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肆虐狂妄,傾盆而下。深如墨般的天空突然間電閃雷鳴,迸裂出藍色閃電,那抹光束照進醫院九層玻璃窗裡,襯托着走廊橘色昏暗的孤燈,愈發顯得擾人心神,讓人窒息。
“小夜,不怕啊,刨婦產不疼的,媽在這兒陪你,等你出來。”產科手術室的門口,一位中年模樣的婦女眉心緊蹙,神情焦慮的望着手術車上的女子,握緊她的手,顫微着語氣,對她說。
“媽,放心吧,我跟孩子,會平安無事的。”沈紫夜蒼白的面龐無絲毫生機,她眼眸漸亮的望着滿眼擔憂的母親,對她說道。
手術車緩緩被推進手術室,門,悄然閉合。
沈母無力的靠在潔白的牆壁上,渾濁的淚水自不滿皺紋的眼角,滴滴滑落…
沈紫夜平靜的躺在手術檯上,耳邊不時傳來周遭器皿間碰撞發出的聲音。她的心,抑制不住的顫抖着。
“啪啪啪”
頭頂,三盞手術燈瞬間啓亮,刺着沈紫夜的眼睛,叫她睜不開。
“不用害怕,放鬆就好。”一位護士和藹的站立在她身旁,對她說道。
“好。”沈紫夜舔舔乾裂的脣,屏住呼吸,放鬆下緊張的情緒。
她感覺身下傳來劇痛,讓她不由咬緊牙關,而她的意識開始漸漸變得模糊,可是,爲什麼,她的心卻在此時,比身下傳來的痛還要清晰,徹底。腦海中不斷閃現出那雙她朝思暮想的眼眸,而那雙眼眸卻由開始的笑意慢慢變幻成厭惡與不屑。
不,他是愛她的,不會真的對她那麼絕情,可是,她獨自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生產着他們的孩子,他人呢?又在哪裡?
沈紫夜的淚,如清泉般滲出眼角,緩緩滑落面頰,漸漸,失去了全部的意識。
雨,伴着電閃雷鳴,越下越大,洗刷着城市的一切,使它變得清晰無塵。醫院門口,一輛黑色保時捷划着好看的弧度,停穩,車輪過猛的嘎然而止,將積水四濺。
“峻,就是這家醫院了。”車子後門閃現出一道靚麗的身影,即使在深沉的夜雨中,也依舊看得清那妖豔女子的模樣。
女子話落,車裡高大俊朗的男子跟隨着她下了車,體貼的爲她舉過雨傘,騰出的一隻手臂緊緊的擁住她,朝醫院裡走去。
醫院走廊,那女子高跟鞋觸碰地面,發出“嘎嘎”清脆的聲響,打破沉寂。
而就在此時,產房裡傳來嬰兒問世的啼哭聲,劃破夜幕。
“峻,她生了,我們來的可真是時候。”那妖豔女子聽着嬰兒的啼哭聲,眸底迸出一抹狠妄。
而她身旁的男子,表情陰鬱,琥珀色的眸光深不見底,撲朔不到絲毫情緒。
他們站立在走廊盡頭,注視着對面的一切。
“阿姨,您女兒生了,是男孩。”產房門口,出來一位護士,對門口靜候的沈母說道。
“大人小孩都平安嗎?”沈母焦急的詢問。
“嗯,都好。阿姨,孩子的
出生證明拿了嗎?”那護士摘掉口罩,問道。
沈母微愣,突然想起走的急,並未帶上開好的出生證明。
“是要用嗎?那,我,我這就回去拿,麻煩你們照顧下我女兒跟我孫子,好嗎?”沈母欣喜的語氣道。
“好的。”護士笑着點點頭,繞開她,離去。
走廊盡頭的人安靜的注視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守護的身影漸漸遠去,那女子開口道,“峻,我們該過去了。”
她伸過手,去拉一旁男人的手,卻被迫停住了腳步。
女子難以置信的猛然回頭,發現他的異樣,“峻,你害怕了?”
“芸露,我不忍心這麼對她,畢竟”
“畢竟什麼?你忘記你對我的承諾了嗎?我筱芸露是因爲你,才永遠的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你不要忘記!”那女子一把甩開男人的手,情緒激動的打斷他。
然後,自顧自的朝產科病房走去。而她身後的男人,滿眼痛楚,卻不由跟上了她的腳步。
“醫生,我來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了。現在,方便嗎?”筱芸露敲開主任醫師的辦公室,狐媚的說道。
“跟我來吧。”那醫生無奈的搖搖頭,站起身,帶領着筱芸露朝嬰兒監護室走去。
筱芸露腳步輕軟的走着,身後的保鏢緊隨其後。
那醫生爲筱芸露指認了沈紫夜的孩子後,便轉身離開,不願多留。
“峻,看到了嗎?那是你兒子,以後,就是我們的兒子。你在這裡等着,我去看看那個女人。”筱芸露鬆開挽住男人的手,對身後的保鏢使了記眼色,便朝沈紫夜的病房走去。
男人聽着女子腳步漸遠,幽然望着監護箱裡,粉粉揮着小拳頭,可愛至極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也是沈紫夜的孩子,可如今,感情的變質,讓他一切的喜悅情感,都蕩然無存。
病房門緩緩的被推開,筱芸露望着裡間,剛生產完散着疲憊,安靜平躺着憔悴不已的沈紫夜,嘴角不由展現一抹邪惡的媚笑。
“去吧。”筱芸露慵懶的開口,對身後的保鏢說道。
而她身後的保鏢,聽命的擡腳,手握注有安樂藥物的針劑,走向昏迷不醒的沈紫夜。
那保鏢撩起沈紫夜的衣袖,拔掉針蓋,對準沈紫夜的血管,準備紮下去。
而沈紫夜像是有所感知,突然般的醒來,夜幕中,她的眸光閃爍不已,盯着面前陌生的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你,你是誰?我的孩子呢?”沈紫夜緊繃神經,拼命的扭動身軀,打算遠離面前這個可怕的男人。
“沈,紫,夜!你活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峻已經不要你了,而你卻不要臉的偷偷生下峻的孩子。而孩子,當然應該是他的。我看你可憐,所以,賜你安樂死,你不開心嗎?”筱芸露慢慢靠近她,眼裡發出危險的訊號。
沈紫夜見是筱芸露,聽着她對自己說着恐怖的話語,心裡莫名不安,讓她毛骨
悚然。
“我什麼都不要,但孩子是我的。求你,放過我吧。”沈紫夜想要掙脫下牀,逃離他們,卻發覺,渾身無絲毫力氣。
“你還傻愣着做什麼?注射給她!”筱芸露不再理會沈紫夜的祈求,對一旁停手等候的保鏢厲聲道。
“是!”那保鏢話音落,便禁錮起沈紫夜,強行將針頭扎進她的手臂。
“不,不要!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沈紫夜越是掙扎,便越覺無力,她只感覺手臂處傳來的疼痛,跟液體順着血管流進體內的陣陣涼意,做着最後的求生。
“筱芸露!你在做什麼!我只答應你帶走孩子,你!”門,突然被大力的踢開,一道昏暗的燈光照射進來,撲在沈紫夜滿臉淚水,愈發蒼白難看的面頰上,漸漸散開。
“嚴峻!你給我看清楚!她是你不要的棄婦!是你親手像垃圾一樣丟棄的女人!怎麼,你心軟了?是誰伏在我身上,親口告訴我,就算這個女人立即死去,你斷然也不會有半點留戀!你不要忘記,我筱芸露才是你真正的女人!”筱芸露發瘋般的對着門口突然出現的男人狂吼不止。
“峻,是你嗎?救,救救我,救救我。”沈紫夜見她日夜思念並且她依舊深愛着的男人出現,心頭涌出一絲欣喜,她想對他笑,卻連裂開嘴角的力氣都沒有,此時的她渾身被汗水浸溼,幾縷髮絲貼服在額角,眼神幽怨,卻飽含對他的期盼。
而叫做嚴峻的男人,卻端端站立在離她僅有五步之遙的地方,看着她在生死邊沿垂死掙扎,對他發出召喚。
沈紫夜用最後一絲力氣,努力睜開眼,她以爲,嚴峻會發瘋般的跑到她的面前,不顧一切的挽救她的生命,而此時,真真切切進入眼底的,卻是筱芸露挽過他的手臂,同他一起消失在她模糊不清的視線中…
而嚴峻轉身離開間,沒有再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窗戶,狂風大作,呼嘯不止。雨點卻如利劍般刺進沈紫夜的胸口,凌遲着她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臟。
體內的強性藥物一點點腐蝕着她的血液,軀幹,骨髓…渾身傳來撕裂般的疼,讓她痛不欲生,如萬隻白蟻啃噬。
我快要死了,是嗎?死,原來可以這麼痛?可是,怎抵得上你嚴峻饋贈與我半分的痛?
寶寶,我的寶寶,媽媽連你的性別還不知道,更連你一面都未曾見到,可是,要怎麼辦?媽媽好痛,好想睡過去,寶寶,對不起…
嚴峻,筱芸露,你們的狠,我用命做代價領略到了...
當我傾心相付,全心全意愛你時,你卻手刃尖刀,狠狠戳在我的心口,讓我痛不欲生。
當我絕然選擇離開,還你自由,你卻爲了奪子,連我的命也棄之不顧。
何時,親愛的你變得如此冷血,陌生...我恨我愛你。
若有來生,我勢必奪回原本屬於我的一切,金錢,地位,名譽,孩子,且包括我千瘡百孔,潰爛腐蝕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