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羽也在回打量着元妃的時候她已清醒過來,指着榻機旁邊的位置給鳳傾羽:“坐吧!”
元妃神情平淡,語氣也平淡,鳳傾羽感覺自己是第一回見到這位娘娘,但又似乎很久以前便已經見過,元妃對她隨意得很,她心中竟然也生出了那種猶如與白傲之之流在一起的錯覺。
若是別人,被元妃這樣叫一句坐吧肯定是惶恐不安的,但鳳傾羽卻不害怕,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就在空着的榻機另一面坐下來,與元妃同席,姿態親近。
元妃也微微一笑,似乎極滿意。
“小丫頭今年多大了?”
一見面就問這樣的問題?鳳傾羽苦笑,不過還是乖乖回答:“十五!”
恍然間,她已經十五!鳳傾羽忽然陷入一抹迷頓,上一世十五歲的春天,是她嫁給了楚錦煜,而且皇帝在太子大婚前沒一段時間,忽然得了一種很難根治的病。
這一世因爲她的剋制,很多原本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最後都悄悄湮滅了軌跡,現在換鳳傾嫵嫁給太子做太子妃,那麼其他的一切,還都會發生嗎?
元妃嘴角笑意不減,緩緩點頭,默了默又問:“可有心儀的男子?”
譁!
鳳傾羽擡眸,不可置信的瞪着這位當場的妃子,眼底絲毫沒有掩飾本身的那股子驚訝。
不要說她們原本就不熟,就連見面,這也纔是第一面……
元妃似乎看出來了鳳傾羽的尷尬,勾着紅脣笑了笑,目光暖融,“也是十五歲的大姑娘了,聽說你孃親早逝,現下跟在晉南侯府大夫人身邊。”
鳳傾羽點頭,“是!”
元妃又說:“與你年紀相當的小姑娘多定了親事,本宮來之前也仔細打聽過,你這丫頭也從未爭取過什麼,難不成還真想讓爹孃隨隨便便爲你物色一家公子,了卻餘生?”
她是不是說的有點太過於悲涼了?鳳傾羽深深吸了口涼氣,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這一刻這樣心無大志過。
鳳傾羽不說話,眼底的光彩卻絢爛得差點讓人睜不開眼睛。
“你不要看着我本宮宮裡面的娘娘就覺得有什麼不同,今兒本宮來,大概你也猜到了不會無事不登三寶殿……”
這位娘娘說話還真是直白和勇敢呢!
鳳傾羽抿抿嘴,乾脆也擡起腦袋直面面對元妃,嬌笑吟吟,“元妃娘娘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不嬌柔!不做作!
元妃越看越滿意,許久不曾因爲外界事情波動的心臟忽然間多了些不同於以往的味道。
“本宮叫你傾羽吧,你可知道,本宮跟三皇子的淵源?”
鳳傾羽皺眉,第一個念頭便是這女人難道是楚錦宸的孃親?不過立刻又醒悟過來,雖然對元妃她知之甚少,但楚錦宸她知道的可不少,那廝的孃親封號是虞妃,雖一字之差,但決計不可能是同一人。
元妃款款而笑,等了半天見鳳傾羽根本是沒有頭緒的模樣,才提點說:“本宮的孃親,未出閨閣時姓單,虞妃娘娘的孃親,本也姓單。”
鳳傾羽再愚笨,這點道理也是想得明白的。
“娘娘與三皇子的母妃乃是表姊妹。”
元妃點頭,“沒有外人的時候宸兒喚本宮一聲姑姑。”
一來話題立刻扯到了楚錦宸身上,鳳傾羽很快明白過來元妃今天來找她,無非就是爲了楚錦宸的事。
但她似乎對她又沒有惡意。
元妃面色恬淡的啜了一口清茶,眉心微蹙,應該是喝不慣這裡的茶水,但究竟也沒有說出來,蹙起的眉心也很快消散下去。
“傾羽往後可多來宮中走一走,下半年中秋選妃過後,好幾位皇子皆會搬出皇城,前往自己在宮外的府邸。”
鳳傾羽有點不知所以然,心中雖有一點不太妙的預感,但還是抿着嘴輕笑,應諾下來。
元妃原想將事情直接了當的說出來,好歹也探知出鳳傾羽的意思,往後若是想做什麼,便也順風順水,但臨到頭來,鳳傾羽無端的圓滑叫她終究放棄了這想法,又草草問了鳳傾羽一些現狀,便囑咐她可回去了,只是往後,多進宮來看看她這個老太婆。
哪裡像是老太婆呀?
拒絕了水榭要送她回去的意思,一個人走在街上的鳳傾羽很難得覺得頭疼。
如果元妃是聽見了他們在山莊裡的傳聞,特來拆散他們的,也犯不着如此溫和詳細的問她的狀況,她身份擺在那裡,隨便一道旨意也比大夫人厲害得多;但若不是來拆散他們的,難不成還是來撮合他們的?
鳳傾羽無精打采的在京城長街上晃盪,一聲青色衣衫在人羣中不算得上起眼,但尚且柔嫩的臉蛋上那一雙明眸,還是讓沿途碰見的人,無不看呆了雙眼。
她自己顯然也注意到了,匆匆四下打量了一番,連忙垂下腦袋,只看着路。
直到面前出現兩把交叉相向的佩劍,擋住她的去路。
長裙妖嬈,一陣風吹來,男子坐在酒樓的窗口,居高而下望着樓下被擋住了去路的年輕女子,嘴角不知不覺漾開一抹似笑非笑。
鳳傾羽很快被兩個侍衛帶上雅間,原本一萬個不合作在看見楚錦宸那一刻頓時煙消雲散。
“怎麼會是你?”鳳傾羽忽然間脫開了兩個侍衛的掌控,兩隻手努力在自己裙子上擦了擦。
楚錦宸往她背後示意,讓兩個侍衛都先下去了才擡手指着自己對面的位置,“坐下說話!”
鳳傾羽不坐,微微昂着腦袋冷哼了一聲,撇嘴笑道:“三皇子有什麼事情召見儘管叫上一聲就是了,我又不是不會來!”
楚錦宸大概也習慣了鳳傾羽一與他在一起定然不是那個溫婉的她,默了默,淡然一笑,收回了邀請的那隻手,再次悠閒的將目光投向窗外。
鳳傾羽穿着一身青衫裙子,動作大大咧咧在楚錦宸對面坐下來,
彆扭的動作引得楚錦宸脣角的笑意越發豐盛。
“有什麼好笑的?”
“笑……”楚錦宸忽然回頭看她,“你與其他人在一起時,並不是這個樣子!”
“有什麼不一樣的!”語氣雖倔,但聲音已經在放低,嬌嫩的臉龐,很不容易爬出一抹紅暈,頓時心跳如擂鼓。
原本也就是捉弄她的話而已,但從楚錦宸的角度看過去,女子微微垂着臉,給他的便是一個稍稍偏開的側面。
其實,她的輪廓真的很漂亮……
樓下驟然傳來一聲江湖算命的吆喝聲,楚錦宸眼神一定,頓時清醒過來,之前的想法,被他毫不留情的打入了思想的角落,不敢再想。
鳳傾羽自然也明白過來方纔是被捉弄了,臉色立刻比剛纔還要赤紅一些,羞惱得轉身欲走。
“我找你來,其實是有正事的!”
鳳傾羽停下來,又坐了回去,主動給自己倒了杯茶,等楚錦宸開口。
其實她大約也能猜到,姑姑在前一刻才召見了她,作爲侄子,他定然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而且這個男人,根本不像傳聞中所講,那般簡單。
楚錦宸輕笑,耳根子忽然間染上點點緋紅,原本大氣倜儻的人物,不曉得見到一個小女子,竟然有點不知如何開口了。
他不說話,鳳傾羽也不着急,拿着茶水輕輕抿了一口,頓時對這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試問這麼一小家酒樓怎麼可能有侯府也喝不到的進貢茶葉?若掌櫃的不是皇親國戚,則肯定是客人自己帶來的了。
楚錦宸自己也耗得不耐煩,整整一杯茶下肚,藉着濃烈的茶香向鳳傾羽開口:“做我的妻子,如何?”
鳳傾羽難得呆愣了不短的時間,一雙靈動的大眼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楚錦宸,不鬆開亦不帶情緒。
楚錦宸彷彿覺得難堪,輕咳了一聲,問:“小姐如何看待我這提議?”
說得是不是有點太過於公式化了?鳳傾羽垂下眼瞼,視線落在自己不停轉動茶杯的芊芊玉指上。
這雙手若是用來彈琴或許真的會很好看,而她也略通音律,但它似乎更加適合用來拿劍……
三年時間,她的指腹上都長出了一層細細的繭子,前些時間再次試了試撥動琴絃,居然沒有撥片,也不覺得疼了。
“剛纔元妃娘娘找我,其實也是爲了這件事情對不對?”她一點也不清楚楚錦宸的目的,暗地裡也不是沒有動心,但一想起楚錦宸的身份,想起她發誓過再不入皇家,那想法便不由自主淡了許多。
“我不曉得姑姑動作會這麼快,剛巧我也在這附近,便索性來見見你!”
直覺忽然間告訴鳳傾羽面前這個男人危險得很,她瞪大了雙眼也看不透他的內心,好像對他的認知也漂浮在那幾個神秘的片段中,根本找不到絲毫頭緒,當然也沒有結尾。
鳳傾羽抿脣而笑,慢吞吞的說:“據我所知,殿下的舅舅是當朝宰相,若是殿下需要一位好的妻子,三大家之中,未必就沒有人願意與殿下聯姻,卻不知殿下,怎會找上臣女?”
他對她隨意之至,即使在她面前說話也絲毫見不到他身爲皇子的盛氣凌人,但她忽然間驚醒了,便對他恭敬之至。
“你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