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宸無奈得很,心下對鳳傾羽的狀況也一派瞭然,偏生又說:“幫你解決了眼前的麻煩,後面的如果還需要我幫忙……”
“多謝好意!”鳳傾羽立刻截斷了他,揚起眉梢笑意盎然,“除了娶我,你還有其他的辦法沒有?”
如此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倒叫楚錦宸微微驚訝,不過片刻又醒過神來,笑道:“當然這辦法是最好的!”
鳳傾羽苦笑,“你明明知道的!”
“知道什麼?”
“你這人!”鳳傾羽怒氣衝衝的蹙緊眉心,怒道:“明明什麼都是知道的,我纔不信你!”
看似嚴肅僵硬的聲音其實很像是嬌嗔,楚錦宸聽在心中只覺得無限受用,“我不管你現在怎麼想,如那人不能給你安穩,而我還未娶,納了你,也無傷大雅!”
他難得這樣認真的說些感情上面的事情給鳳傾羽聽,而兩個人也從未有過這個緣分,互相距離這般近,說些暖心的額話,當下燦然而笑,“此話當真?”
她原本也是開玩笑,卻不料楚錦宸神色一柄,鄭重的點頭,“那是當然!”
鳳傾羽煞有其事的點頭,眉開眼笑的說:“原來是這樣,那我放心大膽的等,若是老姑娘了也還有你,你也儘管放心的玩,以後若是沒人嫁你,若同樣也沒人要我,我必不負你就是!”
兩個人好似還沒有這樣輕鬆的嫺熟的說過話,楚錦宸笑眯眯的往假山上一坐,身姿竟是輕盈無比。
鳳傾羽嚇了一跳,“你的傷已經沒事了?”
楚錦宸笑得輕鬆,“原本就只是一點皮肉傷和一點毒,都兩天時間了!”
“那天……”鳳傾羽想起楚錦宸莫名其妙的消失,“你別是自己就躲過了侯府的下人跑了吧?”
楚錦宸點頭,一雙黑眸深不見底,笑意點點的問鳳傾羽:“那是你的地方,你卻不知道。”
方纔的溫情瞬間被驅散得乾乾淨淨,一刻沒過,楚錦宸又開始嘲笑她了。
鳳傾羽狠狠瞪了楚錦宸一眼,轉身欲走。
楚錦宸叫住她,笑道:“你今天回去之後定然不會太輕鬆,沒有想過要做點什麼,再回去嗎?”
鳳傾羽一時懵懂,沒明白楚錦宸話裡的意思,只好疑惑的瞅着他,腳下的動作當然順勢也就停下來了。
楚錦宸說:“你跟我定下親事吧!”
安靜!
還是安靜!
鳳傾羽覺得這樣的安靜完全能夠將她狠狠的吞噬去肚子裡面,又覺得無端的滑稽與好笑,前一刻鐘這人還在開玩笑說是以後的選擇,她以爲他算是放下從前的念頭,也放她清淨了;結果就這麼前後腳的時間,他居然讓她與他定親!
是定親!
鳳傾羽嘴角抿得緊緊的,細細的脣線繃得僵直,有一點稍稍的弧度,卻並不是開心的。
楚錦宸等了片刻不見鳳傾羽直接離開或者對他破口大罵,方纔微微勾出一抹笑容,眼底有着淡淡的自嘲,說:“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樣簡單,這個董家沒了,天子聖諭,第二個董家、第三個董家又怎麼會找不到?”
鳳傾羽的臉色這才漸漸白如一張紙,話語聲抽走了她最後的活潑。
她怎麼就沒有想過,皇帝這樣不喜歡她,卻還能容她呆在這裡呢?
楚錦宸說:“今天晚上還有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還沒有發生,怎麼樣?我得借姑姑一個面子,你與我定下親事來?”
鳳傾羽的呼吸漸漸急促,到了後來壓根不敢再去想,上一世經歷的不算少,待這一世的安穩過後,她才忽略得那麼徹底,居然幸災樂禍的以爲一切都是補償,既然上天虧待了她,這一世重生,就定然要補償她纔是!所以雲霄,對她忠心誠意的雲霄,被她當做了救命的稻草。
可是這世界上又怎麼可能有一個人,能無休止的當一個人的島嶼?雲霄不是一件物品,他是一個人!就像鳳傾羽每每午夜夢迴,卻不能認真的告訴他她想着他,她也是將他當做了一個活生生的人來看,否則,她直接命令他不就好了?
楚錦宸伸手想幫她順一順呼吸,被鳳傾羽面色慘白的躲開,往昔一雙瀲灩的大眼,活如受傷的小獸,那樣謹慎而恐懼的望着他。
楚錦宸當下眯起了雙眼,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觸到了她的傷心處,思量之下,又道:“你若是不願意……”
“我願意!”
鳳傾羽咬字清晰,怕自己難堪的顫抖,三個字便說得異常快,彷彿一快,楚錦宸就聽不出她的顫音了。
楚錦宸微怔,倒是沒想到鳳傾羽一口就答應下來了,不過片刻便喜上眉梢,故意忽視了鳳傾羽眼底的決絕以及悲傷,笑着說:“我可沒有勉強你!”
鳳傾羽倒是鬆了口氣,彷彿剛纔說出的並不是一個選擇,而是對自己的釋然,她也笑,眼底空蕩蕩的,“我是答應你了,但是我是有條件的!”
“你說!”楚錦宸大大方方,彷彿早料到了鳳傾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鳳傾羽抿着薄脣,額頭上的汗珠被她伸手抹掉,動作極不雅觀,但彼時的她尚且也顧及不到了。
“若是有一天,我要退婚,你不得爲難我!”她想了又想,又補充:“若是你退婚,我也不會爲難你!”
終究是小孩子心性!
楚錦宸笑得溫暖慈悲,滿眼的滄桑彷彿都因爲鳳傾羽的這句話逃離到了天涯海角,呆怔了半晌,他隨手摘下一隻正在盛開的丹桂,笑着說:“成交!”
鳳傾羽到了這時難免又感覺悲哀,想着自己的名聲如此輕易的就給了這人,要是雲霄以後問起來……
其實也許永遠都不會問起來的!
鳳傾羽坐在光潔的石頭上歪着腦袋慢慢想,也許她跟雲霄原本就沒有未來可以說的,她之所以從來不敢說出口,只是因爲她在害怕那樣一個結果!
雲霄的對她千般好,她感動,傾慕,清醒時,在他的眼底卻從來沒有找到一種叫做戀慕的神情。
雲霄對她的好,有所目的,就算那目的並不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她依然猜得出來,雲霄是有目的的,她看不透他,只是能隱隱約約從他身上感覺到莫名的悲傷,好像能席捲了整個生命的憂傷……
楚錦宸沒有說話,亦陪着她坐下來。
遠處燈火通明,預示着一個盛世王朝最高的統治者,而他們身邊只有無邊無際的孤單,即使兩個人剛剛達成了某種協議,亦只有無邊無際的孤單。
鳳傾羽突然不急着回去了,反正還有那麼多千金小姐,表演的時間還長,而她,根本沒有一丁點興趣。
微風漸起,中秋的涼爽沁人心脾,鳳傾羽舒服得仰起脖子,將腦袋放在身後的假山石上,遠遠看着天空悠遠的月亮。
楚錦宸忽然湊近她耳朵,悄聲問她:“可想要喝酒?”
就算人並未團圓,喝點酒也無傷大雅吧?鳳傾羽愉快的點了頭。
“等我!”
丟下一句話,楚錦宸的身影快如閃電,鳳傾羽壓根還沒有看清楚到底他是怎樣走的,眼前青草味忽淡,原本還實實在在存在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鳳傾羽害怕等待,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等待,但是潛意識裡卻沒有害怕的感覺,因爲篤定了這個人會回來,等待的時間裡也只會充滿期待。
果然,不過片刻風中衣袂刮響的聲音傳來,甚小,但聞到那股淡淡的香,鳳傾羽還是知道,是他回來了。
“帶的什麼好酒來?”懶洋洋的聲音好像被月亮曬得更加懶散了。
楚錦宸坐實,順手遞給鳳傾羽一小罐,自己捧着一大罐。
鳳傾羽蹙眉,半晌喃了一句:“小氣!”
楚錦宸哈哈大笑,仰脖喝了一大口酒,然後長長舒了一口氣才說:“我若是把你灌醉了再說咱們倆的私情,我父皇和皇祖母一定以爲你被我騙拐了,他們那麼喜歡老五,咱們的事情肯定不會太順利!”
鳳傾羽小聲嘟噥:“要是你醉了,他們還以爲是你在說胡話,根本不會理你纔是!”
“小看我?”嚴重威脅的聲音帶着一種鳳傾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緩緩落在她耳邊。
原本伸展得極其舒適的身子不知爲何輕輕顫了顫,忽的又笑,“我有小看你嗎?”
她想說這就是事實?
楚錦宸抿嘴,無不認真的說:“咱們來個約定,等這裡的事情完了過後咱們來場不醉不歸!”
“約在哪裡?”鳳傾羽也興致勃勃,她不討厭酒這個東西,或許是白傲之時時都拿了上好的酒將她的胃養舒服了,有時候居然還甚是想念。
楚錦宸想了想,提議:“你應當知道皇族在城郊有塊狩獵場,那裡的高山稱得上是無比暢快的,到時候咱們去那裡!”
鳳傾羽當然知道,就算沒有去過,京城的線路被她當做功課一樣的背下來過,就連那裡四面懸崖高約一百多丈都是清清楚楚的。
聞言她想也沒想,仰頭笑容爛漫的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