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目光深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兒子,靜默了一會兒,纔開口問道:“你犯了何事來找我請罪?”
劉旭聲調平靜的回道:“兩個月前,兒子設計讓人害的世子妃流產,罪不容赦。如今事發,故來請罪。”
景王聞言眯了眯眼睛,目光卻無任何怒色,臉上表情也無絲毫變化,讓人看不出他心情如何。他只是雙眼緊緊盯着地上這個自己最爲寵愛的兒子,一言不發。
偌大的廳堂裡,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安靜得滴水可聞。立在兩側的幾個下人俱都更加低頭縮肩,全都假裝自己此刻沒長耳朵眼睛和嘴巴,不敢表現出半點兒好奇來。他們甚至恨不得將自己縮到地洞裡纔好。這樣的秘辛,知道的越多就死得越快。可王爺沒示意,他們也不敢隨意退出去啊。
這種詭異的安靜持續了許久,跪在地上的少年終於忍受不了這種心理折磨,慢慢擡起了頭,目光中添了幾分驚慌的看向景王。當看到景王不變的神色與目光後,少年劉旭忍不住愣了一下,叫了一聲:“父王……”
“是你娘讓你來找我的?”
劉旭搖頭:“不是。是兒子自己……”
“那就是劉曦讓你來的了。”景王目光深沉如墨,仿若看透了他一樣。
劉旭強忍着心中緊張,再次鎮定的搖頭:“回父王,此事與二哥和孃親都無關……”
景王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閉了眼睛:“你先回去吧。”
劉旭怔住了,臉上現出迷茫的表情。他心中一直清楚,就算父王一向偏疼他一些,也沒道理會原諒這樣重大的罪責的。世子妃流產的事情當然不是他派人做的。只是二哥說了,這件事若沒有人替孃親攬下,孃親一定活不了了。二哥將來是要跟世子爭王位的。而他一向沒那個進取心,只想做個富貴閒人。因此替孃親頂罪的事情,自然要由他來做爲好。
即便頂了這樁罪後會吃些苦頭,但能保住孃親纔是最重要的。況且,待過幾年後二哥承了爵,他不還是一樣可以過上跟現在一樣的快活日子嗎?正是因爲想通了這些,他才如此平靜的來找父王請罪的。
可現在父王似乎並沒有打算要懲罰他的意思,這又是怎麼回事?劉旭心中疑惑重重,實在想不明白景王爲何竟然會如此平靜的放他離開。這會兒,他不是應該打他二十大板纔對的嗎?
“父王……”劉旭不敢真的就此離開。他不相信景王會如此容易的放過他。可他剛剛開口,便被景王突然瞪過來的目光嚇得住了嘴。
景王憤怒的瞪着眼前心思單純的兒子,眼裡滿滿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惱意。他一點兒也不願意相信,自己最寵愛的兒子,竟然會是個笨蛋。他拂袖而起,走到依舊跪在地上的劉旭身前,冷聲說了一個字:“滾。”
劉旭不敢再多言半句,老老實實磕了個頭離開了。
出了景瑞堂,劉旭不敢有半點耽誤,直接跑去找自己的同胞兄長劉曦。劉曦聽他說了景王的反應,臉上神色連番變化,定定的看着劉旭問道:“父王當真沒說怎麼處置你嗎?”
劉旭臉色沉凝中帶着不解,搖頭應道:“沒有。他什麼也沒說就讓我回來。我本想問問他的,卻被他趕了出來。”
“那你出來時,父王他……”
“父王好像很生氣。”劉旭沉聲應道。說完,他神色突然大變,拉住了劉曦的手臂顫聲道:“二哥,你說父王會不會……”
劉曦臉色同樣遽變,拽着劉旭起身便往外跑:“快走!先去看着孃親再說。”
劉曦與劉旭來到東苑時,卻沒有見到葉側妃。找了下人來問,才知葉側妃被景王叫去了。自從當年葉家案發後,景王再也沒有進過葉側妃的院子。偶爾因爲王府內院事務他要見她時,也是讓人傳喚。
兩人不敢遲疑,轉頭便再往景瑞堂跑。快要到景瑞堂門前,劉曦腳步頓了頓落在了後頭。世子妃流產這件事情,雖然是葉側妃的人手做的。但這件事情從頭到尾他都知情。甚至,葉側妃早就將手裡所有的暗線人手都交給他了。這一步若是踏進去了,是否就再也沒了任何翻身的機會?
劉旭不明白劉曦的心思,看他突然停了腳步忍不住心焦的問道:“怎麼了二哥?你快點兒啊,再晚了孃親說不定就……”
劉曦看着劉旭滿眼的擔憂和驚慌,心底發了發狠,又跟上了他的腳步。他知道父王一直不怎麼喜歡他陰沉的個性,所以對他的寵愛遠不及劉旭。這次他若不跟劉旭一起進去,便是失了孝道。事後他在父王心裡,怕是更沒什麼位置了。
兩人無視下人的阻攔,一路衝到了景瑞堂內。進了房門,他們便看到葉側妃正跪在景王身前,好像再認罪。兩人連忙衝到葉側妃身邊,撲跪在地上。
“父王,世子妃流產都是兒子讓人做的,跟孃親無關啊!求父王饒過孃親啊……”劉旭緊緊抱着葉側妃的胳膊,開口便衝景王請罪求饒。
劉曦聞言恨不得給劉旭一巴掌纔好。他們現在什麼情況都還沒弄清楚呢,又不知道景王到底再跟側妃說些什麼。他怎麼可以直接求饒?這個笨蛋,怎麼就不動動腦子?
況且,側妃根本還不知道世子妃流產的事情。她更不知道他正打算讓劉旭替她頂罪保她性命。如今劉旭就這麼喊了出來……
劉曦閉上眼睛,沉默着對景王重重磕起頭來。他心中明白,無論景王叫側妃來又何事。既然她現在跪着,必定是犯了錯的。孃親犯錯,兒子跟着磕頭賠罪是天經地義。而且,他雖然自認心狠手辣,但無論如何不能放棄自己生母。他不能胡亂言語,只能磕頭來表明自己的心意了。
“你們倒是母子情深啊。”景王面無表情的看着地上三人,對跪在地上葉側妃道:“側妃你看,這就是你養的兩個蠢兒子。你做了那麼多事,又有何用?你真的以爲,他們兩個可以撐得起這景王府嗎?”
葉側妃依舊一臉恬靜的跪在地上,嘴角微微翹着,沒有言語。而下一刻,她鼻孔突然流血,繼而嘴角流出一道血痕,然後眼角、耳蝸相繼流出紅黑的血液。在身邊三人的驚呼中,她就那麼微笑着慢慢閉上了眼睛,倒在了劉旭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