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零一零年,冬,J省。
J省的第一人民醫院的一間病房裡,此時陸陸續續的走出幾個人,那些人的臉上都帶着憤怒,該得到的都沒得到了,小王八羔子,白眼狼,去死吧,剩下的那些事就跟他們沒有什麼關係了,而裡面的病人管他去死,反正又不是親生的,生死和他們有什麼關係,早死早好,省的浪費糧食浪費錢,有那些錢還不如給自己呢!
王琰用微弱的眼光,看着那些人冷着臉離去,然後轉過頭用顫抖的手按動了手機,等到律師和護士醫生都進來以後,他用最後的力氣對着在場的人說道:“李律師,我昨天籤的協議今天就生效了吧?”
李律師點點頭:“王先生,昨天您簽下遺體捐贈書以後,等到您故去之後,這個協議就會自動生效了,而且您賬戶的錢也會按照您的意思除了爲您安排後事,剩下的將捐給孤兒院,您放心吧,我已經替您辦好了。”
王琰聽了後點點頭,用微弱的聲音說道:“謝謝您了,我最後的心願也了了,看來我得去那邊報道了。”說完嘴角露出三十二年以來最舒心的笑容,閉上了眼睛。
再然後王琰感到自己的靈魂就離開了身體,他看着忙着急救的醫生和護士,還有在旁邊感到惋惜的李律師,最後在醫生的宣佈下,確認他已經死了的消息後,李律師說了句:“死了也好,這樣起碼自由了,省的在醫院裡這麼熬着,時不時還要爲了那家人生氣,這樣的結局也好!”
王琰看到一屋子的人在那裡替他惋惜,同情的樣子,他的心中反而安靜了,他做這一切就是爲了報復那家人,這麼些年來的付出算是白費了,想當初自己沒日沒夜的幹活,最後的錢都被父母的一頓哭窮給‘借走了’,等到自己真的因爲飢一頓飽一頓最後得了胃病沒錢治的時候,他們也只是看着,連還錢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惦記上了他的房子,而他只能夠拿那些止疼的藥挺着,最後病情加重,今年春天的時候更是檢查出了胃癌,醫生宣佈只有幾個月可活的時候,他當時就感覺世界一片黑暗,然後他想到了家中的父母,於是他回了家,想着好好的看望一下他們,在最後的時間裡好好的盡孝,可是當他到家還沒等將他的想法付諸行動的時候,他那隻認錢的父母就張嘴要錢,名義竟然是給小弟娶媳婦兒,他當時氣的不行了,就忍不住說了一句:“爸媽,我今年也三十多了,你們什麼時候給我也說個媳婦?”
他的這話一出口,屋裡的倆老人一聽,尤其是他那媽一下子就急了,“你是個什麼東西,自己沒能力娶媳婦兒,現在看你弟弟要說親,你急了,早幹什麼去了,當初給你找的那戶人家你嫌人家是個離婚的,不願意入贅,現在又來埋怨我,我告訴你我不管你,現在的第一任務是給你弟娶媳婦兒,別的免談。”
王琰一聽這話,心裡涼了半截,當初他爹和他媽給他說了門親事,是同村村長家的大胖閨女,上一次婚姻就不是入贅的,結果那男人看不上那胖妞吃懶好作,趁村長外出,就直接去鎮上把婚離了,等到村長回來的時候氣了個半死,這回村長髮狠了說誰要娶他們家閨女就給四萬塊彩禮,這個數字在村裡立刻沸騰了,有動心的,可是一看那胖妞就都心歇了,而他的爹媽卻直接去了村長家,跟人家敲定了婚事,當時他正在省城裡的大學上學,當他被他媽一封病危的電報催回來的時候,嚇的腿都不會走路了,就爲了這個電報,他愣是放棄了去京大交流的機會,可是換來的卻是這個荒謬的婚事,他一氣之下直接就拒絕了,爲此還捱了一頓揍,當時他是帶着滿臉的五指山離開的村子的,當時這個事情在村裡他們家被人議論了好久,直到後來村長家給胖妞又找了另一門婚事纔算罷。
今天見到他媽又拿出這事情來說事,他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就一口氣說了實話,“你們成天的管我要錢要物,我是銀行啊,哪那麼多錢,在你們張口管我要錢的時候,你們知道那錢是我怎麼掙來的嗎?。。。。。。”
還沒等他的話說完,就聽他媽說:“我管你怎麼掙的錢,反正我養你一回,你就是到死都得給我錢,要是不給我錢,我就到法院去告你,到你的公司去鬧,反正我的這張臉算是不要了。”
王琰聽到他媽這麼說,到是氣笑了,都說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如今他已經是個要死的人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真對不起了,這回我算是一點兒錢也拿不出來了,我得了胃癌,晚期,就幾個月好活了,我手裡的一點兒錢得給我自己留着看病呢。”
一直沒說話的他爸一聽:“你說啥,胃癌,絕症,都是絕症了,你還治啥,那錢就省下來給你弟成親吧!”說完又抽了口煙。
王琰一聽眼睛都瞪大了,“爸,你是我親爸嗎?這種話也能夠說出口,要是別人家的孩子得了癌症,都得急死了,你可倒好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着我看病的錢呢,你們這樣的父母我也算是頭一回見到。”
王爸一聽:“話都說到這個時候了,我也不瞞你了,你本來就不是我們親生的,是你爺爺從人販子手裡買回來的,這麼些年我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供你上大學也花了不少錢,後來你上班了往家裡面拿回的那點錢還不夠我們嚼用的,這回你得了絕症我也拿不出錢來了,你看你弟弟現在要說親,正好你的病也治不好了,就乾脆把房子賣了吧,留下一半給你弟結婚,剩下的你就看病吧,你現在就去辦吧,這樣也算是還了我們的養育之恩了。”
王琰聽到這個消息後,整個人都懵了,在看到一副嚴父慈母的倆人,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惦記着他那房子,還說什麼養育之恩,笑話,從小都是他爺爺用在敬老院當保管員掙來的微薄工資在養他,他就跟着他爺爺住在敬老院裡,後來他爺爺在十二歲那年去世了,將身上唯一的一張存摺偷着留給他,當時他看到那上面的數字只有一千塊,等到老人下葬了,他才從敬老院搬回了家。
在那個家裡他小小年紀就要幫着幹家務,割草,餵羊。閒暇時間還得放鴨子,有次就因爲雨大沖毀了河壩把幾隻鴨子沖走了,回家還捱了一頓毒打,愣是兩天沒起炕,連飯都沒有,後來見到鴨子自己回來了,才把他放出了小黑屋,當時他都餓的快死了,要不是鄰居看了不好,愣是讓王媽把他送去了衛生室,在裡面掛了吊瓶這纔好起來,而回到家因爲花了吊瓶錢又是捱了兩下打,在那之後他每年上學的學費都是自己在業餘時間裡挖藥材,冬天到樹林裡撿柴和賣錢得來的,而身上穿的都是鄰居家看着他太可憐,東家給一件,西家給一件纔沒讓自己光着,直到他上了大學的那一年纔算是有了自己的第一件新衣服。
當時他都捨不得穿,現在還在省城的家裡掛着,如今聽到他們說是他養大他的,他感覺就是在聽笑話,然後揹着自己的行李離開了,那個他爲了得到一點點的溫情都願意付出一切的地方,就在他臨出門的時候,還聽到王媽在那裡罵,說他不孝什麼的,他已經聽夠了,反正已經快死了,就讓他爲了自己而活幾天吧!
當天王琰就坐車回了省城,然後在第二天就到公司辭了職,公司聽說他得了病,老闆特意拿着幾沓錢來到他面前,感謝他爲公司這幾年做出的貢獻,並要他好好的在家養病,等到病好了再來上班。
別管怎麼着,聽着這話他的心裡舒坦不少,在感謝過老闆和同事後,離開了公司,然後緊接着把自己那所剛剛還完貸款的房子也通過房產公司賣了,手裡拿着一百五十多萬離開了省城,去了南方,他要在臨死之前走一走看一看這個世界,過去捨不得錢,現在都無所謂了,反正不過一死,等到時間差不多了,他也知道自己的日子到頭了,然後也沒回省城,就直接去京城住了院,然後在那裡一呆就是一個多月,在那裡的日子是安靜的,看着那些病友一個個的離開,不管是病好痊癒還是不治離開,他知道自己的日子沒幾天了。
然後他通過醫生的幫忙,把自己最後剩下的錢,還有遺體都捐了,他不後悔,不過他還是要看看那些他曾經用心對待過的人,然後他通知了那幾人,等到那幾個人來的時候,看到他躺在牀上,那些人並沒有管他的病情如何,只是問賣房子的錢,還有他的存款什麼的,他爲了報復他們就說:“我已經立了遺囑等到我死了,你們就知道了。”
然後他看到那些人一副恨不得他馬上就死的樣子,等到那些人離開後,他才叫來了律師和醫生護士,感謝他們的幫助,最後安靜的離開了人世,然後他想這樣那家人要是知道他的錢物都沒有了,就連遺體都沒有的時候,該是一副什麼嘴臉啊,想想就解氣。
王琰看着醫生護士將自己的遺體,推進了手術室,然後他就在空中看着他們把自己身上有用的地方全部都取了出來,用他的器官救活了一個又一個的人,甚至他的心臟還救活了個世家子弟,看着那人用着他的心臟直接活到了九十歲,他笑着滿足了,而那幾個所謂的家人最後哭天喊地的在醫院鬧,但是什麼也沒有得到,還上了報紙,被人唾棄,很久都不敢出門,家裡所有人的工作都沒了,困苦了很多年,直到那時候才知道王琰爲了他們做了多少,後悔的也晚了。
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他輩子該得到的從來沒有得到,如果有來生,他要把這輩子他奢求的東西,全部都在下輩子實現,不得病,不經歷病亡,不怨,不是自己的不求,什麼事情都能夠輕鬆放得下!還要見一見那個用着他的心臟活了很多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