站起身來,不由又是皺眉,方纔穿的時候還沒發覺,現在才感覺到這身衣服實在沉重得很,快要壓垮了她細嫩的骨頭似的。
“大小姐怎麼了?”丹朱瞧見鳳傾羽皺得厲害的眉眼,擔心的問。
心裡把別有居心的人都罵了一遍,勉強撐着身子擺手。
鳳傾羽在屋子裡面轉了一圈正準備坐下來,門外已經傳來朗朗的通報聲:“屬下綺山,奉大少爺的命令,前來請大小姐出門了。”
嚴格的說綺山算是鳳傾寒的貼身小廝,但鳳傾羽注意到他自稱的用詞是屬下,小心臟跟着不經意的顫了顫,驀的想起那個傳聞來。
稍稍控制住一顆上躥下跳的心臟,鳳傾羽擺手讓丹朱去下去回了綺山,自己帶着丹朱出門朝大門而去。
侯府大門外停着一輛高頭大馬和一輛裝點得極其華麗的馬車,車子四周的垂着長長的流蘇,鳳傾羽穿過院子第一眼便看見那隨着清晨的涼風晃動的流蘇,貝齒緊緊扣在一起,才穿過大門旁邊的小門快了兩步靠近大夫人。
“大夫人,大哥!”鳳傾羽垂着腦袋瞅了一眼依舊一身黑衣嚴謹裝扮的鳳傾寒,生生按捺住腦海中的晃悠,微微福了福身子,恭敬的喚道。
往常這時候還沒到晨省,鳳傾羽垂着眼眸看見大夫人穿着質地上陳的絲綢,上面鋪陳這大朵大朵的牡丹,雍容華貴,咄咄逼人。
“羽兒這樣穿着還真是漂亮,前些日子宮裡賞賜下來這布料,我原想也只有羽兒能穿出來,真沒想到還真是美麗得驚心動魄!”原本在與鳳傾寒慈聲說話的大夫人眼見鳳傾羽來到跟前,眼角一挑,注意力瞬間集中到她身上。
鳳傾寒歷來一身冰冷,聞言也只是多看了鳳傾羽一眼,從上到下,爾後收回了視線朝大夫人抱拳:“如此,兒子就先帶着傾羽進宮了。”
大夫人捏着手絹的纖纖玉手輕輕在鳳傾寒背上拍了拍,慈愛親切的笑道:“去吧,一年多沒有見到嫵兒了,你去了她一定很高興。”
鳳傾寒薄削的脣勾了勾,笑意清淡寡味,“母親放心!”
鳳傾羽也再朝大夫人福了福身子纔在丹朱的攙扶上進了馬車。
晉南侯府到皇宮的距離因爲拖沓的馬車一直走了接近一個時辰,鳳傾羽深深爲騎着高頭大馬的鳳傾寒可惜。
那麼好的汗血馬,居然憋屈得要跟她的馬車一樣的速度,不知道究竟應該算是折煞了騎馬的人,還是被騎的馬……
進了宮門沒多長時間,鳳傾羽打着呵欠聽見馬車外面傳來鳳傾寒沉厚的“籲”聲,隨之馬車也跟着停了下來。
“小姐,大少爺說前面的路要走着過去了。”跟隨着馬車一路進宮的丹朱聲音微微喘息,但外人面前,言語也恭敬得叫人找不出來刺挑。
鳳傾羽搖了搖腦袋待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才就着丹朱掀開的簾子踩着腳蹬下車。
“前面的路還很長,傾羽可能堅持住?”大部分的小廝並沒有跟着過來,跟上兩個人的也只有綺山和丹朱,還有原本在宮門口接他們的一個帶路姑姑。鳳傾寒並不忌諱,當着那姑姑的面,大刺刺的問鳳傾羽。
“傾羽沒事,多謝大哥關心!”
鳳傾羽身子不可抑制的輕顫了一下,連擡眸看鳳傾寒的勇氣也沒有,生怕自己一個沒有控制好抖出好不容易壓制在心底裡的秘密。
鳳傾寒輕抿薄脣,驀的挑眉問:“一年不見,傾羽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大哥說哪裡的話,傾羽永遠都是這個傾羽,從前只是因爲同大哥相處時間甚少,大哥不瞭解傾羽罷了。”鳳傾羽紊亂的心臟終於慢慢穩定,兩條腿始終跟着鳳傾寒半分沒有落下,嘴中也沒有半分放鬆。
鳳傾寒勾脣,眼底浮現了大片大片御花園動人的花簇和飛蝶,倏忽間轉開了話題,“傾羽可到了出嫁的年紀了。”
鳳傾羽皺眉,有些分不清楚鳳傾寒那是惋惜的嘆氣還是單純的陳述,長睫下的曜黑眼珠,最終還是掙開重雲,瞅向鳳傾寒。
丹朱連一點小道消息都沒有探聽出來,鳳傾寒竟然是知道的?
清冷徹骨的鳳傾寒,臉孔剛剛浮現的一點笑意轉眼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得更加冷冽拒人千里之外。
“既然你是不知道的,我說得太多也沒什麼意義,究竟結果怎樣,你自己考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