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顏垂下眼站在那兒,風微微吹過,捲起她的衣角,吹得她的頭髮四散零落,一如她此時的心情。
她的心情是前若未有的灰敗,可臉上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沒有關係。”她將語氣放柔了些,儘可能讓它聽上去充滿了真誠,“紀明遠,我們兩個並不太熟,我不知道你爲什麼突然就說喜歡上我,我很謝謝。但是,對不起,我不喜歡你。我想,你今晚要的,無非就是這個答案而已。要說‘對不起’也應該是我說,是我一開始沒有跟你講清楚。”
她說得很冷靜,冷靜裡面甚至還帶了一絲絲憐憫與不忍。紀明遠聽出來了,所以他難過,因爲他知道,陽顏是認真的,不是他撒嬌耍賴壯着膽子厚着臉皮就可以改變的。
他將雙手背到身後,手握成拳捏緊又捏緊,才很艱難地說出來:“對不起。”
陽顏扯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沒有關係。”
說完,她就離開了。
這一次,她走得很順利,他沒有攔她。
陽顏忍住了纔沒有回頭。
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她其實更願意平順的活着,跟他像是普通的同學一樣,到畢業了在對方眼裡的自己,還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慢慢淡忘,再不記起。
可現實,總難遂人願。
這麼長一段時間過去,陽顏終於發現,前一世的很多東西無法避開,不是沒有發生,而是以另一種形式,另外一種方式出現,或者發生在她身邊人身上,或者影響到她。
可能小細節是變了,但是,總體的結局,並沒有太明顯的變化。
所以,既是註定了無法有結果的事情,何苦再受累一次?
愛情,她已經不需要了。
她也不希望他因爲自己而再受到半點影響——誰說前一世受影響的只是自己?他其實也被牽累到了,高考的成績遠沒有他平素表現的那般好。
而她,狠心拒絕是不願意他們都再走錯路。
自那以後,陽顏更是隻關注於自己的學習,
對其他人其他事,基本連半點眼風都欠奉上。
但是,紀明遠還是頹廢了很多,當陽顏在宿舍聽到苗鳳說他喝得爛醉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苗鳳擠在她牀上,問她:“你們之間是發生了什麼吧?”
陽顏搖頭。
苗鳳說:“不可能,他以前也喝酒,但從來不是那種喝法,簡直是找死一樣啊。我看他都快跟陳沛學習了,哪天總得喝到胃出血。”說着又推了推她,“你聽到這個,就一點想法都沒有?”
陽顏從書本里擡起頭,看着苗鳳,說:“有想法啊。”
苗鳳眼冒精光:“什麼想法?說說,說說。”
陽顏笑:“我的想法就是,你們玩這麼瘋,老黃遲早就找上你們的。”
苗鳳就“切”了一聲。
陽顏目光又投回書本,狀似無意地說:“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但是我對他,沒一點想法,我只想好好讀書,然後順利考個大學,是好是歹都無所謂,反正努力了我也就沒什麼可後悔的了。”
苗鳳說:“那你怎麼知道錯過他,你就不會後悔?”又有些憤憤不平的,“紀明遠哪裡不好了,你就這麼不待見他?”
想一想,似乎也只有羅俊生的原因了。苗鳳想問,可鑑於內情太複雜,糾結着又問不出口。
陽顏完全無視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專心致志地看着她的書。
她不願意再多解釋什麼,紀明遠如果還想拿前一世那些事來威脅,那未免就是太小看她了。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爲愛盲目的女孩子了,也已經過了那樣的時候。
他就是墮落完後面這半個學期,只要他願意,以他的成績,最好的大學可能考不上,但是,在普通人眼裡不算差的大學,還是能有他的位置的。
何況,不會有人允許他墮落那麼久。
想是這樣想,陽顏暗地裡,對他的關注還是沒有少多少。
接下來的事情,真的跟前世差不多,他半夜裡爬起來打球,午
夜一點多,宿舍樓下藍球場上的聲音,嘭嘭嘭簡直像是在打雷。
他翹課的時間也多了,有時候,一下午或者一晚上見不到人,既便人在教室,也是呼呼大睡的時候多。
有一天下晚自習的時候,陽顏甚至看到他跟班上幾個男生聚在一起,他倚在牆邊,眉眼微垂,手指間紅芒閃閃。看到她的時候,他抽菸的動作不自禁遲滯了一下,而後又恢復如定,流暢地深吸了一口。
煙霧吐出,迷濛了彼此的視線。
只有那幾個人,刻意無視着她,只跟王萍說說笑笑。
陽顏只有當作自己沒知覺。
這段日子,不光是他們,就是蔣艾蓮苗鳳她們看她,也尤如在看一個狠心殘忍的怪物,在她們看來,幾乎就類似於不識好歹了。
要頂着這樣的壓力還渾若無事地度過每一天,考驗不小。
陽顏不覺苦笑了一下。
王萍回頭看過,又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問她:“陽顏,剛纔那個,是紀明遠吧?”
陽顏沒說話。
王萍撫着胸口說:“天,真的從來沒想過,他也有小流氓的樣子了。”
陽顏還是沒說話,她知道王萍的潛臺詞是什麼。
果然,她接下來的話是:“陽顏,你沒覺得他真的變了很多?”
陽顏冷冷地:“嗯,是變了,以前是個陽光開朗的好學生,現在是個抽菸喝酒逃課的小流氓。”
王萍也就無話可講了。
陽顏揉了揉眉心:“王萍,他變成什麼樣,跟我沒關係。”王萍於她的意義是不一樣的,所以她願意多解釋一兩句,而且,她也確實受夠了,她希望王萍能幫着她跟那些故意針對她的人說一說,能傳到他耳朵裡去自然就更好,“如果他因爲一個女孩子就變得墮落盲目沒一點追求自暴自棄,我只能講,他這樣的人,太幼稚了,實在沒什麼好值得人喜歡的。”
她想,這已經是她能說出來的極限了,能不能領悟到其中的意思,只看他願意不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