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國夜宴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了。
張朝陽喝的醉醺醺的，全身都是酒氣，說話都說不清楚了，就像市井江湖中那些嗜酒如命的醉漢一樣，醜態百出。
在張青峰父子的攙扶下，張朝陽好不容易被推上了馬車，剛進車廂就趴在車板上鼾聲如雷。
“父親母親，爺爺我來照顧，你們去坐另一輛馬車吧。”
張青峰看着張北天夫婦上了另一輛車，躍身進了張朝陽的車廂，車隊在黑龍衛的護送下，朝武安侯府趕去。
“我沒醉，沒醉……”
躺在車廂裡，張朝陽胡言亂語，還在嚷嚷着要酒喝。
“好了，老爺子，別裝了。”
張青峰往旁邊軟榻上一躺，看了地上的張朝陽一眼，打了個哈欠，“現在都過了三道街了，沒人能發現您裝醉了。”
躺在那滿嘴胡話的張朝陽聽了這話嗖的一下坐了起來，哪還有半點醉意。
“嘿嘿，青峰，你咋知道爺爺是裝醉的？”張朝陽起身整理一下衣袍，坐在了張青峰對面。
“說說吧，又試探出了什麼好消息？”
這種問題張青峰實在懶得回答，幾個月來爺孫兩個爲了九甲大比的事情幾乎天天貓在一起，無聊的時候免不了喝上兩杯，張青峰成了世上第三個知道張朝陽千杯不醉秘密的人。
第一個是張青峰早就去世的奶奶，第二個是大周開國皇帝。
“好消息沒有，壞消息倒是不少，我還是和你從頭說吧。”
張朝陽收斂笑容，就像往常和張青峰推演局勢一樣，把他利用裝醉試探出的秘密，向這個肩負着張家未來重擔的唯一孫子娓娓道來。
……
……
夜宴結束，酒足飯飽的六國皇室先後向周皇告辭，回住處休息去了。
秦鳳圖沒有走。
他讓隨行的兒女和四大劍王在外面等候，隨周皇來到了御書房。
“鳳圖兄，不知你找柏雄有什麼事嗎？”
面對秦族族長，周皇沒有自稱寡人，而是謙虛的報以坐上皇位後極少使用的真名——周柏雄。
秦鳳圖也不客氣，大咧咧的拉過把椅子坐了下來，道：“陛下，秦鳳圖是粗人，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哈。”
周皇笑道：“鳳圖兄，周秦歷來交好，不要忘了，朕的皇后還是秦族人呢，論起來，柏雄可還要喊你一聲大舅哥呢，自家人在一起，客氣什麼？有話但說無妨。”
周秦兩國都知道，當今大周皇后來自秦國皇室的九川一脈，當年爲了推翻衛王朝，缺兵馬少糧草的老皇帝向鄰國各大勢力尋求支援，最鼓舞士氣的成果之一便是和秦族皇室的成功聯姻。
秦鳳圖和大周皇后雖不同脈，可秦族四脈是一家，論輩分倆人是同輩，秦鳳圖比周後年長一歲，周皇雖比秦鳳圖大了七歲，可從周後那邊論，是該喊一聲大舅哥。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秦鳳圖見周皇落座，道：“今晚鳳圖找陛下，是關於小女韻兒和三皇子的婚事。”
此話一出，周皇的表情頓時就僵住了。
秦鳳圖繼續說道：“當日三皇子親自登門求親，想娶韻兒，是我親口答應下來的，可如今，都快一年了，三皇子杳無音訊，傳言他是在周園狩獵的時候失蹤的，周園是大周國的獵場，危機重重，一年都沒出來，說句不好聽的話，三皇子怕是凶多吉少了，今晚找到陛下，就是想談談婚約的事情，不知道陛下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代呢？”
周皇看着秦鳳圖的眼睛，表情一變再變，沉默了很長時間才道：“鳳圖兄，誠如你所言，三皇子失蹤一事的確讓小弟煞費腦筋，可小弟不相信他就這麼死了，你看，能不能再等些日子？我已經派了三千御林軍在周園展開地毯式搜查，相信……”
“那到底還要等多久呢？”
秦鳳圖打斷了周皇，“一天，十天，一個月？還是一年？”
見周皇一時沒有答話，秦鳳圖又道：“秦族都是獵人出身，鳳圖當年也曾遊走在中原各大荒漠沼澤，論對蠻獸的瞭解，中原七國怕沒有人比我秦族人更擅長的了，說句話陛下別不愛聽，快一年都沒找到的人，十之八-九已經不在了，可韻兒不能這麼一直等下去，你說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屋裡的氣氛就有點壓抑了。
周皇臉上的表情變得越來越不自然，可他並不打算放棄。
“鳳圖兄，一年找不到人，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你不要忘了，張朝陽進十萬大山尋藥，可是失蹤了整整五年，不還是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嗎？”
不得不承認，張朝陽失蹤五年復返的消息，給周國帶來的震撼太大了，哪怕周皇竭力想避開武安侯府，可悲哀的是，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拿張朝陽做擋箭牌。
本以爲會被這個理由反駁的啞口無言的秦鳳圖不僅沒有語塞，反倒笑了：“柏雄老弟啊，你不要忘了，中原七國可只有一個張朝陽啊，你那三兒子難道也能和大周戰神相提並論？”
“我……”
周皇沒想到秦鳳圖居然絲毫不給自己面子，一句話反倒讓他無言以對了。
的確，大周只有一個張朝陽，把三皇子和大周戰神相提並論，在誰看來都是天大的笑話。
“等是不可能等了。”
秦鳳圖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這次來周國參加九甲大比，我已經把當日三皇子帶去的聘禮原封不動的帶了回來，並額外加了三成禮金以表退婚的歉意。像我們這些家大業大的豪門權貴，都把名聲看的比命還重，這個我懂，所以我才特意找到陛下想私下裡解決，把影響儘量控制在最小範圍，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秦鳳圖站起身，取下腰裡的一個乾坤袋放到桌上。
“聘禮和賠償都在這個袋子裡，從鳳圖走出身後這扇門那刻起，小女韻兒和三皇子的婚約便正式取消，告辭。”
說完，秦鳳圖轉身離去。
周皇看着桌上的乾坤袋，臉色漸漸變冷，鋒利陰森的眼神就像兩把尖刀，握拳的雙手骨節發出咯吱吱的脆響。